容与摇摇晃晃地站起,破指抹血起阵。此举却激怒了狒妖,只见它长指尽竖,将那地上婴孩一爪穿破,便要甩到容与身上。
容与见状掐诀念道:“天地无极,我心昭昭,此阵一开,万秽尽剿!”
心念一动,江春扇如毯顷刻铺散,将那婴孩稳稳接住。婴孩面如金纸,一张小嘴此时紧闭着,似乎已经没了声息。
“道君,别杀我!”
容与望着那泣泪的“蓁蓁”怔了一瞬,左肩便被它飞扑撕走了大片布料。容与皱眉右手聚灵火便要将它拍回阵中,可那狒妖狡猾,脚掌悬勾他的手掌借力却向那主屋飞去。
阵要人续,容与刚要动身,却被红缠线阻了脚步。
“哇——”那屋内婴孩似察觉到危险般哭了起来。贺兰夫人将明熙护于身后,她眼前的阵不知能撑几何,此刻却又被狒妖步步紧逼着。
“夫人!”眼看那狒妖利爪就要扑到贺兰夫人的面前,桃夭不知从哪里奔出将她护在身后。也就是这一挡,那狒妖失了时机,被容与一击击中了后背。
“啊啊啊……”狒妖叫声凄厉,眼中邪气尽冒,竟然还不死心。
贺兰夫人目眦欲裂,“桃夭、桃夭!”那爱着桃粉常日在她眼前晃的女子,竟然倒在她眼前了。
“桃夭,”贺兰夫人也顾不得阵法了,她蹲下身抱着桃夭的身子,气息发抖道:“不是叫你呆在后巷别来出来么。”她抚了抚桃夭的脸,那双手生平第一次沾血,便是死别。
说罢,她眼中狠厉尽显,“天地不仁,尽灭我贺兰。我死便罢了,为何要涉及无辜人?你要我今日死,我偏不如你意。”说罢,她拿剪子将青丝尽数减去,又抹腕滴血其上,那发丝便如生了灵一般齐齐探出,朝那狒妖束去,只顷刻间,那狒妖便被绞死了,轰然坠下原本的女子□□。
绞死狒妖的发丝似乎兴奋起来,竟然将天地邪雾都聚将来,如此,那发丝便愈来愈多,渐有遮天蔽日之势。
慕涟茹站在容与身边,见那发丝愈发癫狂,似乎见遮天无果便朝容与这边束来。
贺兰夫人躯壳尽枯,她的血尽数被发丝吸去。容与身受重伤,又被那狒妖设计缠绕,此时已是认命地闭眸。
他也曾见识过贺兰禁术的厉害,当时还张狂地笑说:何时能与此一试便死也甘心了。如今,便是一语成谶。
可那发丝并未直冲他而来,而是半路扭转方向扑向那院外赶来的男子——明府老爷。
“贺兰,你这是何苦?”明府老爷嘴唇上翻,话语间皆是颤抖的奚落。眉眼却怪异得很,倒像是无比地期待与激动。
慕涟茹见到他便觉得眼脏了。这诸多事都是因这明府老爷而起,这人却从头到尾没见过几次踪影。
那明府老爷平日不见笑意,观脸色皆是面上铁青,此时这种场景他竟笑得出来,还笑得出声:“这贺兰禁术你也使出来了,原来你是这般爱我,爱我们的一双儿女!”
“只可惜,你快死了。”明府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死了好,这贺兰家的秘密压在我身上可喘不过气!这铺天盖地的恩情压得我日夜心慌!而如今,一切都要解脱了。”那明府老爷竟然张手朝那青丝拜去。
“你想我死?”贺兰夫人捂着胸口虚弱说道,她的心脏被无形的青丝紧紧缠勾着,其痛楚犹刀剐不能及。
“哈哈哈哈,禁术一起,除非身死,非不能止。你不光要留我还要让我好好活着,不然我们的一双儿女,谁会来看顾?”明府老爷已然疯癫无状,他站在“蓁蓁”身旁,用脚将她掀了个面,脸上仍然漾着诡异的笑容。
贺兰夫人泪已流干,血也快尽:“这双儿女便是你活命的筹码?你对他们竟连半分情谊也无么?”
明府老爷哼笑,语气猖狂:“贺兰家的血脉,我怎敢沾身,想到女儿像你,我便……”那青丝尽数扎入他的全身,将他的内里蚕食干净,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也没料到是这般。
贺兰夫人用尽全力喝道:“以我血躯,养奉千毫。悬丝三千,尽我遗愿!”
那青丝得到了人血的滋养愈发膨胀起来,在听得诏令后,融了夫人意志,扭动着替代了明府老爷的血肉,拱进了这一副皮囊。
说罢,她的躯体快速干瘪下去,那明府老爷眼中不再清明,四肢活动起来,成了那青丝的提拿控制的木偶人。
“走罢。”
涟茹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不知是谁轻轻推了她一把,她便与这梦境脱离。
手腕虎口处搭着另一人的心跳,涟茹呆愣地望着那帷帐顶,许久才稍觉安定。
她仰头侧目,仔仔细细地瞧着那从窗缝露出来的亮光,浓稠思绪在她心中久久低回,牵绕着她不肯离去。
“你终于醒了。”槐安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面前晃,却也没出声,那传心音的声软软糯糯,让她心上活泛了一丝。
“你都会传心音了,怎么个子还是这么矮?”见槐安悄悄瘪嘴,慕涟茹弯起嘴角朝他一笑:“我睡了多久?”
“三天。李道君见你醒了才放松睡过去了。”
慕涟茹低头认真地查探李舒道的情况,确认只是精神不济昏睡后才稍稍放了心。她刚从梦境中脱离,心绪纷乱,虽面上不显,可眼底郁色仍是若隐若现。
她轻轻晃了下李舒道的胳膊,轻声唤道:“李舒道。”
“嗯?”李舒道倦色未掩,他抬头撑了几下才和慕涟茹对视上。
慕涟茹倒是少见他这样,似乎身边有这人烦恼暂时都抛却了,那纤手拈上年轻男子的下巴,笑意盈盈道:“怎么不回榻上睡?”
李舒道轻笑,伸手虚虚握住那如同碧藕的手臂。
男子的手将她的手臂尽数包住,那丝丝柔香侵入她鼻息。李舒道不知换了什么香,倒让她有点神思恍惚。慕涟茹忽地通了五感,那药炉煎药的咕嘟声,窗外飞掠的振翅声,以及身旁男子的浅浅呼吸声。
这家伙竟然又睡了过去。罢了罢了,守了她三日却也到底疲乏了。
涟茹唤来静姝,静姝却扯着寂雪来了。
……涟茹看着变作柔绢缠在寂雪剑身上的静姝,脸色沉了不知几分。静姝这家伙,真的和她的脾性很不相似。
此剑,总有种让人恨铁不成钢的讨打感。
李舒道被寂雪送回了自己的床榻上。慕涟茹打算出去走走,刚推开门便看见一只大雁被拴在那花梨木的武器架上。
她轻笑地摇摇头,这人啊心思真是多。明明只是一次将计就计的成亲,平时也爱拿这个逗弄他,可他却如此认真。
昏睡几日,后日便是婚期了。那婚服应当也快做好了。
李舒道送了她这般多的物什,那她要送李舒道什么呢?
脚踩碎黄,那枯叶不承其重,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不善编织、女红,倒是雕石刻玉还算得拿手。
来回踱步几回,涟茹心里便有了盘算。就送他一支玉簪罢。那簪上要有祥云,要有望舒,还要有……最好能做成法器,这样也能护他。
正抬头望着那雾蒙烟笼的山头,庭院檐上传来一声鸟啼。
那是一只用白茅花穗作底、外用菁茅作羽的“传信青鸟”。涟茹伸手将它接过,那鸟摇头歪脑地将腹中的信吐出,这鸟是牧荑拔了自己身上的箭叶和穗绒做的,信中内容只能给她授意的人看到。
此时来信,想必婴灵村有了什么状况。涟茹轻点那鸟,那鸟点点头便飞到窗沿上乖乖站着。
那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却让涟茹眉头紧皱:
婴灵村阵损,阵中灵似有异动,我与瘴妖苦撑,盼主携玉早归。
牧荑既然这般说,那婴灵村的情况可谓是十分严峻了。
她将手一摊,那鸟便飞腾到她的掌心中。她汇灵力于指尖,开口问道:
“最迟后日,可还能撑?”
那青鸟与牧荑共感但也有限,大概愣了一瞬,青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沿途听闻宫主要成亲,可是无奈之举?”
“是也不是。”慕涟茹摸了摸青鸟的额顶。
“哼,如我所料。青鸟到时便化作人形与你相伴罢,女子婚嫁,身边少不得人,你让静姝也化作人形相陪。”
慕涟茹惊讶牧荑竟对这事上心,毕竟她向来不管这些俗事。
“这般惊讶做什么,既是心甘情愿,便要完满。”
慕涟茹含笑道:“好,那多谢前辈了。”
青鸟歪头轻哼一声,便又恢复那呆呆的模样了。
闻婴灵村有变,涟茹有些担心李舒道,毕竟还灵阵现在与他休戚与共。这么想着,她轻推开李舒道的房门,见他呼吸安稳便稍稍放心了
慕涟茹抬脚朝门外走去。眼下只能尽快将成亲的事宜都筹备齐全。要不要再去找问清前辈呢?这阵法的事,有些棘手。她不能只做一手准备。
“青鸟,你去观阑殿找唤鸟,看看问清前辈在不在。”
青鸟“咕”一声点头,而后便凭风直上,朝着观阑殿的方向去了。
可成亲的东西都是李舒道筹备的,她不懂这些,眼下能着手的便是婚服了。于是她让静姝幻作丫鬟去了绣衣坊。
又按着那礼册将库房的东西一一清点后,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慕涟茹捻诀将整个府邸都清洁一番,见门前空荡,忽地想起库房里搁置的两个大红灯笼,打量半天,点地飞身亲自将其挂上。
“槐安,你将那红绸挂上罢。”慕涟茹将槐安放下,他妖体尽展,不消片刻便将那红绸布了满院。
如此,整个李府便被喜庆的氛围裹拥着。
静姝天擦黑才回来,说婚服最迟明日才能完工,虽没拿到但还带了一提八珍食盒的晚膳。
慕涟茹稍觉欣慰,朝静姝点点头,便也不管她和寂雪了。只是布筷时未见到槐安的踪影,她便走向李舒道的屋子,里面烛火影动,料想人已经醒了,涟茹轻轻敲了敲门。
“该用饭了。”
门却未立马打开。慕涟茹在外面稍站了站,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再不出来,我便要进来了。”正要伸手推时,那门内又有了响动。
那屋里的亮光随着门“吱呀”一声照在慕涟茹脸上,下一刻这光却被李舒道整个人遮住。
耳边是粗缓的吐息,那滚烫的脸颊擦过涟茹的颈窝,李舒道整个人无力虚浮,“涟茹,我好像发热了。”
李舒道竟然发了高热,那阵果然还是影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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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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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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