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转眼间就入了秋，昨夜里刚下过一场雨，直到早晨了才是停，院子里湿漉漉，延福宫前院里打扫的粗使宫人时不时的搓着手。
“呜～”
一声呜咽，萧锦瑟从梦里直接惊醒。
没有多大的动静，却也还是惊动了殿里正在收拾的翠浓。
翠浓虚长萧锦瑟两岁，她是皇后特别挑给萧锦瑟做伴的贴身侍婢。虽说两人是主仆，但因着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两人更像是姐妹。
听着了里间的响动，翠浓把手里的活计交给了旁边的小宫女便向着里面走去。
“殿下，可是醒了！”
浅浅的一声，翠浓生怕自己把熟睡的人给喊醒。
翠浓说完，不听见响动，便放轻了脚走到床边缓缓掀开了一角，就见着萧锦瑟已经坐起了身。
墨发垂在身侧，那张绝色美艳的小脸上满是惺忪。
“殿下醒了啊……”
“可是奴婢手脚粗苯惊醒得！？”
翠浓问着。
刚睡醒的萧锦瑟还有些迷糊，转头看着掀开帐子，探身进来的翠浓，呆呆的坐在那里，继承了当今皇后的盛颜，便是不言不语，也好看的紧。
萧锦瑟没有说话，抬手揉了揉眼睛，她做了个什么梦来着，她，她梦到了昨天贴着墙根背后骂她的那登徒子，还梦着什么了，仔细的想着，便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有些茫然的看向了翠浓。
“许是又做什么噩梦了！”
见萧锦瑟不言语，翠浓说了一句，退出身去就到旁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早就备着的果子茶又递到了人的嘴边。
萧锦瑟低头乖乖的抿了一口，酸甜的味道让她好歹回了神，只是脸上仍旧看着恹恹的，瞧着没什么精神。
“可还是因前些天那个事做了噩梦！？”
翠浓坐在床边，替萧锦瑟抚了抚后背，满眼的关切。
“那司马泰敏敢说出那般的话……”
“就算是仗着左相嫡子，但到底君臣有别，殿下您是君，他是臣，一个臣子在背后肆意谈论嫡公主，还尽捡些不中听的乱说，简直大胆！”
“若殿下气不过，奴婢这就回了皇后娘娘去，好歹叫那人吃些胡言乱语的苦头。”
替箫锦瑟理了理散乱的长发，翠浓言语里想要直接报复的味道特别重。
酸甜可口的果子茶让萧锦瑟缓过了神，不由得又回想起了那事。
前些天，她从皇祖母的寝宫出来，便去御花园走了一遭，那太液池总管太监又放进去几条鱼，她正看着呢，就听见了人们嚼舌根子。说她的坏话。
普通宫人没这胆量，她听了两句便知道说话的是谁。是皇贵妃的侄儿，左相的次子，母后曾跟她提过一嘴的司马泰敏。
那人连见她都没见过，竟然张口就是一通的胡说八道，说自己貌丑，还说不愿与自己结亲，他不愿意，他以为自己就是愿意的吗！昨个夜里竟然还梦见他了，晦气，实在晦气！
萧锦瑟虽说心里有些别扭，却并不想翠浓为她担心，回头再惊动了母后，也幸好昨个儿就只有她们两人听着了，要不然又得生些是非。
萧锦瑟看着翠浓摇了摇头，浅笑道：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背后说两句正巧被本宫听到了而已！”
“本宫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妄论嫡公主，就算是左相的儿子，按律也当施以鞭刑，非要把他打的皮开肉绽才好呢！”
“让那厮好生长长记性！”
翠浓看着萧锦瑟这副不在意的态度，心稍稍的放了下去，不过到底是把那左相家的儿子看进了眼。
她家殿下可是当今唯一嫡公主，承袭了皇后的美貌，放眼整个京都各家皇室宗亲，名门贵女，哪个有她家殿下出生高贵，又有哪个能比得她家殿下容貌气度。
却偏偏被那个浪荡子背后嚼碎嘴子，竟敢看不起她家殿下。说她家殿下貌丑是个无颜女，还说宁死也不娶她家殿下。
他算得什么东西。翠浓心里早就把司马泰敏骂了百八十遍，
萧锦瑟知道翠浓总是心疼她，但是……
男女婚嫁，本来也要讲一个两情相悦，况且，她与那人的亲事并没有正式的订下过。
左相的妹妹是当今皇贵妃，而皇贵妃与母亲是手帕之交，这门亲事也是母亲在怀她的时候两人随口许下的，外人也并不知晓。
那司马泰敏想必是有了什么心上人，人家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这亲事真的结不成也是一桩好事。
上个月御花园小宴，她代替文熙姑姑去给皇祖母拿衣裳时，曾无意间听见父皇和皇祖母说她的婚事，父皇还真有心将她许配给那司马泰敏呢。
父皇现在尚且不知皇贵妃与母后曾有过私下的约定，若是知道了，知道前因后果，恐怕会直接下旨给她们二人赐婚。
一个当朝嫡公主，一个当朝文官之首的嫡子，怎么看，好像怎么都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翠浓听着那人进宫说了几句辱没她的话，便替她觉得委屈，可如果她真的把这种事送到父皇跟前，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而父皇，是她的父亲，更是君主。
母后最是疼爱她，她若开口母后一定不会允了这婚事，但她并不想母后因这事和父皇离心。
现在那司马泰敏闹腾，让皇贵妃主动不认那约定才好呢。也省让母后难为。
萧锦瑟虽说平日里是个懈怠的主，但也算得有三分的计较，别说昨个听见那司马泰敏议论她几句，就是张口再说几句冒犯的话，她也不会多理会的。
她虽身在深宫，可对宫外的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几个皇兄皇弟日常出去也会回来给她解闷。
左相次子，司马泰敏与前朝几个官员之子，可是京都里出了名的风流浪子。
她可巴不得与那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萧锦瑟有些出神的想着。
“都知道殿下是个心善的！”
翠浓并不知晓萧锦瑟心里的计较，嘟囔的念了一句，拍了拍手，外面早就候着的宫女端着铜盆漱杯走了进来，又有几人捧着用香烘好的衣裳等在了一边。
“今儿一大早慈宁宫那边就派人传了话来，说太后念着你过去呢！”
“皇后娘娘也传了口信，说是在慈宁宫，让你起来了就直接过去！”
“说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吃食！”
萧锦瑟净了脸，翠浓便替人绾着发髻，边说着，她的脚下还有一个宫女正半跪着替萧锦瑟穿着鞋。
梳妆台上，缠枝芍药金香炉里点着陈香，三副造型各异的头面被清一色的摆开，铜镜里印着萧锦瑟的脸，虽尚未点脂粉，可那娇俏美艳的模样足可颠倒众生。
只是近来多事，萧锦瑟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看着懒懒的。
听着翠浓的话，萧锦瑟撅了撅嘴。
“奴婢听说，昨天云南王之子，长广王之子，还有信王之子都已经进了京，想必今日应该就会进宫拜见的。”
翠浓一手拿着一直牡丹金簪，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点翠团花簪在萧锦瑟头上比划着，整个殿里就只有她的声音。
“今儿去太后那里请安，还是选这套吧！”
一对牡丹金簪，一只孔雀金冠，一对缠枝流苏步摇，还有六只东珠发钗，翠浓朝着萧锦瑟扬了扬手，很快就替人穿扮了整齐。
金饰头面，又穿的一件鹅黄色软缎绣着牡丹的束腰大袖裙，极为相配。翠浓是极为满意自己的手艺的。
又轻点了口脂，上了胭脂，萧锦瑟本就生的花容月貌，轻上一层薄妆，美艳娇俏，虽说垂着眸子看得出兴致不是多高，可也遮挡不住她的倾国之色。
“殿下是这京里最美艳的女子，真应该在那司马泰敏跟前走一圈，让他那快瞎了的眼睛好好看一看！”
翠浓替萧锦瑟整理着裙摆，每看她一眼，心里都会咒骂司马泰敏一遍。
“你这心眼子怎么比本宫还小啊！”
萧锦瑟听着翠浓的话终究是被逗笑了，晨起时那丝缕的郁气被冲散，她看着人调侃的说着。
“呃～”
翠浓有些惊讶，短暂愣怔了一下，待看到萧锦瑟的嘴角挂着的浅笑方才回觉人在逗她呢。
“殿下……”
翠浓看着萧锦瑟有些怪嗔道。
“行啦，快走吧！”
“一会儿去了慈宁宫，那可不许再母后和皇祖母跟前提这茬子事！”
“还有以后有关于这个人的话题都不要提，若是日后在宫里路上遇到了这人你也给我绕着路走！”
萧锦瑟抬手轻点了一下翠浓的鼻尖，她笑着警告着说的。
太后所住的慈宁宫离她延福宫还是有些距离的，走过两个宫道，经过两个宫殿才是慈宁宫，一路走下来怎么也得一刻钟。因着早晨起的迟了，又磨磨蹭蹭的耽搁着，萧锦瑟索性直接走了往日并不常走的小路。小路走的近，就是得穿过一个冷宫，不过这样用一半的时间就可去慈宁宫。
虽说皇祖母平日里对她多娇纵宠溺，可今儿母后也在，去迟了母后又该训斥她没规矩了。
未传辇驾，只带了翠浓一个人，长久不见人气的冷宫还有薄雾没有散干净，萧锦瑟着一抹俏丽鹅黄色直穿那通幽小径。
“殿下，殿下，慢些，慢些……”
翠浓小跑在萧锦瑟的身后，开口唤着，又不敢大声，只怕引到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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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