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

乜水关闭PPT，转身面对所有执政官，按下了身前的红色按钮。

“投票吧。”

这一次的投票时间拉的很长，足足过了五分钟，九名执政官才全部做出了选择。

4：5。

其中，乜水、月氏寒时、慕容遥、枫洄投出赞成票，龙延、沈轩、穆景铄、苏百寰、夏国蕴投出反对票，提案未通过。

这个结果属实有些意外，乜水瞳孔微微放大，然后震惊地转向了龙延。

首席执政官四平八稳地坐着，投出了反对票，面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有关武空岚的提案，分明是由他提出的。

呵。

“看来武空岚还达不到危险人物的程度。”乜水迅速整理思绪，总结道。但想起龙延前后矛盾的所作所为，她还是没忍住问：“不知您有什么高见？”

“乜水，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并未完全证明的猜测，就将一名品行端正，甚至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烈士遗孤列入危险人物名单，这对他和整个社会都是不公平的。”龙延淡声道。

首席做出了判决，那这件事八成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但龙延显然还有安排：“针对这些不合常理的情况，虽然不至于将武空岚划入危险人物范畴，但我们仍应该增加对他的关注。此事交给对心性和空想了解更深刻的朝恨雪……”

“等等。”

决策被打断，这回倒是轮龙延诧异了。

会议桌旁某个不起眼的位置，沈轩从通讯终端上满屏的公务中抽出身来，透过单薄的眼镜片，不客气地笑道：“你还真是把朝恨雪当驴使。我最近正好有收研究生的打算，这么有意思的观测对象，不如把他交给我？”

龙延向他侧目，又一次打量起这个还没他零头大的年轻人。鉴于现在众人的目光都停在两人身上，沈轩作为一个普通人，无法通过传音或其他手段与龙延私下交流，但龙延与他对视的瞬间，还是瞬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绮连漪、风。

年轻人的猜测总是更大胆些。乌尔达梦境最后有关绮连漪和风的故事犹在耳畔，所以当龙延提到朝恨雪的心性和武空岚的空想能力，再结合短时间内多次出现的扭曲回廊，沈轩脑子里就把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瞬间推断出了龙延的怀疑。

这位年仅三十多岁的执政官，思维比龙延想象的更活络，也更激进。

“可以。”

在坐的大多数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那可太好了。”沈轩笑道，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紧张的心情。他朝龙延展示自己手上通讯终端的屏幕，一个显眼的红点正快速移动。

“正好，天眼定位到了他的位置，和两名不明身份的入侵者。”

……

Q省，郊区荒地。

范骁瑜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醒来。他挣扎着抬起头，正好看见武空岚坐在空中伸出的锁链上，略显疑惑地盯着他。

“这是哪？咳咳……”

范骁瑜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可怕，缓了一会才提起精神观察周围的环境——那叫一个荒无人烟。

杂草于残垣断壁间丛生，远处还有些凸起的坟包，这里活脱脱一荒郊野岭。

“仲纤纤确实有提过让我避开乜水耳目，也帮我在身上做了手脚……但是，骁瑜，你为什么在这里？”武空岚问。

“……不知道。”范骁瑜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问出了现如今最要紧的问题：“咱们怎么回去？”

“好问题。”

武空岚收回锁链起身，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废墟。几块漏出钢筋的水泥板下，有一辆看上去报废许久的汽车。它的车玻璃碎了一地，车身也有很明显的变形，还凝了层厚厚的灰，但意外的是，这车的轮子和发动机处都没有明显的缺陷，可以去碰碰运气。

武空岚：“会修车吗？”

范骁瑜：“？！”

两个小时后，伴着发动机的启动声，范骁瑜神情麻木地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

“武哥……什么叫你觉得它是新车它就必须是新车，你觉得它是完好的它就该是完好的？”范骁瑜握着手下光滑的皮革质感，看着崭新的汽车内设，觉得自己在做梦，“不是，什么叫主观唯心？这世界不是唯物的吗！你那些锁链我可以理解为空间折叠，拿出来的那把刀可以理解为电磁约束，你这凭空捏车……！”

“不是凭空，有车骨架作为依托的。”武空岚看他快撅过去了，耐心解释：“我在诗悦学院里拿回了一些力量，所以能力增强了些。记得系安全带。”

范骁瑜下意识“哦哦”两声，去摸安全带，却摸了个空。

见此，武空岚思索道：“果然有些细节还是会出错，刚才如果不是你现场告诉我有关汽车电子设备的细节，我也无法造出来这辆车。构造的前提是完全的理解，之前我们谁都没想到安全带的问题，所以现在也找不到它……重新来太麻烦了，先开车吧，反正驾照和通讯终端都不在身上，咱们不差这点违章。”

（注：剧情需要，现实中请遵守交通规则）

“质量不守恒，物理学不存在了……”范骁瑜绝望地叹了口气，认命启动了车子，

窗边景色一帧帧向后退去，两个人一开车就静默着，谁都没有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太累了，连续折腾几天，又分出高度集中的精神去修车，实在是太累了。现在突然放松下来，但凡给他们个枕头，两人大概就能瞬间睡的不省人事。

夕阳西斜，荒地逐渐被染成日落时的蓝调。汽车行驶过程中偶尔会硌到小石子，发出轻微的颠簸，给他们提提神。

为了防止范骁瑜疲劳驾驶，武空岚还是随意找了个话题：“看这里的环境，你能分辨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吗？”

“空气湿度不高，温度不超过二十度，还有大片的草原荒漠，中原以西，海拔两千左右，Q省，没跑了……咱们今天能开到市区吗？别一会开上昆仑山了。”

“开上昆仑有开上昆仑的活法，你饿吗？”

“又饿又渴，那特殊区域里的饭菜真的能算饭菜吗？”

“不知道，从结果来看保命没问题，饱腹基本不可能。要不要我去射两只鸟下来？”

“……您坐着吧哥，别一会把国一国二抓过来了。”

“这顶多算紧急避险。”

“小鸟要哭了……”

……

一阵颠簸过后，汽车终于开上了国道。

没有导航没有信号的情况下，走上马路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即使这条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范骁瑜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泪花从眼睛溢出来，他实在是困，即使知道武空岚这几天费的心神比他多的多，也只能祈祷这位副驾千万别睡过去，至少陪他聊聊天。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聊八卦管用些，于是范骁瑜装作不经意道：“啊对，我嫂子……”

提起这个，武空岚随口解释道：“哦，那个时候他通过某种方式附身在了那块白色的人影上，所以可以和我们交流。”

范骁瑜的手突然一抖，连带着整个车子都极速晃动了一下，瞬间把两个人晃清醒了。

“怎么了？”武空岚不解。

“啊……哈哈”，范骁瑜彻底不困了，甚至指尖还有点冒汗。

他嫂子似乎是帝圣，武哥亲口承认的，这世界太他妈魔幻了。不是，那他自己知道白影的身份吗？虽说武哥看上去也不像正常人……

心里斗争了几轮，范骁瑜踌躇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千年前。”

“……求你了，骗我也是可以的。”

“呵。”武空岚望着窗外被霞光浸染的云层，笑了一声，“你就当我是在骗你吧。说实话，带着我现在的朋友见到三千年前的朋友，我也觉得挺魔幻的。”

提起这个，武空岚想到范骁瑜之后也需要进行记忆处理，便问他：“国家为了保密原则，会让参与特殊事件的普通人自己进行选择，据我所知，你一般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消除记忆回归正常生活，二是加入特殊部门，成为入界者的一员，你会怎么选？”

……范骁瑜大脑一片空白，颤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该怎么选？范骁瑜自己也不清楚，他其实两个都不想选——他还有一串数字，不，一串密钥没有解开。没有什么比帝圣亲临交付予任务更让人激动的事了。

于是，他斟酌着开了口：“我……”

“砰——”

话语被打断，后车窗破碎，整个车受重击般猛然震颤起来，武空岚反应极为迅速，抬手挡下了飞溅的玻璃和疾驰而来的子弹。

范骁瑜手还放在方向盘上，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武空岚冰一样的声音砸醒了他：“继续开，往没人的地方去。”

范骁瑜真的很想问为什么自己刚出恐怖本又遇上枪战，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只能紧紧握住方向盘，不让汽车到处漂移。与此同时，武空岚身侧黑光一闪，迅速在车窗和身后画出了z字形的尖锐痕迹，吞没了射向他们的子弹。

然后还没等他们缓过神，又是沉重的“咣当”一声，整个车身都狠狠往下坠去。范骁瑜通过透视镜往后看，看到闪着银光的钩爪扎进车身，一名女仆打扮的木偶人关节裸露在外，僵硬地顺着钩爪将自己砸在了后备箱上，她抬起头，贴上去的眼睛黑白分明，配上嘴部的线条，展现出伪人般的恐怖谷效应。

tnnd他们现在在恐怖枪战本里！

“武哥，这车经不住这样折腾，咱们怎么办！”范骁瑜狂打方向盘，车轮在地上摩擦后留下了之字形，却怎么都甩不掉蜘蛛一样爬上来的人偶。随着“嗡”的一声巨响，后窗玻璃彻底碎了个干净，女仆掏出了电锯，对着后车窗就是一阵乱砍，吓得范骁瑜急忙朝武空岚求助。

他转过头，看到了笑的很开心的武空岚。

青年人身边玻璃早已碎完，空空如也，他一手支着脑袋，唇边噙笑，悠闲得像是在兜风，眼神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狠厉。他挽起袖子，暗沉如黑洞的手枪不讲道理地出现在手中。

察觉到范骁瑜的目光，武空岚竟还有闲心解释两句：“之前有人砍过我一刀，我一直想报复回去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安心开车，把天窗打开。”

范骁瑜：“……”

声音被黑笑笑吞没，无声的子弹精准穿过人偶的眉心。趁人偶被惯性带得向后仰倒，武空岚撑着天窗坐上车顶，抬脚去踹她的脖子，将她连带着电锯一起踹下了车。

与此同时，范骁瑜把油门踩到了底，晚风从破破烂烂的车身间刺过，刮得人脸颊生疼。

“结束了吗？”范骁瑜缩着脖子问。

武空岚不答反问：“考飞行驾照了没？”

“？没有，那个到二十二才能考，你问这个干什么！”

武空岚看着汽车尾巴后面不知从哪突然出现的人偶大军，沉吟片刻，“那就继续开吧，不过要小心些。”

“什么……卧槽！”

清脆的空间碎裂声炸起，武空岚拿黑刃挽了个刀花，以自身为中心划出了一道标准的半圆形，把扑上前的人偶们拦腰斩开。刀刃触及不堪重负的空间，留下了深红色的碎裂痕迹。

黑色的火焰从人偶伤口处燃起，一个接着一个，多米诺骨牌般烧了起来。在黑火的灼烧下，多数人偶都没有反应，只有少数几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武空岚瞬间锁定那些惨叫的人偶，几根锁链甩出，缠在它们的脖子上，用蛮力将它们从地上“拔”了起来。几个人偶生动地表现出了惊恐的神情，不过马上他们的脑袋和身体就分了家——武空岚用锁链绞断了他们的脑袋。

失去领导者，人偶们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轮胎压过残肢断臂，汽车轮毂颤得快要散架，范骁瑜的声音也在抖，扯着嗓子喊：“这…次…结…结束…了…了吗？”

“我猜没有。”

武空岚右眼被彩霞烧成了红色，内里隐隐透着疯狂的色彩。

果不其然，紧接着，两人均听到了一句吐字清晰的话：

「你们所在的汽车三秒钟后会发生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