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把武空岚拉回屋子时,外面的水滴鱼已经又来了一波,他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面对不吭声的武空岚,更是忍不住吼了一句:“别惦记你那情人了,再不走咱俩都要被污染!”
他本以为武空岚会回怼他两句,再不济也能回过神做出点反应,却不想直直对上了武空岚黑沉的眼睛。
武空岚此人向来是不会轻易把愤怒、恐惧之类的情绪直接写在脸上的,和他想处了又一段时间的科林还算清楚这点。然而此刻,他眼中不见情绪,却让科林莫名有点瘆得慌。
不会生气了吧……不至于吧……科林边在心里嘟囔,边犹豫着要不要向他道个歉,话到嘴边时,却听武空岚回应他道:“说得对,走吧。”
语气平淡,不见一点生气或者担心的样子,好似无事发生。
在科林一边舒了口气一边疑惑时,武空岚在心中反问了回去。
为什么,因为你害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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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窗口跳出后,发现各类麻烦事接踵而至。
之前操场上踏实的地面在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浮萍覆盖的水面,水面下的深潭则和他们之前见到的水塘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
幸好武空岚的能力足够应对水面,不然两人铁定要下去和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碰一碰。
“那边的是……你的同事?”武空岚看着远处站定的身影,疑惑地问科林。
在距宿舍约有400米的教学楼楼下,一片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在站在那里了。因为离得很远,武空岚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什么怪物,但仔细看去,却是三个黑色的人影和…一匹马?
黑色头纱的女人也看向了他们。
然后,在科林震惊的目光中,她毫不犹豫地对武空岚举起了枪。
“砰——”
枪声短促而利落,精准无误地穿过了整个化为水塘的操场,朝武空岚的眉心疾驰而来。
变故发生的太快,零点几秒的时间根本不够两人反应,只能站在原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意料中的死亡并未到来,随着惊雷一般的金属碰撞声在武空岚面前炸响,子弹被人挡下了。然而比之更清晰的,是子弹穿透皮肉的声响。他们的屋子本就在走廊尽头,因此,刚才武空岚犹豫的那一点时间,足够让凌烨从屋后赶到屋前,替他挡下这一子弹。
格挡的武器自然是从科林腿边抽的,可惜,即使凌烨已经尽量使用巧劲去改变子弹的轨迹,还是抵不过子弹恐怖的威力,被深深贯穿了肩峰。
见成功射到了人,那女人被黑纱遮掩的红唇勾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
“啪”,一朵巨大的血花在凌烨肩膀上炸开,特制的子弹在他的骨头中发生了二次爆炸,几乎要削下他的整个肩膀。顷刻间血液飞溅的到处都是,全部落在武空岚用意念凝出的平台上。不难想象,如果刚才这一枪打在武空岚的头上,会是怎样一番惨状。
反应过来的武空岚一把接住倒下的凌烨,心神俱震,差点没凝聚住脚下平台。科林狠狠地骂了一声“混蛋”,想朝那边讨要个说法,可距离太远,那女人看到喷溅的血花,便一甩裙摆,施施然转身,与两人一马化为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追,岚你先稳住心神,平台别断,想办法先离开此处。”
感受着脚底下的振动,凌烨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言简意赅道:“他们大概是把我们当成血包和诱饵了,连黑骑士都要躲避的东西肯定不简单,我们先转移位置……”
“我知道了。”武空岚咬咬牙,一手抱凌烨,一手拽起科林,发动能力,三人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顺移到了200外的地方。
几人站定,武空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能力本就只能在空想域中发挥作用,刚刚一瞬,借着愤怒情绪的加持才得以扩大的空想域,几乎抽空了他整个精神。
还没等他去关心凌烨的伤情,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处仿佛是受血液的吸引,突然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巨型漩涡。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从中传来,深不见底,摄人心魂,正对的宿舍楼直接被它吸塌了一个角,足以见得它的吸力有多恐怖。幸好刚才武空岚当机立断,否则在其中哀嚎的人大概就是他们了。
但同时,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在三人心中:那些挤入宿舍楼的水滴鱼,可能是为了躲避它才上岸的。
时间不允许休息,在没有医护药品的情况下,武空岚只能把自己的冲锋衣的内衬撕成条状,想要简单地给凌烨做些包扎。
凌烨却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拿过武空岚手中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他看向一旁:“科林,你来把我身上的血处理一下。”
“草…你疯了吗!把衣服连带着整个伤口金属化,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科林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都有些颤抖。
周围深不见底的水塘中,谁也不知道那黑沉的漩涡下一次会出现在何处。从刚才黑梅花三人组的行动来看,血液是他们现在唯一已知会吸引漩涡的物体。一边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武空岚,一边是疯狂流血的自己,那么,现在能利用上的,就剩下科林的异能了。
凌烨语气平淡地不像在说自己的伤口:“把衣服与血肉一起金属化,可以最大限度的阻止血液滴落,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建筑还有约200米,张岚坚持不到那里,我们不能引起漩涡的注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武空岚狠狠咬了咬自己的牙。
趁科林还在犹豫时,武空岚一把抓住了他准备使用异能的手,不顾脑子里被几百根针搅动一般的痛苦,再次发动了空想域。
这一次,三人只移动了五十米,站定的那一瞬,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处就又出现了那熟悉而恐怖的漩涡。
武空岚连回头看的力气都没了,却还是一手试图替凌烨捂住伤口,一手捂住了凌烨的嘴。
他一边大喘气一边咬牙切齿道:“来之前的话,你真是……一点不记得!”
凌烨一怔,这才想起来到这里前,武空岚向他承诺过会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他才同意带他过来。
到头来,食言的反而成了自己。
“科林!”武空岚深吸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胸中翻涌的灼烧感,对科林说:“有没有办法向教学楼内传递信息,刚才黑梅花从楼里出来把我们当诱饵绝对不是多此一举,楼里应该有其它怪物,或者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其他人。如果里面是人,那我们就有机会获救。”
身后的漩涡渐渐变小,几十秒之后它将出现在下一个地方,如果再不做出行动,那他们肯定很快便会被吞噬。
“啧,你们是真把我当工具人啊。”科林不爽地嘟囔了一句,但此时他的能力帮不上忙,只能说是拿人手短。他摸出裤腿上别的小刀,比划了一下距离后,分别在教学楼入口处、二楼窗户、三楼窗户处各投了一把刀,每把刀插入墙壁的一瞬,都幻化出一行用金属写的字——窗外,水面,请帮忙。
做完这一切,科林的手心中也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成败在此一举。
当预示着不详的黑影出现在他们脚下的那一刻,楼内终于有了动静。
佛光普照,金色的光芒从一个个窗户中射出,如同闪光弹一样穿透了浓厚的黑暗,当它落到水面上时,原本还在缓缓扩大的漆黑漩涡倏然一顿,夹起尾巴从他们脚下消失了。
武空岚抬起头朝光亮处看去,只见三葬大师的降魔杵正散发着神圣的金色光芒,其照射范围内,诛邪退散。袁柔语则在一旁高兴地朝他们招手,似乎是在惊喜于他们还活着。
有了这样的助力,武空岚终于再次有了凝聚思绪平台的力气,他抱起凌烨,和科林缓缓地走完了剩下的150米,进入了教学楼。
一进门,他们就看到了倚着墙壁的梦惊堂和守在他身旁的轻洪。
梦惊堂神色如常,对满楼的打斗痕迹视而不见,丝毫没有要解释刚才和黑梅花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意思。
看到凌烨的伤口,他第一时间放出了能力,替他疗伤。
武空岚看到缓缓愈合的伤口,终于放下心来,转头去问从二楼跑下来的袁柔语:“刚刚的漩涡,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袁柔语刚想说话,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梦惊堂。
梦惊堂一点头:“说吧。”
袁柔语这才向他们解释道:“#56黑色漩涡,属于华国的收容物之一。华国的收容物有很多,没人能记得全。我们本不会将这些东西与我们国家的收容物联系起来的,可是它们出现的太频繁了,让我们不得不怀疑。”
“先说漩涡,它是生物还是自然现象暂无定论,可以被血液和痛苦的情绪吸引,惧怕光亮,吸力可以毁坏房屋,被吸入其中的生物会感受到极端的痛苦情绪,然后在慢慢被强大的吸力搅成碎片。”
“还有,#107水滴鱼,是一种一般呈四肢修长,浑身被粘液覆盖,头部为水滴鱼模样的生物,攻击力不高,智力不高,但随身携带的粘液具有恐怖的污染性质,可以将接触的人或物进行“蓝色化”,“蓝色化”会导致剧烈的疼痛与幻觉,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引人自杀。”
“呼——”袁柔语一个大喘气,紧接着说:“还有#102鮟鱇鱼,可以将地面当作水面……”
“说重点。”梦惊堂已经帮凌烨将血止住,回过头提醒袁柔语。
“哦哦,最主要的应该是我们所处的空间#24,我们本来从进来时就有所怀疑了,但是这里和我们所熟知的它实在相差太远,所以才没往那里想。”
“#24,妃子的寝宫。”
“妃子……的寝宫?”科林看向外边的操场与教学楼,不禁吐槽:“你们华国的妃子思想这么超前的吗?”
“我就说嘛,”袁柔语撇撇嘴,“谁能把#24和这里联系起来啊?#24妃子的寝宫,传闻出自入界者绮连漪之手。众所周知,绮贵妃喜欢锦鲤,常命人在世界各地收集色彩艳丽的鱼,并把自己的寝宫改造成了一个极其奢靡的大型养鱼场,所有的地板均用特殊材料和特殊工艺制成,有水流穿梭其中,白天时金鲤与红鲤交织游曳,波光粼粼,夜晚水路与陆路颠倒,白日被遮蔽的月光鲤露面,说是人间绝色也不为过。这本是只在传说中的寝宫,却意外地能和现在的情况对上。”
袁柔语还想再说,却发现梦惊堂的神情不对,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朝她看来。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找到做梦的人,受思维惯性影响,他们都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了外来者的角色。
但是从现在已经出现的怪物与自然现象看来,做梦者极可能出自他们之中。
而且,是一名对这些收容物非常熟悉的人。
没人知道找到做梦者后下一步该怎样才能让他醒来,是按下按钮让他脱离梦境?还是直接杀死他?他们不知道后果,自然不敢去赌。入界者之间的嫌隙也自此而生。
梦惊堂缓缓松开帮凌烨治疗的手,起身看向科林,这里只有他一个别国人,他需要确认他的立场。
“他可以信任。”这回竟是凌烨帮科林说的话,他随手拉了一下从武空岚那里拿来的黑风衣,解释道:“方块与梅花之间向来不合,他属于‘红夫人’一方的势力,并不是扑克书这次派来的核心人物。”
“这样吗…”梦惊堂撩了一下头发,少见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随着他的动作,乌黑的卷发滚滚而落,变成了秀美的黑色大波浪,面部线条逐渐柔和,眼尾和睫毛都发生了些许变化。很快,他的真面目缓缓显露。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华国执政官之一的朝恨雪。”她挑起千娇百媚的眼尾,向几人看了过来。
科林一惊,下意识看了看武空岚的反应,却发现他面色如常,似乎早就猜到了。
f*ck,科林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执政官过来打架和夫人亲临有什么区别,怪不得黑梅花的人要落荒而逃呢。
“很不巧,这里所有出现的怪物,都由我经手过。”她语气不急不缓,提起了自己过往的经历:“#107曾经被我用精神搅碎,避免了一些污染的烦恼;#102,如你们所见,我用点手段,把它的脑子搞成了浆糊;至于#56,我曾和三葬逼了它一把,把它扔进了#24。”
“至于#24本就是属于我的空间,可以跟随我心意变化。”她哼笑一声,“青鱼出现时我还怀疑过凌烨,不过现在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我的梦境。”
众人听完皆陷入了沉默。
“所以…我们是被针对了?!”袁柔语突然回过神来,这才是第一轮梦境,这幕后的东西就直接选出了他们华国最强的战力,是要他们强制出局吗!
“我的符咒也彻底无法发挥作用了。”凌烨在一旁补充道,在周围震惊的眼神中,他解释说:“符咒的能量来源于日月星辰,这里的东西能够彻底隔绝外界,压制所有人的能量,你们应该清楚这一次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级别。”
伪神。
这么一个词浮现在每个人的心中,能够跨越此方天地,独立出只属于自己的一方空间,称之为神。而此时他们能力被压制,记忆被翻找,连梦都能被具象化出来,说明幕后之人至少到达了伪神级别。
“伪神而已,”朝恨雪双手抱胸,神情中带着倨傲,“连千年前的那位贵妃都不如,毫无新意的梦境运行形式。黑梅花也是,只知杀光所有有嫌疑的人就可以结束梦境,只能说愚蠢的无可救药。”
科林:“……”
虽然和同事不对付,但是听人这么评价扑克书的战力核心还是会感觉浑身不舒服……
“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找到退出这场梦境的方式。剩下的竞争,就先拜托你了,凌烨。”朝恨雪并未犹豫很久便做出了决定。
对于这样的决定,她身旁的队友无一人提出异议。
“等下,‘竞争’是指什么?”武空岚捕捉到了朝恨雪这不同寻常的语气,疑惑地问起。
闻言朝恨雪惊讶地朝凌烨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没再等众人继续交换信息,他们所在的教学楼便发出了一声即将散架的哀嚎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朝恨雪撩起长发,又变回了梦惊堂的模样。
“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走吧,事已至此,还能供我们歇脚的地方,应该就只剩村里那些水路了。正好,我们与黑梅花之间也还有些恩怨没解决。”
没人有异议,轻洪朝他们招招手,示意所有人靠近,一阵头晕目眩过后,几人被直接传送到了目的地。
天旋地转间,武空岚总算是明白了空间系的异能者为什么这么抢手,不需要定位的阵法,不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他们带到自己所想的地方,不管是在战斗中还是探索中都极为方便。
见武空岚和科林表情懵懂,袁柔雨在一旁骄傲地介绍道:“这位可是我们华国顶尖的空间异能者,厉害吧。”
“厉害,”武空岚见凌烨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落脚地也没什么问题,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情也放松了些,便捧场了两句。
可下一秒,他的心中又突兀地浮现了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我可不会害怕,毕竟……这些力量可不应该属于你。”
力量?不是记忆?武空岚闻之一惊,立刻开始回想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同寻常:
第一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右眼,可以看到很多东西,那些随晦物们一起出现的黑雾,有着不同寻常用途的铃铛,可以污染接触物体的粘液……
第二是他在平胜路的结界里捡到的那块彩色的石头,捏碎后,他想起了曾经屠戮过的村子和救下的女孩,以及,获得了那把漆黑的武器。
第三是他斩下鱼头时拿到的石头,得到了有关绮贵妃的记忆,还有……力量?
一些细节猛地从他脑海中闪过,最开始绮连漪和帝圣对话时,他明明处在屏风之后,为什么对他们相处的细节一清二楚?还有绮连漪淹死那个妃子时向蝴蝶的那一拜,他明明远在边疆,却对此看得明明白白。
原来如此,武空岚想明白了一些,看来这个在自己心里说话的人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更没有达到能窥视自己记忆的程度。
在鱼头中获得的石头可能是这个在他心里说话的东西放置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人遗落的,至于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就暂且不知了。但他知道,这块石头中蕴含有某种力量,所以当他想说出污染的附着处时,它才会误以为他使用了石头中的力量,并认为武空岚是在“作弊”。
至于当时另一个给了武空岚错误引导的原因,是他无法说出有关绮连漪的记忆。那时的他本以为是“它”神通广大,能窥视他的记忆,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而是……
他抬起头,看向朝恨雪单薄的背影。
#24妃子的寝宫。
如果真如朝恨雪所说#24完全属于她,再加上记忆里七分相像的面孔,几乎一样的能力,是不是相似处有些太多了?
如果她与绮连漪关系匪浅,那现在#24的状态便与主人的心境挂钩,只要做梦的人潜意识里刻意回避那些过去,他自然也无法开口。
各边关系捋得差不多后,像有延迟的短信一般,武空岚在心中近乎挑衅地回了话:“连自己的力量都看不住,你也不过如此。”
不出所料,心里出现的声音又不吭声了。
周围一安全下来,武空岚立刻想到了之前在凌烨鞋子上沾染的粘液,便低头看去,却发现凌烨脚上的鞋竟已换了一双。
“嘘—”没等他惊讶,凌烨的声音便已经从他耳边传来,似乎是早已知道他要问什么。
饶是武空岚教养再好,此刻也想绷不住了,他一个刚入界三天的菜鸟,到底为什么要来趟这全是老狐狸的浑水!
众人很快来到了水最多的儿童乐园处,与预料中一样,之前这里的水池已经变成了陆地。显然,并不是只有他们想到了这里,剩下的两队人马已在此处对峙多时。
大块头的男人粗壮的胳膊上已经多了几道明显的血痕,看上去受伤不轻,即便如此他还是正死死地护在抱着芙罗拉的凯瑟琳面前。反观对面,黑梅花的三人连衣角都没破一点,一匹高大的黑色角马昂首挺胸地站在他们后面,仿佛在宣告他们的胜利。
黑纱女人见到刚刚到来的武空岚等人,即刻调转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们。
可惜随着他们的到来,两方间的实力差距立刻反转,这一次,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朝恨雪迎着枪口淡定地走了上去,她用坎德列的语言说:“让我猜猜,你们来此前,应该去征求了‘预言家’的意见?我想她应该会说:‘你们虽会以精神状态入梦,却仍会保留□□的能力,梦中所经历的皆为现实’。因此,你们选择了在体术上毫无争议的强者——黑梅花的死侍黑骑士,即使是不重要的边缘人物,也选择了方块四这样利用物理攻击的入界者,对不对?”
黑纱女人的手一颤,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科林,她胜券在握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怀疑。
“是你?”她问道。
科林哼笑了一声:“我可没有能接触到预言家的权力,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
女人还要再质问什么,却被那名带帽子的男人用手杖拦下了,他弯腰向朝恨雪行了一礼,若不看他们所做的事情,倒真像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
他礼貌道:“梦惊堂先生,我们都为‘梦核’而来,自然是竞争关系。梦境已经发展到现在,做梦的人也已经基本清楚,既然做梦的人无法深入,那么是否应该让做梦的人退出,把机会留给其他人呢?”
“呵,”朝恨雪没理他的歪理,“所以你们就选择用把人杀光的方式淘汰竞争者?”
黑帽子依然彬彬有礼道:“我们只是为了杜绝一部分做梦的人不愿意退出的情况,并不是想要取人性命,从梅拉赫斯克政府公布的信息来看,这里并不会死人,不是么?”
对此,朝恨雪的评价只有一句话:谎话连篇。
根本不用她说话,身后三葬大师的降魔杵已经对准了黑梅花,朝恨雪又上前一步,语气里渐渐充满威胁的意味:“说的有道理,那不如就让我们先来‘杜绝’一下这种情况,如何?”
不用再多言,黑帽子也知道多说无益了,他可惜地摇了摇头,而后在他的示意下,黑梅花的人再次化作一缕黑雾,逃跑的干脆利落。
实力强大,卑鄙狠辣,这正是他们令人闻风丧胆的原因之一。
朝恨雪冷眼看着他们逃跑,并未阻拦。在她的身侧,袁柔语则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在上面记了些什么。
“多谢。”凯瑟琳的声音透着疲惫从后方传来,她放下害怕的芙罗拉,轻声说道。
所有人一时无话,待在这一片空地上沉默着,荷枪实弹的几人旁边是大红大绿的儿童游乐设施,显得有些滑稽。
似乎是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寂静,那小姑娘踢踏着两个小短腿向朝恨雪跑了过来,若此时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她的瞳孔俨然已经变成了四个。这是独属于她的眼睛,是生物学上的奇迹,不受任何限制,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细节的“复眼”。
朝恨雪一愣,蹲下来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哥哥,我看到那些小朋友被吃掉了!”芙罗拉用甜甜的声音说出了残忍的真相,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袁柔语的脸色一变,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个梦的全部内容不是已经都被确定了吗?”
“我看到了!”芙罗拉肯定道,“他们被吃掉了,被那些鱼,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哥哥……”芙罗拉的表情看上去快哭了,“它们,它们好像都围过来了……”
这回不需要“复眼”,众人也能看见黑压压的水流在远处汇聚,仿佛洪水决堤一般,即将朝他们袭来。
朝恨雪拉住芙罗拉的手,安慰道:“别怕。告诉哥哥,除了被吃掉的小孩,我们白天见到的那些村民在哪里?”
小姑娘的眼瞳如有呼吸一般震颤着,她仔细地在被水覆盖的周边寻找,终于,她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影子。
“在屋子里,他们,他们在绣花,在聊天,在做饭,在织布,在睡觉……可是……咦?他们为什么一直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呢?”
……
“祂发现了。”
与常世大相径庭的黑红色世界里,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格外显眼,通体散发着金黄光辉的女人长发用簪花挽起,倚在贵妇椅上,拨弄着面前罗盘一样的齿轮,郁闷说道。
“塞一块不完整的权柄进去,是个伪神都能发现吧?”白发女孩坐在绣满曼陀罗的镰刀上,毫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问她:“露露,何必多此一举?”
“……”
女人脑袋歪向一旁,露出了个好奇又天真的表情,眼中钟表形状的瞳孔走动,再美丽的脸庞也掩不住她强烈的非人感。
“因为……绮涟漪是可以信任的?哥哥说过,她的引导力独一无二。”
“可惜祂迟早会发现哥哥,不然这里的操作空间就大了。”
女人收起了疑惑的表情,转而露出了一个有点狡黠的浅笑,看的白发女孩心里直发毛。
这么多年,她还是习惯不了露露这副悲悯又无机质的长相。
“反正,胜利的只会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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