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风卷残云般消失了大半，终于有人在夏瑾一声没忍住的打嗝里开了口，打断了她和武空岚抢肉的动作。

凌烨轻咳一声道：“既然吃饱了，就来说点正事吧。”

听到他这么说，夏瑾和宁墨两个人手上动作齐齐一停，瞬间坐得笔直。

武空岚疑惑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这俩的反应，让他感觉凌烨不像是来说正事的，像是来讨债的。

“那就从宁墨开始吧。我记得你是后天开学？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了？”凌烨笑眯眯道。

“老师布置的都写完了！”宁墨正襟危坐，严肃道：“还有一部分数竞相关的卷子，开学后老师会安排我去J大找学长对接，很快就能完成。”

“去我的大学？不知道你们老师安排的是哪个学长？”武空岚挑眉，好奇道。

“还不清楚，好像是一位计算机系的学长。”

宁墨现在虽然还是有点怵武空岚，不过跟着凌烨走了一遭后，也明白了他在凌烨心中的地位不低，即使秘密众多，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此时的他们，只是餐桌上闲聊的伙伴。

真让人省心，凌烨拿起桌上的茶水慢慢品了一口，看着这孩子板起的脸，心中想到。

至于另外一个，就比较费事了。

“夏瑾，你呢？”

偷偷往桌子下钻的夏瑾要蹲不蹲地僵在了原地。

“作业完成了多少？下个学期的课业预习了吗？还记得自己上次期末排多少名吗？”

“……”

夏瑾无助地抱住了脑袋。

为什么入界了还要学数理化啊！

武空岚怜悯地看了夏瑾一眼——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艳羡的对象，实在不理解夏瑾的痛苦。

“这么说来，我之前向导师请了二十天的假，也该回去上学了。”武空岚提起了自己，暂且解救了夏瑾……个屁。

夏瑾：“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从医院出来、解决平胜路事件、安葬武老爷子、入界、训练、到解决乌尔达梦境事件加起来，一共用了二十天。

二十天？！

坐火箭都没这么快吧！

再次被周围卷王当头一棒的夏瑾麻木了。

凌烨在意的点和夏瑾不太一样，他闻言抬眼，盯着武空岚问：“回学校后你住在哪里？”

武空岚：“宿舍，怎么了？”

凌烨没答话，手指无意识搭在了红晕未消的唇上。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神情一僵，立刻放下手指，然后对上了武空岚揶揄的眼神。

武空岚：“怎么，先生不想让我走吗？”

……

凌烨把手背在身后，冷酷道：“怕没人监视你，平日训练会落下。”

“简单，我在我宿舍里刻个传送阵，随时传送回来。”武空岚看着凌烨轻笑：“我来刻，每天都回来，让你随时能监视我，好不好？”

凌烨眼神向别处瞥去，避开了武空岚直白而热烈的目光，面上抑制不住地泛起了一丝别扭。

又被晾在一边的夏瑾和宁墨：“……”

他们两个在这顿饭里是不是有点多余？

夏瑾脑子一转，抓住机会脚底抹油，拉上宁墨就跑，中途还不忘朝凌烨道：“我让宁墨帮忙看看不会的题，先生你们继续哈。”

客厅中一下子只剩下了两个人。

氛围正好，武空岚悄悄坐了过来，手痒地挑起了凌烨的头发。

长发如瀑，温柔缠绵过指尖，再柔顺地从他手心滑下，只留下酥氧的触感。

“这么长的头发，先生为什么要一直留着它？”武空岚揉着碎发，状似不经意提起。

“当年西域进贡时，有使者为我奉上了一朵能口吐人言的鲜花，我对它有些兴趣便让人留下了。后来才发现，这花中竟存有一个智慧种族，它们个头极小，肉眼难见，靠着细长的花蕊才能生存。鲜花易逝，它们的生存领地随着花的枯萎几乎崩塌殆尽，这才想尽办法与外界交流上，希望能够找到生存之法。”

“我见它们可怜，就把发尾借给了它们，让他们暂时生存在我的发丝里，随后便养成了不剪头发的习惯。”

这倒……真是让人惊讶。

武空岚捏起一撮发尾，对着光看去，除了细细的发丝外什么都没看到。

“别看了，它们现在早就找到了更合适的居住地。”

“哪里？”

“光导纤维。”

“如今的它们，早已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遍布于世界各地，应用在了各个领域。”

武空岚叹息一声：“真是神奇，我还以为你留着长发，是为了……”

“为了什么？”

原本端坐的凌烨突然凑近了武空岚耳边，小刷子般的发尾扫过分明的锁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调笑似地问了一句：“等我长发及腰，娶心上人过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被撩拨的人经不住诱惑，把心上人摁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先生……”

武空岚咽了口口水，缓解了一下干涩的嗓子。

“告诉我，在我缺失的记忆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武空岚的眼睛，凌烨微微凑上前去，蹭了蹭他的唇。

滚烫的呼吸交缠，很快，一声沙发动摇的声音响起，没了下文。凌烨好不容易白下来的手再次变粉，甚至连手腕上都红了一圈。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凌烨终于从折磨般的漫长厮磨中喘过了一口气。

他弯着漂亮上挑的眼尾，扫过钳制住自己的恋人。

那双眼睛，一红一黑，满是情动。

在其中闪过的世界法则，让他想起了深渊中被血染红的天空，和自正北方升起的黑色大日。

所过之处，生灵皆俯首跪拜。

想到这里，他微微扭动腰身，给自己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因为气息不稳，所以声音听上去也有些软。

“自己想。”

………………………

长久的沉默。

“二十天……”

“二十天！”

“他不仅解决了平胜路事件、安葬了武老爷子、入了界、学了各种入界知识、解决了乌尔达梦境事件，还把先生拐走了？？”

夏瑾努力把耳朵贴上墙壁，可惜隔音太好，除了一声响亮的沙发摩擦声外什么都听不见。但这并不妨碍她阅小说无数后养成的敏锐直觉。

此时的她一边摇晃宁墨一边问，显然已经笃定了心中所猜。

宁墨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只当她又是在发癫。

“你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

“我记得你只比我晚两天开学吧，七本卷子，二十篇作文，你还剩多少？”

“……换个话题吧求求你了。”

“行，最近体术练得怎么样，傀儡师评级涨了吗？”宁墨舒展了一下筋骨，从书架上取下了长得像字典一样的数学书，“有兴趣和我一块参加数竞吗？”

“宁墨。”

“嗯？”

“上次和你一块去医院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闻言，宁墨原本咄咄逼人的话语一顿。

“仲纤纤，还有顾晓雯，怎么了？”

夏瑾崩溃地把白眼翻到了天上：“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家伙身边到底为什么会有女性朋友啊！”

.

安逸而平和的一天就这么转瞬而过，时间一晃，便到了开学的时间。

反复警告过凌烨留在家中好好修养身体后，武空岚总算放下了担心，背着电脑，回到了平淡无奇的大学校园。

好吧，或许并不是那么平淡无奇。

光是站在实验室的门口，他的血压就已经开始飙升了。

“学长，我这个防松螺母拧不上……”

“你为什么要用手拧防松螺母？拿扳手拧啊！”

“好麻烦，我拿胶水粘一下好了。”

面对伪神级晦物临危不惧的深渊之主长舒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快要飞到一百五十的心跳，视死如归地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实验室中有五个人。

有两个同学正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里的机械设备，对周围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岁月静好。

然而站在实验室中央的大他一届的学长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正在努力往碳板和零件上涂普通胶水的少年。

少年皮肤吹弹可破，像是某家出来的小少爷，和这实验室里的器械格格不入，此时的他被开门声吸引，一时不注意，把胶水弄到了手上。

只见他立马嫌弃地甩了甩手，结果蹭到了碳板上还未清理的碳粉，很快整个手都黑成了煤炭。

“……”

武空岚和学长窒息地对望了一眼，无语凝噎。

让人更头疼的是，这个实验室里还有另一个奇葩。

穿着碎花裙的女孩披散着精心打理过的长发，一手拿着奶茶，一边好奇地摆弄着武空岚新弄过来的五轴机床。见到武空岚后，她的眼睛亮了亮，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学长，好久不见！”

见到她的一瞬，武空岚面上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实验室不允许披发，不允许携带食物饮品，必须穿长袖长裤，请你出去。”武空岚语气冷厉，毫不客气道。

“看在我的份上通融一下嘛，学长……”女生被折了面子，一下子委屈了起来，她楚楚可怜地伸出了涂着美甲的指甲，试图去扯武空岚的袖子。

这一招对武空岚并没有什么用，他眼神微凝，任谁都听得出他在压抑怒气。

“请你出去！”

女生嘴唇一瘪，眼眶一下子红了，见武空岚不为所动，她只好抹着眼泪跑走了。

正巧，此时一名白衬衫黑长裤的姑娘抱着电脑走进了实验室，与那女生擦肩而过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呦，这姐妹还没放弃呢？”

全实验室的人都看向了武空岚，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韩楚楚对他的追求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这姑娘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一见钟情。

最开始她只是暗恋，在和周围小姐妹说了个遍后，这件事便传开了，逐渐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也就变成了明恋。随后，她便开始不断施展自己的爱意，比如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武空岚送早饭，节假日给他送花，给他送爱心巧克力等等，虽然武空岚每次都礼貌地拒绝了，但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还是在校园里掀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

如果是个普通女生，大概所有人都会一笑置之，但韩楚楚生的如她的名字一样楚楚动人，喜欢打扮自己，又背靠S市的韩氏，在她周围姐妹的造势下，一时间郎才女貌的呼声此起彼伏，让这场事件里的另一个主角烦不胜烦。

现在，她又锲而不舍地追到了实验室，扰乱正常实验进程。

武空岚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和凌烨在一起的二十天过得太过紧凑，各种乱七八糟的知识和记忆扑面而来，让他几乎忘了这茬。

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没心情、也懒得管这点破事。

“尤梦婷，把你调试好的单片机程序发给我，今天我要赶些前几天落下的进度。”

“还有，姜宇航。”

武空岚看了一眼在某个学弟手里没开切削液的机床和过定位的金属块，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给你出钱，你再读一遍本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