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他的腿上道:“你是她母亲,要管教孩子我能不让你管么,可你不能动手呀,她一直跟我说你偏心,喜欢妹妹,不喜欢她,我费了半天劲才给她说明白。”
“我怎么就偏心了?”我心下不服:“从小到大我不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么?是,有时候因为幼蓁,我是忽略她了,可那也是因为幼蓁多病的缘故,难道连这一点她都要计较么?”
“孩子可不懂这些,阿母因为妹妹不理她,她心里能舒服么?再说了,你明明见不得孩子受苦,喂药这些事就应该让乳医和傅母们去做,何苦还要自己动手,孩子遭罪,自己也不痛快。”
想起她看诊吃药的那些场景,我心里就难受:“幼蓁身子弱,每次生病我都是提心吊胆的,她还那么小就要受那些苦,我都心疼死了,恨不能自己替她受苦,哪里还舍得把她扔给别人。”
他圈着我,斩钉截铁的道:“你放心吧,幼蓁会没事的!”
他肯定的话语令我略略安心,又狐疑道:“你如何确定?”
他笑道:“你知道今天晌午我是怎么醒的么?”
我有些歉疚:“不是孩子吵醒的么?”
他摇头道:“朕梦见了一只麒麟,这是吉祥平安的征兆,所以就想赶来告诉你的,没想到一来就碰见令仪哭,也没顾得上跟你说这事。”
我看着榻上熟睡的两个女儿,喃喃道:“麒麟若真能护佑幼蓁一生平安顺遂,那便好了。”
“一定会的”,他言语依旧坚定:“就算麒麟靠不住,不是还有朕么,不管任何妖魔邪祟只要敢来伤害幼蓁,朕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朕就不相信堂堂的真龙天子,还罩不住朕的女儿。”
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安心,心中说不出的温暖,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和他脸贴脸的靠着:“我相信陛下!”
彼此相互依靠着,他的呼吸在我耳边愈见急促,又低头在我耳边道:“麒麟的另外一层含义,你知道是什么?”
麒麟送子,我当然知道,尽管过去了这么些年,孩子也都生了两个了,每次听他说这些话,我还是会脸红,推开他道:“陛下宠我,难道就是为了要孩子么?”
他勾起我的下颚道:“如果是呢?”
我心下微沉,失落地低下头去,默了片刻,又抬眼对上他的眸子:“我愿意给陛下生孩子!”
“傻瓜!”他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又将我放在榻上:“能生孩子的女人那么多,可不是所有的孩子朕都要的!”说罢,他便俯下身来。
“别——”我拦着他,伸手示意榻上还睡着两个孩子。
“那咱们换个地方!”他温情一笑,起身将我抱进了隔间浴室……
刘彻对我,已经不能单用一个“好”字来形容,他对我的情义,足以让我毫无保留的为他付出一切。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只要他需要,别说是给他生孩子,就算要我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在宜春宫住了月余,直到幼蓁的病大好了,我才又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未央宫。
二月春分刚过,我再一次被诊断出有身。
晨起用了半碗粳米粥,还不到晌午便吐了干净,最后还是靠着一碗酸苦的汤药方才止住了不吐,却也因此没有任何胃口了。
午膳没用,不到未时,东儿又端了乌鸡羹,仍是没有胃口,又被打发了回去,不多时,又换了莲子羹过来。
东儿端着莲子羹坐到我跟前:“夫人嘴里发苦,这莲子羹是最能解苦的,夫人也多少用一些吧?”
我摸一摸腹部,又忍着不适,勉强用了几口,只觉得嘴里又苦又腻,摇头道:“不吃了,再吃就又要吐了。”
东儿无奈,忙拿了青盐水过来让我漱了口。
我倒腾着手里刚刚做好的几个香包,道:“让阿满多弄一下艾叶来,这些还不够。”
“夫人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何苦还受这个累,让奴婢们来做吧?”东儿心疼我。
我拍了拍她的的手:“不过就是害喜罢了,没事的。”
话音一落,胃中又是一番倒腾,我忙起身跑到廊下,将方才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干净。
东儿不放心,又去请了甘宁过来,甘宁查探一番后,也只说这是怀孕初期的妊娠反应,只叫我悉心将养着,饮食尽量清淡,不要忧虑多思等等。
我怀令仪和幼蓁的时候,都是妊娠中期的时候才会有些大的反应,初期相对比较平稳,除了有些嗜睡意外,并无多大感觉,但这一胎却不同,不足两个月,害喜就已经很明显了,除了嗜睡和呕吐这些常态,人也变得娇气许多,总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或许是我太想给刘彻生一个儿子,种种不同的症状,让我感觉我这一胎可能真的是个皇子。
“当年皇太后怀陛下的时候,就曾经梦日入怀,主上麒麟如梦,卫夫人这一胎,肯定是个皇子!”
说话的是淮南翁主刘陵,正领着几名宫人在院子里磨豆子,要做一种叫做“豆腐”的吃食,听说是淮南王研制出来的,入口柔软清香,甜而不腻,最适合害口孕妇食用,刘彻知道后,便让她过来做与我吃。
我轻抚腹部,心下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刘彻已经二十三岁了,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太需要一位皇子了。虽然心中这么想,可面上却不能表露,笑道:“这孩子如何能同主上比,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是儿是女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她极热络的过来挽着我,走向一旁:“主上膝下无子,你这怀的可是皇长子,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她含沙射影的话,我只装做不知,一笑了之。
她上下打量着我,又牵起我的手,细细瞧了一番:“瞧瞧这俊俏模样,一颦一笑可当真是个妙人,难怪主上喜欢。”
“翁主说笑了”,我含笑道:“不过是主上垂怜,多几分疼惜罢了,可比不得翁主。前些日子主上还同我说,淮南王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翁主又是淮南王的掌上明珠,这学识气度可丝毫不输男子,当真让人羡慕。”
“我那就是命好,有些家底而已”,她摇头叹息道:“不像你全凭自己的本事,依我看呐,你的福气还远不止如此,以主上对你的宠爱,一旦你生下皇长子,那一位迟早都得给你腾位置!”
我心下一惊,忙左右看了一眼,见并无旁人在场,这才松了一口气:“翁主慎言,我只想好好侍奉主上,从未想过其他的。”
她并不肯罢休:“若是换了别人我也不说,可那位是个什么德行,你不是不知,我前些日子去看她,知道你又有了身孕,她什么恶毒的话都说的出来,奈何不了你,就对椒房殿的宫人非打即骂,这般做派,如何配当中宫。”
“她配不配当中宫,自有主上定夺,轮不到我们在背后议论,你快别说了!”
“哎呀,你傻呀!”她看着我,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如今皇后大势已去,大好的时机摆在这里,你现在不争,难道要等到朱颜辞镜、色衰爱驰的时候去争么?我可是为你好,你听我的,当年先帝就是因为无子才废的皇后薄氏,如今皇后无子,理由都是现成的,你又怀了皇长子,但凡你跟主上提一提废后之事,他还不都依你么,待你生下皇子,后位就非你莫属了。”
“你别说了!”我凛了神色道:“我不会去争,也无意去争,翁主若真是为我好,就好好教教我,怎样才能做出好吃的豆腐吧?”
她低低叹了口气:“你不想争,别人可不会这么想,这宫里宫外可都在传,说这后宫马上就要易主了,但愿皇后不会妒忌你,能让你顺利的诞下皇长子。”
她的想法令我心慌,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我不想要什么后位,更不想利用腹中的孩子去谋夺什么,从始至终,我想要的也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不离不弃而已。
我希望腹中怀的是一个皇子,因为刘彻确实需要一个皇子,可我却从未想过,他若是个皇子,那便是皇长子,而皇长子和皇子的意义是大不同的,先帝便是以长子的身份立为太子,太宗皇帝后位悬空,其母窦氏母以子贵被册封为皇后。先帝废后薄氏无子,以栗姬所生的长子刘荣为太子,而栗姬并未母凭子贵成为皇后,最终的结果是母子二人皆死于非命。
我身份太过卑微,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当皇后,更无意去争什么后位,我只是想帮刘彻生一个皇子,让他后顾无忧,护儿女周全。如果皇后贤德,我愿意同她一同抚养皇长子,让皇长子尊她为嫡母,可如今的皇后如何能称的上一个贤德的皇后呢?她那般容不下我,又怎会善待我的孩子呢?
院子里的柳树上起了新芽,拉起了柔软的线条,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轻轻摇曳,婀娜多姿。卫长公主带着幼蓁在院子里玩耍蹴鞠,天真无邪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或许我不应该想这么多,毕竟是儿是女也不确定,我只管生下孩子,刘彻自然会替他打算,必定不会亏待他。
原来希望他是个儿子,现下却又希望她是个女儿,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当个公主,不必卷进这些是是非非的漩涡里了,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又感觉对不起刘彻,他对我那样好,我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失望,恐怕他真的会很心痛吧。
忧虑多思对有身之人并不好,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也许我担心的事情会发生,但也是大半年以后了,现下我要做的就是要照顾好我腹中的孩子,让他平安健康的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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