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沾了酒的缘故,这一觉我睡的极沉,无人叨扰,一直睡到次日晌午才醒,又在榻上晕了半日,直到感觉肚子饿了才起。
东儿和阿喜进来服侍我洗漱梳妆,我晕晕乎乎的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东儿答道:“早膳已经备好了,夫人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听到巳时二字,我瞬间就清醒了,瞥见窗外的日头,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懒成这样,你们怎么也不叫我?”
楠楠笑了起来,说道:“陛下走的时候特地嘱咐过了,让咱们不要吵醒夫人。”
哦,陛下!我居然睡忘了,忙转过头来道:“陛下现在在哪儿?”
东儿道:“去了军营,今日要犒赏三军,夫人忘了么?”
这下想起来,我点了点头,笑道:“陛下可是用了早膳走的?”
东儿在我的髻上簪上了一只珠花,又道:“陛下说今日的事情多,急急忙忙就出去了,没用早膳!”
“吃个早膳而已,哪里就能耽误他功夫了?”我打量了一眼东儿和楠楠,又道:“你们也是,什么都由着他的性子来,也不知道劝劝,他不吃早膳,军营里又没有什么东西给他吃,这样一饿就是大半天,身体怎么受的住?”
见我有些不悦,他们二人也有些害怕,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去准备些点心,让阿满送过去吧。”我吩咐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她们。
楠楠领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石邑公主便进来了,行了礼问道:“阿母,这么大的太阳,弯弯姐姐怎么一直在外面跪着呀?”
我闻言起身从窗户看过去,果真见一个宫人在院子里跪着,心下狐疑,看了一眼东儿道:“怎么了?她犯什么错了?”
东儿看着我,轻声道:“昨儿个夜里,弯弯被陛下临幸了。”
什么?
脑子里嗡了一下,感觉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有些恍惚,又有些晕眩。
我伏在案上,定了定神,看了一眼身旁的石邑公主,说道:“你来找阿母还有别的事么?”
石邑公主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忙示意乳母带公主下去。
东儿跪下道:“夫人,奴婢没有约束好殿里的人,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是奴婢不好,夫人别动气。”
我仿佛记得,昨夜最后来扶刘彻的确实是弯弯,可她竟……
一怒之下将几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推翻在地,怒道:“我是哪里亏待了她,她要这样对我?”
东儿摇头哭诉:“没有,夫人没有亏待过任何人,待奴婢们一向都好。”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低吼道。
东儿又道:“奴婢问过弯弯了,她说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我冷笑,道:“你叫她进来,我到要听听她是怎么迫不得已的!”
东儿点头,忙起身忙不迭的去外头唤人。
经历小半日烈日的暴晒,弯弯的面上已经晒得通红,额上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嘴唇也干到起皮裂开,有斑斑血迹。即便是这样,仍旧掩盖不了她五官的精致,丰盈的身材恰到好处的衬出了她的娇憨和可爱。
我再看了一眼明媚皓齿,眉清目秀的东儿,不得不说,这温室殿里的每一个人拿出去大大小小都算个美人,能入的了刘彻法眼的,这长相上自然也是过关的。
进殿后的弯弯又噗通的跪在地上,匍匐在地上,颤抖着,哭泣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我容易心软,便不去看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只金簪,面色沉的就像三九天一样,问道:“说罢,为何要这样做?”
她的头在地上砸了好几下,最后顶着一个红彤彤的额头抬头看我,声泪俱下的道:“夫人昨夜让奴婢扶陛下去歇息,奴婢将陛下扶到榻上,本来是想拿帕子给陛下擦把脸,这样能睡得舒服些,可是陛下抓着奴婢不肯松,奴婢挣不开啊……是奴婢的错,奴婢对不住夫人,可是奴婢真的不想的……”
“这么说还是陛下强迫你了?”我大怒着,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既然你是被迫的,那你一大早跪在院子里干什么?是想告诉别人,你有多委屈是吗?”
她摇摇头,又趴在地上道:“是陛下要奴婢跪着的,说要跪到夫人消气为止……”
呵!
好个刘彻,自己犯了事一大早跑的无影无踪,反倒让一个宫人出面,是算准了我会心软,原谅他们是么?
手上的金簪几乎要被我捏碎,掌心也被硌的生疼,我愣了愣,忽然将金簪扔到她面前:“你若真不是有意背叛我,那就把脸划了吧,如此,我便相信你的忠心!”
弯弯震惊的抬起头,神色中满是惊恐和不可思议,就这样凝滞的看着我,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眼眸中光亮才渐渐暗淡。
她缓缓的低下了头,伸手拾起地上的簪子,静默了片刻后,她擦了泪,又抬头对上我的眸子,眼神再度散发出光芒,说道:“是奴婢对不住夫人,夫人要奴婢干什么奴婢都无话可说,只是没了这脸,奴婢也无颜活着,奴婢便以一死来恕奴婢的罪过。”
“不要!”东儿忙夺下她手里的簪子,扑过来抱住我的双腿,哀求道:“夫人,您一向仁善,待下宽容,弯弯虽然有错,可到底跟了夫人多年,您若在气头上杀了她,将来会后悔的!”
弯弯目光中的坚毅和倔强让我感觉似曾相识,不禁让我想起多年前我也是以这般决绝的姿态,在椒房殿为我的弟弟谋求一条生路。我的心终究是软了,当年的我尚且不喜欢陈氏的心狠毒辣,如今我又怎会以这种姿态去对待她呢?
她固然有错,可面对刘彻,她哪里还会有选择的余地!
男人都会对漂亮的女人动歪心思,特别是喝醉了酒的男人,即便阅人无数的刘彻,也不能免俗。
我没有再为难她,只是让人将她送去了永巷,她既已受了御幸,便不再是温室殿的人,我和她的主仆情分便算是尽了,或许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还会尽力帮她去求一个名分,然则,以后的恩宠如何,却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以致一整日心绪低迷,无精打采,一直到入夜时分,才将刘彻盼来,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在看到刘彻的那一刻,又瞬间迸发出来了。
彼时,我正在案前洗漱,准备歇下,见了他,我便忍不住的讽刺起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刘彻并没有生气,吩咐宫人退下后,便过来抱我:“不回来朕能去哪儿?”
“你自有你的去处,问我做什么!”我挣脱他,起身走到一边。
“你慢着点儿,怀着孩子呢!”他仍旧无视我的冷漠,继续过来抱我。
“你还在意我和孩子么?”他一说我就来气,推开他,转过身不看他:“你要是在意我和孩子的话,就不会干出这种事!”
他伸手来牵我,道:“一个宫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喜欢,朕以后不见就是了,别生气了。”
我甩开他的手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管你喜欢谁宠幸谁都不要让我知道,宫里头放着一堆嫔御家人子你不召幸,为什么偏偏要动我身边的人?”说完,眼泪就蹭蹭了往外滚。
“我昨夜喝醉了,认错了人,把她当成你了。”
他忙搂起袖子帮我拭泪,哄我道:“好了好了,以后不会了,你别再为这个气坏了身子!”
我又问道:“喝醉了?那你可还记得你昨天晚上说过的话?”
他点点头,又要抱我:“当然记得,跟你说的话,朕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嗔道:“你当我傻吗,昨天你是喝醉了不假,但还能记得你说的话,也没有到认不清人的地步,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他无奈,又立刻换了一副讨扰的神色继续哄我:“我跟你认错还不行嘛,昨夜真的是喝多了。”
我并不肯买他的账:“你喝多了酒,管不住自己,就要来打我的脸么,早知道这样,这孩子我就不生了,你爱找谁生找谁生去!”
他面色的笑色瞬间消失,脸色立即黑了下来,怒道:“放肆!!!”
我自知口无遮拦,说话失了分寸,见他生气,也不敢再跟他闹,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你昨天晚上要是依了我,不就没这事了吗!”
他气呼呼的,转身坐回榻上:“你总说孩子任性,你任性起来可丝毫不比她们差,儿子已经在你肚子里了,你还说这话,你就不怕儿子听见,伤了他的心?”
“陛下都不怕伤了我的心,还怕我伤了儿子的心吗?”
“朕总有一天要被你气死!”刘彻咬牙切齿,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不怕他骂,只当没有听见,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这样说也不好,那样说也不行,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我心中尚有委屈,并不肯服软:“只要陛下高兴,别说只是宠幸一个宫人,就是把温室殿的人都纳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我瞧着东儿她们长的也都标致的很,还有阿满,也是眉清目秀的……”
他随手抓起一个枕头,作势要砸我,又指着我道:“朕怎么就惯出你这么倔脾气!”
迎接着他的愤怒,我一动不动的跪着,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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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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