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首先给予阿狸肯定：“阿狸，你要明白，排除泄密问题，换一种操作，香皂未必不会受到推崇。”

阿狸不解：“阿娘？”

郑氏这般说道：“阿狸，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郑氏揪了揪阿狸头顶的红线困扎的小啾啾，“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阿狸：“……”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吗？想起娘亲所说的换一种操作，阿狸一瞬间明悟，原来是营销定位问题吗？

就像现代社会被成为智商税的奢侈品，它们的价格和本身的材料对等吗？是不对等的，就不会有品牌溢价一说。购买奢侈品，尤其是顶级奢侈品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阿狸的推广一开始就错了，除了保密，他最应该做得是宣传造势。

于是，他这般回复阿娘：“阿娘，香皂推广错了对象，是吗？”

“推广错了对象？”郑氏挑眉，“这样说也没错。”

随着阿狸的回复，郑氏的表情显见的严肃起来，她这才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比之前放任阿狸试错成长更严重的问题。她说：“阿狸，你要明白你的身份——”

阿狸：“我的身份？”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上面来的？阿狸不解，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对着阿狸的双眸，郑氏的声音并不严厉，甚至非常轻柔，但她的话语却直击人心，她说：“阿狸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是国公府的嫡长孙，荥阳郑氏的外孙，你生来就是绝大多数人仰望的存在。”

绝大多数人仰望的存在？

这一点阿狸当然知道，从阿孩叔的肆意妄为中他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对于此生的身份，阿狸当然有自己的认知，无疑，他对自己的认知是非常片面的。有句话叫‘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他不明白的是，所谓上从下效，以阿狸他的身份不费吹灰之力他就能做到很多别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郑氏问他：“所以，阿狸这件事若是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办？”

阿狸的身份？娘亲提醒的已经足够明显，阿狸再想不出答案来，那就枉费娘亲一直以来耳濡目染的教育了。于是阿狸稍作思考，他这般答复：“在保密的基础上渲染配方的复杂，在本来的功效上夸大香皂的功效，并将香皂作为献礼上达天听，同时将香皂作为世交的赠礼，并控制产量，物以稀为贵，这样香皂就绝不会被嗤之以鼻。”

郑氏这才勉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她说：“阿狸，你说得很对，但更重要的是你要善于利用好自己的身份。”反思的答案再是正确不过，但这并不是郑氏最想听到的答案。顿了顿，郑氏才道：“你要善于利用你的人脉——”

人脉？

阿狸瞳孔微缩，对自己的身份第一次有了明确的认知。

不可能失败的香皂推广偏偏失败了，最重要的是阿狸忘了他的身份，他没有利用好他的身份。配方泄露问题很大，但这不是最致命的问题，若阿狸能利用好他自己的身份，香皂仍旧有盈利的条件，只是没有那么暴利罢了。以阿狸的身份，将香皂作为赠礼打响名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并没有去做罢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到还可以这样做。

不过，上辈子不会没关系，这辈子阿狸总会学会这些事的。所谓的利益交换、权钱交易本来就是世家子需要掌握的东西。

想明白以后阿狸怀疑的看向上首的阿娘：“阿娘，你一早就知道香皂会失败？”

郑氏反问：“你说呢？”

“可是香皂的前景明明……”在郑氏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下阿狸实在说不下去了，但最终他还是不甘心的说道：“那么大一笔钱——”

阿狸的心在滴血，心痛到无法呼吸。

对此郑氏表示：“那又怎么样，与阿狸你的成长相比不值一提！”

阿狸震惊——阿狸不解——阿狸心痛——

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家，为了教育孩子，连送上门的暴利都视之不见——

阿娘，你是魔鬼吗？

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吗？

三头身的小娃娃，一副天塌地陷的心疼样子，要不是顾及阿狸的自尊心，郑氏显些笑出声来。她点了点阿狸的脑门，她说：“奇了怪了，谁也没有亏待过阿狸你，怎么阿狸你一碰上赚钱的事情就这么热衷呢？”

士农工商，这四个字已经很好的表达了古代商人的地位。

豪商富是真的富有，但是和官宦人家，哪怕只是一个小官也没法比。就拿国公府来说，在这太原，就有不少商人奉上的寻求庇护的份子钱，没有权势庇护的富商也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罢了。当然，这个机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国公府也是很挑剔的。因此，对于儿子的癖好，郑氏真的很难理解。

阿狸：“……”

这怎么说呢？

难不成说是现代社会的潜移默化？金钱至上的观点肯定不对，但不代表大家不去不自觉的推崇它，天知道有多少人羡慕首富的儿子会投胎。

当然，这辈子他也很会投胎了。否则，穿越到古代的平民百姓他怕是一天也坚持不下去。

都说富人比穷人的试错成本低，阿狸觉得，再也没有比这还要正确的论断了。如此大的机遇国公府都肯放任他去试错，去失败，也只是为了让阿狸能从中学到些什么，这在一般的人家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不光如此，关于配方外泄问题，郑氏再次点出阿狸的不足之处：“阿狸，事情发生后设立合理的纠错保密制度是不错，但你对下仆太好了，只是训诫一番下仆，你不觉得这惩罚力度太轻了吗？”郑氏拍了拍阿狸的肩膀说道：“所谓赏罚分明，你这样只赏不罚只会让他们失去了敬畏之心。”

阿狸当然明白郑氏说得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迟疑了：“可是这次配方的泄露只是意外，并没有纯心犯错。”

是的，这次配方被泄露倒不是有人背叛，单纯是有干活的仆人觉得香皂的清洁效果好自己制作使用然后造成的泄露。但这样，才更说明问题，未经主人允许，擅自制造使用香皂，本身就是错误。

郑氏叹息：“我儿心善，但没有界限的心善只会害人害己。”郑氏一阵见血：“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不管你有没有额外吩咐，配方泄露本就是他们最大的问题。”

对着阿狸的双眸，郑氏的眼神坚定：“你不懂，没关系，阿娘示范给你看。”

郑氏说的轻描淡写，但这结果却足够阿狸记忆深刻。

所有和这一次香皂配方有关的下仆，根据配方泄露的情节严重程度，从月例的发放半年的轻度惩罚，到五十鞭子的鞭刑惩罚上限，狠狠的震慑了跟随阿狸身后的一干仆妇。有赏自然有罚，对于伺候阿狸的恪守规矩的一直没有犯错的下人给予不同程度的奖赏。一个巴掌一个枣，很好的震慑了人心。

国公府的小少爷确实心善，但当家主母的郑氏却不是可以轻易糊弄的料。

老是说现代社会的企业家、资本家剥削严重，但和古代的统治阶级相比他们的剥削不值一提。现代的剥削只是想剥削你的钱和劳动力，但古代的剥削敲髓吸骨的要了你的命不算，继续这般剥削你的子子孙孙。

阿狸并不觉得自己足够良善，否则的话他最该做的是解放这些人的思想，将这群被剥削的劳苦大众解救出来，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让自己的心更好受一些。受过现代教育的阿狸，总是无法做到理所应当的高高在上，他只是在能力范围内稍稍的对这些人好一点儿，将他们和他一般当作平等的人看待。

按理说受到惩罚的仆人该兢栗才是，但阿狸却发现他们对他更尽心了，原本还有些散漫的态度一扫而空，变得更加忠心了。

关于御下，郑氏以身作则给阿狸很好的上了一课。

这就是大家族的教育吗？

一个注定会失败的香皂推广案例，丢失的暴利的香皂利益，让阿狸受益匪浅。而从穿越以来阿狸所有的属于穿越者的隐秘的高高在上在古人的智慧之下显得不值一提。

古人不是傻子，哪怕小说中能给穿越者带来利益的发明也是一样，操作不当，阿狸的香皂推广失败就是最好的案例。

为什么别人的穿越之后的发明都是大杀四方，而他就算创造成功了还是屡屡受创呢？

精油如是，抽水马桶如是，香皂也如是。

一个东西的推广失败可能是巧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那就只能是阿狸的自身原因了。比起现代社会的先进知识，适应这个社会才是阿狸当务之急最该做到的。

穿越不是万能——

三思而后行，思虑周全才能行动，香皂的失败给了阿狸足够的警醒。同时也让阿狸彻底放弃了发明创造一事，发明什么时候都不晚，但是古人的智慧他还有的学。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而阿狸要学的还有很多，索性阿狸不缺试错的机会和成本。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比起普通人阿狸可以试错无数次。

阿狸：失败（银子），银子（失败），我的银子（又是失败）——

无能狂怒的阿狸：今天也是被古人智慧折服的一天！

阿狸：我可能是第一个推广香皂失败的穿越者了，对不起，我给穿越者丢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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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试错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