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在场的公子哥看来,这次的狩猎算是有惊无险。甚至于对直面猛虎的明元吉也是一样,反正阿狸是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心理阴影。
缓过神来,明元吉一脸兴奋的问王培之:“伯固(王培之,字伯固),你太厉害了,竟然能做到以身伏虎。”
王培之尚未开口,只听阿狸问道:“阿孩叔,你不害怕吗?”
要知道阿孩叔你可是差点儿就没了命啊!
心这么大吗?
似乎除了状态满满的阿孩叔,直到现在所有人还是庆幸居多,哪怕是那个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亲手猎杀猛虎的王培之也不例外。
但是对于明元吉而言,朋友做到了,等同于他赢过了他一直看不顺眼明晏清。至于害怕?早就被亲眼目睹王培之捅穿老虎的脑壳戛然而止,有一个力能缚虎的朋友,给他带来了满满的安全感。此刻,明元吉无有害怕,只余兴奋。
明元吉嘲笑阿狸:“阿狸你这小不点儿,不会是怕了吧?”
没有亲面猛虎,没有被老虎扑到在身下,阿狸倒是没有多害怕,事发的哪一刻,他更多的还是担忧惊惧居多。当然,这担忧是对着他的阿孩叔去的,这惊惧是对那生死一瞬的惊惧。而事发后,留给阿狸的则是对这社会不公的无力的嘶吼。乃至事情结束后阿狸面对阿孩叔亲手用匕首将往日他最爱惜的那匹宝马一刀封喉的血腥场面,他都不曾有更多的触动。
不知不觉间,阿狸他开始不自觉的被这个吃人的社会所同化,他的心变得越来越冷硬。就像现在,作为主子的他们可以没有负担的、不用顾及护卫他们的心情般毫无顾忌的讨论王培之的英勇事迹。
王培之的一侧,齐磊拍着王培之的肩膀,他看着王培之啧啧称奇:“固之,干的漂亮!”王培之的骑射一直很好,但他们今日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王培之羞涩一笑:“我也没想到我能做到这般厉害。”事发后,他不止一次庆幸他做到了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迹,他庆幸他救下了阿孩的命。
阿狸这边,面对阿孩叔的询问,阿狸摇头:“没有害怕。”
齐磊耍帅般摇着手中的折扇,在别人做来潇洒飘逸的动作在他做来总有那么几分笨重,他说:“我看小阿狸担心你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害怕?”说着,他手中扇子刷的一下闭合,也问出了阿狸的心声:“阿孩,你心真大——”
可不是心大吗?明元吉的表现可看不出一个时辰前他到底有多狼狈。
明元吉:“我又不是小胖你,连个虫子都害怕。”
齐磊:“我现在比小时候瘦多了,也不怕虫子了——”他现在只是略略有些富态,那是胖吗?这明明是福气的象征。
明元吉撇嘴:“呵呵——”然后他眼急手快的拽起齐磊的衣襟将手心的东西塞了进去,“反正你也不害怕。”
“你干了什么?”齐磊的声音开始破防,他一蹦三尺高,开始抖动身上的衣服。
“还能是什么,”明元吉笑得不怀好意,“也就是个跳虫罢了。”
齐磊一边抖动衣服咬牙切齿道:“丑孩,你就知道欺负我,我和你没完!”
“你叫我什么——”明元吉的拳头攥的咯咯作响,“死胖子,你完了!”说着起身就要对着齐磊而去。
一旁的阿狸看得目瞪口呆,齐磊说什么了让阿孩叔这般愤怒?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怎么阿孩叔突然就炸了呢?
就在阿狸的不解中,王培之和李泽对视一眼,王培之拉住了明元吉,李泽则是护在了齐磊跟前。
李泽先是对着齐磊道:“别抖了,没看阿孩是在骗你吗?还不快和阿孩道歉。”然后他又对依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明元吉道:“阿孩,你知道齐磊是无心的,你吓到他了。”
王培之也劝道:“小胖不是有心的。”
最终,这件事以齐磊对着明元吉道歉而告终。
不过,‘丑孩’这个外号,对阿孩叔的杀伤力这么大吗?
经此一事,再加上围猎时的意外,明明计划周详的为期五日的狩猎最终一天多的时间就此结束。
也果如阿狸所料,哪怕此次围猎出了意外,阿娘也不曾惩罚他身边的人,甚至阿耶还对于阿狸这次周密的策划表示了赞赏。当然,没有受罚更多多是因为他和阿孩叔他们一致将当日的惊险场面瞒了过去。
而阿狸也终于从阿耶那里知道了‘丑孩’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成为阿孩叔的禁忌了,‘丑’这个字,充满了祖母对阿孩叔的厌恶不喜。
不过,阿狸总觉得阿孩叔被母亲厌恶这个事迹有些耳熟呢?
是错觉吗?应该是错觉吧……
祖母倒是没有历史上华太宗的母亲那般厌恶到丢弃自己的孩子,阿狸觉得他果然还是想的太多,就这样阿狸再一次和真相擦肩而过。
阿狸不知道的是,所谓为尊者讳,作为窦氏的儿子,明建晟不赞成也不理解母亲的行为是一回事儿,但他将母亲所做的事情讲给儿子听,又真的能不做一点儿遮掩的美化吗?
经过围猎一事,阿狸明显的觉得华国公府对他的护卫更严了一些,不过阿狸也没有多想,围猎出了意外,阿娘有所担心也是必然。
不过架不住阿狸爱自由,他怎能找到机会溜出去玩他一番。
直到——
阿狸:“阿娘,太原城的乞丐流民是不是太多了些?”
最初为了铺子的经营见到路边衣衫褴褛的百姓时阿狸是震惊的,古代的百姓过得有多苦,阿狸一直知道,诗圣的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表现的明明白白,但知道和见到从来不一样。就像他清楚的明白他那一身的绫罗绸缎,可以养活数十穷苦百姓,但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荒诞,这样的衣服阿狸一年就有好几套,这还是他正在长身体的原因不曾更多的添置,像是阿娘她们的衣服更多,但穷苦人家有那么一两身避体的衣服就不错了。
阿狸可以救一人,救十人、乃至数十、数百人,但改变不了这个社会。阿狸可以帮助他们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世。阿狸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他帮不了所有人。就像阿狸救下了那个要被父母溺亡的女婴一般,他能做到的也就是给上几两银子交给身边的护卫收养而已。
阿狸一直知道,和那个差点被溺亡的女婴相比,他一直很幸运,幸运在他一出生就生在顶级权贵之家。因着上辈子的见识,阿狸见不惯这社会上的很多司空见惯的大家都习以为常的慌缪场景,但他对自己也有着清楚的认知,他反不了封建,革不了这不公的社会的命。
说阿狸伪善也好,他见不得这般的景象,每一次的窥见,都是对阿狸心灵的拷问。于是阿狸选择了催眠自己,他更愿意去权贵富商出没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很少能看到民生的艰难。
可是,最近太原城的流民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相比与阿狸的那一丝担忧恐慌,郑氏则要平静的多,她一边看着账本,一边说道:“三次征伐,战果不佳,再加上皇帝有意巡视东都,稍有天灾,这结果很是正常。”
看着华国公府岁月静好的氛围,难不成真的是阿狸他自己多心了吗?
阿狸这突如其来的灵光一现,却在娘亲郑氏笃定的态度下,什么也没有抓住。也是,古代天灾**多的是,又不是现代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年景不好乞丐流民多一点儿也算正常。
但这真的正常吗?
不过,好端端的,阿狸又怎么会想到他现在所处的正是王朝的末年呢?
政治素养自然要耳濡目染的自小熏陶,但各地起义频发,国公府的形式也不算好,阿狸的父辈几乎都很忙,阿狸身处阿耶膝下的时间有限,因此,阿狸也自然不曾察觉他所处的时代就是历史上的夏末华初。
不光祖父阿耶很忙,连之前被他缠着一起习武的二叔也开始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而阿孩叔的脾性,在发觉阿孩和明晏清的相处变少之后,他又恢复了和之前一般的招鸡斗狗、拈花惹草的纨绔生活。这倒不是明元吉不喜欢阿狸,实在是他还是有那么几分良心的,阿狸毕竟还小,他可付不起带坏阿狸的责任。再说了,他又不是明晏清那个假正经,风雅的地方偶尔去一次是挺新鲜的,要是经常去的话,那还是饶了他吧?
终归阿狸年纪还小,就算他能折腾,家仆能带他出去的地方还是有限,因此,更多的他还是和他的小叔叔以及兄姐相处。
比起二叔,乃至阿孩叔,阿狸和他的五叔其实并不熟悉。作为华国公唯一的庶子,比起阿狸的庶长兄承安,五叔明稚诠的待遇要更好一些,除了礼仪上有所委屈,他享受的待遇一如嫡子。明稚诠的母亲出身江都万氏,虽然不是顶级世家出身,也算是世家望族,按理说万氏绝没有国公府为妾的可能。不过,随着万氏父祖的去世,万氏有了明显的衰落,这才在她兄长撮合下万氏成了华国公的贵妾。
这也是窦氏不喜欢明元吉的最大原因——
不同于之前那些充斥着窦氏爱意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在华国公背叛他许给她的承诺之后怀上的,她又怎么可能喜欢的来?
这世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挺奇怪的,窦氏没有怨恨作为贵妾的万氏,也没有怨恨始作俑者的华国公,却恨上了她十月怀胎的孩子。
最终,这一切的苦果由最无辜的明元吉一力承担。
明元吉不是个好人,性格扭曲,也比较冷血,但他对他在乎的人很好,而阿狸恰好是他在乎的人之一,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和王培之成为朋友的可能。
但明元吉的性格又是华国公府一手铸造的,窦氏又是最关键的人,母亲的憎恨,父兄因着怜爱对明元吉没有原则的宠溺,造就了今日的他。唐朝李元吉的性格为何我不清楚,但是我这里架空的,虽然我不打算完全按唐朝写,但对于明元吉我做了这样的处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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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丑孩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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