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2】舍得

——“蓝湛，国内疫情越来越厉害了，为了安全考虑，学校已经提前放假，开学时间待定，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参加阿愿的开学典礼好不好？”

——“阿愿的跆拳道课也停了，最近整天跟着我在办公室混，觉得我累的时候，他就缠着我陪他操练，动一动心情会好些～”

——“蓝湛，阿愿的姿势和动作越来越像你了，而且他和你一样，也赢不了我……我知道，他是真赢不了，而你，是故意的～”

——“蓝湛，办公室被我们开辟出了一块练习场，看起来特别像我俩在波士顿的家里胡闹的那一块，想你，好想～”

——“…………”

夜晚已经过去大半，魏婴还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和蓝湛说话，通常一说就是一整晚～

破晓之前是每天最安静的时候，也是最难熬的时候，眼睛实在难受了，就仰着头躺一会儿，他不敢闭眼睛，因为只要一合上，眼泪又会掉下来了……

——“爸爸，我来和你挤一会儿沙发好不好？”

——“好吧，去把你的凉被抱来～”魏婴都还没来不及处理自己的狼狈，小盆友已经迅速抱来了被子，爬上沙发，和他挤着，

——“怎么这么早醒了？不是不怕打雷了吗？又想听故事？”故事……另外一个喜欢听他说故事的人在哪里？魏婴脑袋空白了一秒，蓝湛……快回来好不好？我快要撑不住了……

——“爸爸，我们今天不说故事，我和你聊天好不好？”

—— “嗯？”平时这个时间小盆友还在呼呼大睡，魏婴在想自己是不是空调温度没控制好。

——“今天是不是会有爸爸的消息？我听见你和大伯、爷爷他们打电话了。”

——“嗯！”

——“这次他们能把爸爸找回来了吧？”

——“我……不知道！”怕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承受不起，“阿愿，要是这次还找不到爸爸，羡哥哥去把爸爸换回来好不好？”

——“去哪里可以换爸爸？我们带爷爷、大伯去那里找爸爸不可以吗？”阿愿奇怪为什么要换。

——“……我在想，‘舍得’是不是要先舍才能得？”魏婴不像是在回答阿愿的问题，倒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说，要是他可以换蓝湛回来，他愿意的，哪怕用命～

——“这个愿儿知道！”

——“你……知道‘舍得’？”魏婴不信。

——“知道！卓玛阿奶说过，愿儿小时候的愿望是有人来带我回家，然后我们就做了小旗子送到喇嘛寺，果然爸爸和羡哥哥就把愿儿带回来了～”

经幡？喇嘛寺？阿愿？愿儿？蓝愿？

——“我知道啦！”魏婴激动地将阿愿举了起来～

——“羡哥哥，电话，电话……是大伯～”

——“大哥？如何？”魏婴放下小盆友。

——“……大哥很抱歉，魏婴！”蓝涣的声音很沮丧，心情也是。

——“政府这边的两组排查都结束了吗？仍然没有发现关于蓝湛的任何消息？”

——“是！”

——“那江叔叔那边的人呢？”魏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中一组结束了，结果一样，另一组在等消息，估计还要两三天时间！”蓝涣知道，这次叔父亲自出面，希望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知道了，大哥！我今天带阿愿出门一趟，3天后回来！”

——“你要带愿儿出门？这个时候？要去哪里？”蓝涣担心极了。

——“云南，香格里拉！”

只有高原的天空不会有阴霾，蓝天如初，白云如初～夕阳的余晖下，远远就能看到扎仓大殿的□□和神鹿！

——“阿愿，乖！在阿奶这里等我回来！”魏婴没打算带小盆友去。

——“不要！我要跟着爸爸！”阿愿再也不要和爸爸分开了～

——“会很辛苦，让他陪着你吧～”听魏婴说要去磕长头，卓玛阿姨有些心疼，知道他怕阿愿太小，熬不住，故意不带他去。

——“那就在旁边看着，等着我好吗？”魏婴答应了。

——“好！”阿愿也答应了，只要让他去，他什么都答应。

绕喇嘛寺一周的距离是1800米，地面铺有石板路，在卓玛阿姨的坚持下，魏婴的手掌和膝盖上还是带了护具。

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双手在头顶上方合十，依次触及额头、口、胸，然后身体匍匐于地面，手掌从胸前划开，合十重归于头顶～

如此反复，用身体一次一次的丈量，一次一次的跪拜！口中默默的重复着六字真言，重复着无穷无尽的思念，回忆曾经的相遇、相识、相知、相守的点点滴滴～

——“蓝湛，我曾经说过，如果把你弄丢了，就到离天近的地方去找你～”

——“蓝湛，好想你……”

一跪一拜，从晚上7点，一直到深夜11点，护膝磨破了，手掌心和护具之间蹭起了水泡，他丝毫没有理会～

——“爸爸，疼不疼？停下休息会儿好不好？”阿愿在一旁喊着，可是魏婴摇头……

892次，第一圈完成了～

接着是第二圈，因为疲累，速度明显减慢了，但每一个动作依然规规矩矩，头顶、额头、嘴唇、前胸、跪、拜、头顶合十……

——“蓝湛，我不怕狗了，也不怕冷……”

跪……拜……

——“蓝湛，我不怕痒痒，也不怕早起了……”

跪……拜……

——“蓝湛，我什么都不怕了，只怕一件事：以后的每一天没有你，只怕会就这样失去你……”

——“蓝湛，我以后都不让你吃榴莲了，你回来好不好？”

——“蓝湛，只要你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蓝湛……你在哪里？”

整个人有些眩晕了，每次起身都站不稳……

——“爸爸……呜呜呜……喝水，爸爸～”阿愿在一旁想要扶他，发现手肘部位的衣服磨破了，皮肤磨破了，开始渗血，下巴也磕破了，还有手掌的泡……又是800多次，第二圈也磕完了！

阿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站不稳的时候就扶着他，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就坐在地上等他，头晕到呕吐不止的时候就轻拍着他的背，递水给他漱口，收拾好又继续……

867，868……900，901，902……

——“蓝湛，回来……我好害怕……蓝湛……想要你抱抱我……”

东边渐渐泛起了光，太阳跃出了地平线，天亮了～

第三圈完成了～

阿愿大哭着让僧侣们将魏婴搀进了寺里，眼睛不断的在他身上看着大大小小摩擦出的伤痕，

——“呜呜呜……好疼……爸爸……好疼……呜呜呜……”

——“阿愿，别哭，这点小擦碰能忍受的，把你的小旗子拿来给活佛爷爷～”魏婴伸手拉他～

小擦碰吗？磕了一整夜，从头到脚的伤历历在目，拉着阿愿的手都有些不听使唤，水泡的皮撕破了，手掌有的地方还嵌进了沙石，不是不痛，只是思念更痛

——“好！”阿愿擦了擦鼻涕，忍住哭声，从背包里拿出了经幡，“活佛爷爷，我们还能见到爸爸吗？”

——“他会回来吗？”魏婴也问。

爷爷摸着一大一小的脑袋，眼睛半闭着，嘴里喃喃的念诵着，

——“缘分不灭，生死不离！该做的你都做了，回去吧孩子，该回来的总会回来！”

阿愿牵着爸爸的手蹒跚的走出喇嘛寺的时候，魏婴脖子上的戒指竟意外的震动起来，

——“·-- -·-- -··· -· --··-- --- ·- ·· -···”

（魏婴等我爱你）

——“蓝湛！！！”

——“大哥！是不是有消息？我刚才收到蓝湛信息！”此刻，魏婴的电话也响起来～

——“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