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羽盯着手机，皱了下眉。懂了？懂什么了？但她没多问，因为她有一堆事要落实。

她翻出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将明早的会议推迟到晚上八点，定了张明天往返苏城的机票，而后将黎响历年的成绩单打印出来，拿起红笔像名称职老师似的，在上面圈圈画画。

分析完成绩，她打开黎响挂在招聘网的简历，看着上面参与的校内活动，和没太大含金量的证书，以及空着的实习经历，愁眉不展。

小姑娘为了生存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她得用最快、最狠、最有效的方法助其站稳脚跟。

时间就是金钱，孟清羽打开电脑，戴上无框眼镜，像写重大项目企划书似的，数字精准、逻辑严谨、条理清晰地编辑《黎响成长计划书》。

另一边，黎响撑着伞快步往宿舍楼走，何夕的嘱咐像雨夜里的回声，循着脚步一路追来，在耳畔反复盘旋。

晚风裹着海棠花香吹过来，口袋里的银行卡变得沉甸甸的，压得她呼吸越发沉重。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她选择了银行卡里的数字，就得付出代价，这是规则。

回到寝室，室友已经睡了。

黎响将银行卡放进书包，摸回床位，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将手机屏幕调到最暗，手指在搜索框上悬停了大半天，才红着脸打下“如何更好的和同性XX”的字眼。跳出来的结果五花八门，看得她指尖发烫、舌尖发麻、大腿抽筋。

咬唇翻了十几页，脸烫得呼吸急促，她将手机关机扔出被窝，缩在被窝里悄咪咪叹气。她既怕学不会引得金主盛怒，又怕学会了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进退两难。

接下来的一周，黎响草木皆兵。

手机不敢静音，生怕错过金主的消息；上课时也老是走神，老师叫她回答问题都能慌乱得说错话；连去食堂打饭，都觉得身后有人在叫她。

然而，她的金主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别说召唤她了，连一条短信都没发过来。

债主们的动作倒是很快。

一周内，她陆续收到几个快递，里面是她当初手写的欠条，每张欠条背面都贴着一张盖着手印的便签，写着“款项已结清，此条作废”。

黎响看着这些压在身上四年的欠条，看着解开枷锁的便利签，眼眶不禁泛酸。她以为要还一辈子的债，就这么清了。快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眼泪还没来得及落地，县里最好的养老机构打来电话，询问何时接老人家入院方便。黎响愣了几秒，看了下课表，将日子定在了周六。

奶奶前往养老院的这天，姑姑请假陪着黎响一起去送奶奶。

路上，面对姑姑的质疑，黎响谎称是海城知名慈善家见她家庭困难，成绩却很优异，便好心资助了她的学费、生活费，还主动要帮奶奶。

天灰蒙蒙的，像模糊了的眼睛，姑姑拍了拍黎响的手，哽咽道，“响响，姑姑就说你是好命的人。你看，你这不是真给咱家带来好运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将来有能力了，一定得好好报答人家啊。”

一直阴着的天空，传来隐隐雷声，黎响不敢抬头看天，垂着眼睫，“嗯，我会报答她的。”

两小时后，印着安康养老的保姆车平缓驶入养老院，院长和几名穿着制服的医生站在大堂，列队欢迎她们，一楼带院子的VIP病房宽敞明亮，三名高级护工亲和、专业又耐心。

黎响知道这一切都是孟清羽的安排，感谢之余压力又重了几分。钱尚能还清，人情呢？

安顿好奶奶，姑姑不禁泪目，眼角皱纹却高高扬起，“这大老板出手真阔绰啊。不过，还是我们响响厉害，学习好又懂事才能被资助。”

奶奶难得清醒，黯淡的天光下，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倏地变得炯炯有神，哑着声音，“大发茉莉在天有灵，咱家的日子要好起来了…”

云层低得像是马上就要压下来，压得黎响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们这一切是靠她出卖自己换来的，甚至不敢看她们。

奶奶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紧紧拉住她的手，叹息道，“响响，这些年辛苦你了。都怪奶奶，是奶奶拖累你了。”

黎响鼻尖一酸，回握住她的手，摇头，“奶奶，你别这么说，我不辛苦，真的！有你们在身边，我一点都不苦。您安心住在这里养身体。相信我，咱家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奶奶信。”老人抬起枯如树干的指尖，抹去眼角的泪，“奶奶不会再给你添乱了…”

“奶奶…”

见侄女红了眼眶，黎秀兰抿抿唇，笑着缓和气氛，“妈，这开心的好日子，咱不说这些了。”

老人点头，“好，不说了不说了。”

在医院呆了一下午，确认奶奶住的舒心，黎响害怕金主找不到自己，辞别奶奶和姑姑冒着大雨，连夜坐火车回到了海城，但那人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虽然孟清羽一直没有出现，但她每个月初都会准时给黎响打五万生活费，这笔钱足够黎响和妹妹的开销，甚至还有很多很多结余。

但黎响却总觉得不安，她没为孟清羽做任何事，怎么能白占人家这么多便宜？但孟清羽一直不找自己，是不是反悔了？后悔包养她了？

她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又亮起来。

与其惴惴不安，不如把底气抓在手里。

没有阻碍，黎响很快便找到了兼职，一份是在学校图书馆整理书籍，另一份是去市中心的奶茶店当服务生。

生活如旧。

每天她从清晨忙到深夜，累得倒头就睡，可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至少她没有完全靠孟清羽养着。就算被当成弃子，她也能靠自己活下去。欠孟清羽的那笔钱，她一定会还，至于人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日子一天天过去，四月的海棠谢了，五月的蔷薇开了，转眼到了六月。

绿意流淌，黎响的兼职做得很顺利，奶奶的病也稳定不少，妹妹发来消息说成绩进步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只有孟清羽一如既往地了无音讯。

黎响甚至开始怀疑，孟清羽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出现过，还是自己又做了个美梦。梦醒后，依旧是还不完的债，走不出的深山…

这天晚上，黎响结束奶茶店的兼职，像往常一样挤下公交，往宿舍走，手机忽地响了一声。

这么晚了，谁会联系她？

想到什么，黎响慌忙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备注让她心跳霎时漏了一拍，是孟清羽。

短信只有短短一句，“明天下午六点，何夕来接你。”

黎响站在路灯下，握着手机的手抑制不住地发颤。从四月初分开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孟清羽终于联系她了。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黎响紧张又期待，攥着手机往宿舍跑，心里反复琢磨，明天该穿什么衣服，不知道现在去买香水还来得及吗？要不再找室友借点香水…

忧心忡忡的黎响一夜没睡踏实，翌日早上天不亮就爬起来了。她翻遍了衣柜，最后选了一件新买的浅蓝色连衣裙。是用兼职工资买的，没花孟清羽的钱。

五点半下课，黎响一路跑回宿舍，对着镜子梳了许久的头发，才惴惴不安地往校门口赶。

车上，何夕盯着后座精心打扮过的女孩，满意挑眉，叮嘱道，“黎小姐，今晚要加油哦。”

黎响羞涩颔首，“我会的。”

车子驶进熟悉的车道，黎响紊乱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稳，她目视前方，眸光坚定。

虽然这段时间孟清羽没联系她，但她有乖乖听金主的话，扎实学了两个月的理论知识，又自我实践了几回，她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

黎响勾起一抹得体的笑，按下门铃。保姆打开门，她礼貌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走向二楼。

还没进书房便听到了打印机工作的声响，她顺着声音往门缝里看，不由瞪大眼睛。

只见书房的茶几、沙发甚至地上，都堆着厚厚的文件，有的用文件夹夹着，有的散着，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唯独中央留了块能坐下的小区域，放着空了大半的咖啡杯。

“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从门缝飘出，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黎响抿了抿唇，轻轻推门走进去。

孟清羽穿着黑色衬衫坐在书桌后，柔顺黑发被鲨鱼夹束在脑后，鼻梁上的银色细框眼镜给她增添了一丝高智感，纤长的手指夹着的银色钢笔，正和窗外溜进来的夕阳共舞。

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又有涵养。

黎响不禁看得有些发怔。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孟清羽工作时的模样，没了平时的高深莫测，多了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专注和崇拜。

她蓦地想起在写字楼附近兼职时，看到的那些西装革履的白领，心里悄悄生出羡慕，“要是她也能像孟清羽这样，坐在宽敞的书房里，冷静处理着工作，不用再为生计发愁，该多好啊。”

孟清羽没抬头，笔尖在文件上划了划，轻声问，“奶奶的病有好转吗？”

黎响回神，语气难得轻松，“奶奶恢复得不错，我去看过她了，她现在情绪稳定了很多。”

孟清羽轻点下巴，“你呢？有好好学习吗？”

提到“好好学习”，黎响脸瞬间红了。想起答应何夕今夜会加油，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试探地小声问，“孟总，要不…我先去洗澡吧？”

猜猜孟清羽干嘛去了[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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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