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没到秋天,没想到北城的晚上会这么冷,刚下飞机的迟望被风吹得直哆嗦,在空等了近三个小时后,他走进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试图用酒精暖和自己,没成想一下子喝高了。
心事重重的人,果真不能够沾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凌晨三点的街道寂静冷清,凉风啸啸,从耳边刮过,毫不留情地拍打着耳鼓,试图唤醒执迷不悟的人。
环卫工人穿着橘黄色的马甲,手握着超大的扫帚清扫路面堆积的落叶,迟望盯着不断和地面摩擦的扫帚,沙沙的声响听得他愈发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他蹲坐在路边,眼神迷离,醉态可掬,眼看环卫工人即将清扫到他跟前,他不得不动了动,手掌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身。
总不能因为自己心里不痛快,就给别人添乱。
倚靠着路旁的一棵树,迟望摇摇欲坠的身子总算得以支撑住,看着等不到回复的微信对话框,鼻头一酸,不觉红了眼眶。
CHI:我在北城机场,我等你。
这是迟望发给祁川野的最后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是21:35,此时手机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是凌晨3点15分。
这是迟望认识祁川野的第二年。
自相识以来,祁川野对待他的态度永远优游不迫,永远张弛有度,这种看似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常常让迟望感到虚无,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似空气般,抓不住,却又离不开,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抓心挠肝,陷入患得患失的惆怅,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
迟望受够了这种若明若暗,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不断试探不断拉扯……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晚上,在和室友喝了一点酒后,迟望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当下他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说清楚,他必须要找祁川野说清楚。
一个人若是掉入海中,会不会游泳,游得好不好,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得先挣扎,不然只能等着溺亡。
这是他溺亡前做出的最后挣扎。
借着酒劲,他给单方面与他断联了一周的祁川野发了一堆信息,告诉他,他要去找他。
虽然这样死缠烂打的行为很掉价,但迟望坚信幸福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感情中如果还考虑自尊这种微不足道的事,那只能说明,比起对方,你更爱自己。
迟望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对祁川野的感情能不能算得上是爱,或许只是喜欢也不一定,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几日对他的思念犹如火山喷发般汹涌热烈,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他不想失去他,他害怕失去他。
祁川野没有回复信息。
看着像是他一人在唱独角戏的聊天内容,迟望瞬间情绪上头,冲动战胜了理智,他不管不顾地订了去北城的机票,去找那个快要把他折磨疯了的始作俑者。
这一周祁川野是故意不理他的,迟望心知肚明,因为,就在一周前,他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跟祁川野表白了。
CHI:野哥,有件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但是我不想再藏了。
CHI: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吗?我是认真的!
CHI:我不是TXL,只是刚好你是男的,我认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对迟望来说都无比煎熬,心情从期待转变为失落,他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直到天蒙蒙亮时,祁川野才回复他。
川:别想太多,好好读书。
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依旧是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是祁川野的一贯作风,将彼此之间的那个度拿捏得刚刚好,不越界也不疏远。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迟望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他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开始耍赖,做出反常行为:纠缠不休。
CHI:野哥,你对我不是也有好感吗?
CHI:一直以来你都很关心我,对我也很好,我不相信你对我会没有一点点喜欢。
CHI:野哥,你就答应我吧,做我男朋友,好吗?
CHI:野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
“别想太多,好好读书”是祁川野回复他的最后一条信息,而之后他便开始刻意冷落他,冷落得很明显,甚至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
祁川野生**自由,桀骜不驯,孤零零站在深夜北城廓然的街道上吹着冷风的迟望猜想,此时他一定又在灯红酒绿中醉生梦死吧,在一群男男女女中巧妙周旋,所以才会连一条敷衍的信息都吝得给他。
他想对他生气,想扯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这么狠心,但他没有资格,虽然他知道祁川野喜欢男人,可自始至终,祁川野都不曾说过一句喜欢他,或许他对他好只是因为自己是他好朋友的弟弟。
迟望突然自嘲地笑出声,好似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居然就这样飞到北城,还试图想要跟祁川野讨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可惜,祁川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迟望以为只要自己来到他的城市,他至少会跟他见一面,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不怪祁川野的狠心,却有些埋怨自己的沉不住气,他知道自己今晚不该来,明知道他爱自由,却还这样逼着他,这下弄巧成拙,把人吓跑了。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爱意在心中生根发芽,疯狂成长,最后长成了参天大树,抢夺他的意识,占据了主导地位。
迟望打小就不是会纠缠人的性格,可祁川野就是有这个本事,或者说他身上有一种诡异的魔力,对迟望而言是致命的吸引,让他情难自控地打破一切墨守成规,做出种种反常的行为。
会后悔吗?或许吧,但如果不试一试,或许他会更后悔。
那个男人始终像个谜一样,他从未看懂他,或者说,他从未给过他看懂他的机会。
祁川野是自由的,想要牢牢抓住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CHI:野哥,我想你,我想见你,求你,别不理我。
迟望按下发送键,将早就编辑好的最后一条信息发送过去,但依旧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委屈的情绪如滔滔江水般席卷而来,迟望躲避不及,只能任其将自己吞噬。
下午两点,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祁川野会起床,只要前一天晚上没玩得太疯。
迟望就那样傻站在路边,盯着手机,等着祁川野,从黑夜等到白天,祈望他会突然出现,但最终只是他的一场奢望。
他买了下午五点回家的机票,没错,他还心存侥幸,希望祁川野能赶过来,他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可他忘了,一个装睡的人,就是给他再多时间,也等不到他醒来。
因为突然的雷雨天气,飞机延误到晚上九点才起飞,迟望以为这是老天在给他和祁川野时间,不对,是给祁川野时间,他以为这是上天被他的一片赤诚感动而怜悯他,可最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上天向他泼的冷水,嘲讽他的痴心妄想。
他不断地往上滑动着只有他一人在自言自语的聊天窗口,最后在空姐的善意提醒下,关了手机。
靠着椅背,迟望双唇紧抿,双眼紧闭,睫毛轻颤。
他不明白,祁川野对他的过分照顾明明有迹可循,可为什么却突然做的这般决绝。
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他都不想再来北城了,这座城市,真的,太冷了。
可是,他真的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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