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顾清书一下着急起来,她跑去周云的屋子,猛敲门:“周云!何微思!”
没回应,又去敲裴洛的门:“裴洛!胡章正!”
她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顾不上这么多,直接推门而入,屋子很旧,空气中的灰尘飞动,床上是破烂的草席,墙角布满蜘蛛网,桌子凳子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没人?怎么可能?她看着人进去的!鬼祟!鬼祟在作怪!
顾清书抚上手镯,看来那裂痕真的有影响。
她顾不了这么多,急忙转身想跑。却看见院子里那颗树上,长出一张人脸,之后是躯干,最后到四肢。它的枝桠成为长发,五官逐渐明晰,那个似“人”的东西在变大,树皮被撑得裂开。
那是一个更为可骇的女子,她皮肤乌青,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往外翻,充斥着密密麻麻的蛆虫,腐烂使它冒着红白色的,浓稠的脓血。数条小蛇从她耳朵里爬出,女子眼眶里没有眼珠,鲜血从空洞的眼中落下,将池塘染得腥红。
顾清书心脏狂跳,这场景太恶心,一时间她反应不过来,被吓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僵住,直接愣在原地。
女鬼看向她,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嘴巴慢慢张开,又细又小的黑蛇一条条从她嘴里涌出,如流水似的倾落,它的嘴一直裂到太阳穴,黑蛇目标明确,朝着顾清书的方向快速爬去。
顾清书此刻想跑,脚下却动弹不得。
她低头,一双枯槁的手拉住了她的脚踝,回头看去,一个干瘦的老人,趴在地上,浑浊发黄的眼珠快要爆出来,他朝她笑,露出脱落得不剩几颗的黄牙。
她跑不掉,太近了,蛇爬过来了。
“顾清书!顾清书!醒醒!”有人叫她!
顾清书猛的醒过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叶屿安。
她还沉浸在那个梦里没有缓过来,呆滞的喘着粗气。
再看看四周,墙皮泛黄脱落露出砖块,窗户漏洞,风呼呼地往里灌,小小的空间到处堆放着杂物,破败不堪。
显然她不是在刚刚的房间里。
她闭上眼缓神,深吸一口气:“我刚刚怎么了?”
叶屿安站起身:“你被鬼盯上了,它蒙住你的眼睛,趁他们不备,把你引到这里,试图让你当它的替死鬼。”
这些鬼祟果然对她下手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才刚进府,后面不知道还有妖魔鬼怪多少在等着她。
叶屿安看着她的手腕:“镯子怎么回事?”
“被小人害了。”
“谁?”
“别问了,我自己收拾他。”
叶屿安不追问,抬手搭在玉镯上,裂痕消失,恢复如初。
他又从额间抽出一丝元神,淡淡金光融进紫玉。
这是用于迷惑妖鬼,他以自身的气息将她的气息覆盖,鬼祟不敢在她身上作怪,也无法伤害她。
叶屿安只交代一句:“好好戴着,别摘下来。”
也是奇怪,昨日还说带她回雾隐宫的人,今天又只字不提,正欲离开。
“你刚刚叫我什么?”虽然是询问,但她的语气极为肯定。
她在这个世界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她的真名,即便是林望,她也从未告诉。
叶屿安目光望向一旁,隐隐回避她的视线。
“谷芩!”“谷芩!”“谷姑娘!”“谷师姐!”
屋外呼唤她的声音不绝如缕,他们发现她不见来找她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顾清书看着他:“两天后就是初九,我会在云鹤阁等你。”
这边四人发现顾清书不见后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问遍整个府上家丁都说没有看见。
李德铭一听是顾清书失踪,立即叫上所有家仆帮忙寻找,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见人影,最后才找到这个年久破旧的杂物间。
他们接连喊了几声,就见顾清书从屋子里推门出来。
周云赶忙上前:“终于找到你了,我们找了你很久。”
裴洛看了一圈这地方,严肃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正打算说,就听胡章正阴阳怪气道:“估计和哪个野男人私会去了。”
顾清书狠狠瞪他一眼:“看来你常去找野男人卖屁股啊,这么了解。”
胡章正脸一下就臭了,想和她吵起来。
周云斥他道:“胡章正你嘴巴放干净点,再这样你就回去!”
裴洛示意她放心说。
顾清书道:“鬼遮眼。”
这个答案着实让人没想到,一个平平无奇,资质一般的弟子,竟一入李府便被鬼祟盯上。
周云很是愧疚:“是我们掉以轻心了,没保护好你,抱歉。”
一旁李德铭听到这话瞬间焦急道:“各位少侠,你们看到了吧,这厉鬼着实可怕啊!就连谷姑娘都中招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既然如此,还给我们安排出过人命的院子,是何居心?”顾清书语气不善,眼神凌厉的盯着他。
一时间五个人个人的视线都在李德铭身上,他心虚得不敢回视,眼神闪躲,额头冒出虚汗。
李德铭故作声势对下人喊:“你们都下去。”
他这个样子证明了顾清书说的确有其事。
裴洛挑眉:“李老爷?说说吧。”
“不是我想隐瞒,只是这厉鬼无处不在,几乎每个院子都被它害死过人,少侠们去哪都是一样的,这还是比较好的了。”
何微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们这个院子死人最少了?”
李德铭点头,又说:“不过我有想办法的啊,我跟南山道观求了一箱符纸镇魂,又栽了满屋子柳树辟邪,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请各位来啊。”
他样子急切,他们也无法分辨话中真假,说还有事便走了。
周云问顾清书:“小思和阿正去周围街坊商贩打听打听,我和裴洛去李德铭说的北郊寺庙,你去吗?”
“她刚经历鬼怪迷障,差点遇害,让她好好休息吧。”顾清书没来得及回答,裴洛就贴心的为她想好了。
顾清书确实被吓得不轻,但与其在这个闹鬼的凶宅继续待下去,还不如和他们去寺庙。
她道:“没事,我不用休息。要是你们都出去,留我一个人在李府,我怕又遇到那个东西。”
裴洛劝不动顾清书,只能带她一起。
北郊属栗扬城野外,本就地处偏远。那小庙也藏在遐州僻壤,他们问了好几个老乡都没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寺庙。
找了很久,终于是在深林里的山下找到一条小道,顺着陡峭的小道上山,才看到那坐残破的庙宇。
小庙四处漏风,尘灰蛛网遍布。佛龛正对着大门,送子观音的佛像干干净净的摆在正中间,与这破败的寺庙格不相入。
周云拿出探魂铃,铃铛没有任何异动,表明这里并无鬼怪。
三人没花多久便将这小小的地方翻了个遍,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
顾清书盯着送子观音看:“这佛像就是最怪的吧,这里这么脏乱,唯独佛像干干净净的,若是说有人供奉,却无贡品。”
周云也认同她的话:“是很奇怪,而且我感受不到任何神鬼的气息。”
裴洛长叹一口气:“罢了,天也差不多黑了,这里不安全,先回李府调查吧。”
回到李府已是傍晚,金乌西坠,整个府邸陷入昏暗,变得更阴森森。
荔院两间房亮着灯,看来何微思和胡章正早已回来。
周云对裴洛道:“我叫上小思,我们去你那屋商量。”
“好。”
周云去叫人,裴洛问顾清书:“累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她摇头:“没事,不累的,和你们呆在一起比较放心。”
“呃…好吧。”
他们一齐进了裴洛胡章正那屋,五人围桌坐下。
周云一坐下便问他们:“你们有问到什么吗?”
何微思气呼呼道:“附近的小摊贩说,李德铭不要脸,老牛吃嫩草,一把年纪可以当刘婉她爹还要强娶人家。”
刘婉便是那刘氏。
裴洛敲敲桌子:“说正事。”
“他们都说没听过什么北郊寺庙,但是刘婉确实总是出府,后来有一天查出喜脉,李德铭高兴得给方圆几里的人发红包,逢人就发,自那以后刘婉就不出门了。大概三个月后李德铭带着道士回府,之后府里就传来惨叫,非常吓人,后来他们再没见过刘婉。”
和李德铭说得大差不差。
周云了然道:“那北郊寺庙很可疑,地处偏僻,我们问了好几个老乡都说没听过,后来找了很久才找到,看着荒芜了很久。”
胡章正表情扭曲:“荒庙还去拜,不怕遇上脏东西啊。”
裴洛想了想道:“说得通,如果刘氏急于有子嗣,找了偏门的方法,去荒庙拜邪物,怀上鬼胎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是看看今晚的情况吧。”
这是第一晚,他们不清楚李府具体怨灵的数量和情况,凶险与否,难不难对付,皆未知,不能惘做打算。
周云从腰间掏出一枚小巧的铃铛道:“谷芩你今晚就在屋子别出来了,有什么事摇铃,我会立刻赶到。”
“好。”顾清书收下那个铃铛。
她回屋睡下,想着如果顺利,说不定今晚就驱鬼完成,一觉醒来就可以走了。
顾清书一夜好眠,伸着懒腰出门,就看见院内四角插上招魂幡,正中摆着巨大的阵法,不见裴洛身影。三人声色各异,站的站着,坐的坐着,靠树的靠树。
看样子好像不顺利。
她小心的走过去,拍拍周云问:“裴师兄呢?”
“他去领早饭了。”
“很棘手吗?”
周云轻叹道:“一只鬼都没看到。”
原本以为是不好对付,合着是根本没出现。
“不可能啊,这院子里就有两只的。”顾清书想到什么,道:“会不会是那些小鬼知道你们来收他们,不敢出来了?”
她摇头:“还不清楚,但昨晚整个李府上下,确确实实探不出一丝鬼魂的痕迹。”
昨夜在荔院守了大半夜,探魂铃纹丝不动,实在没办法,又多做了两个招魂幡插上,还是不见鬼影。
眼见这里找不出东西,他们又去别处,李府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看起来与普通府邸无异,根本不像闹鬼的地方。
这样看来那群小鬼是躲起来了,难道要和它们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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