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建康又下起了大雪。

文武百官朝贺。

宫中管事给各宫送年礼。

今年的宫宴尤其热闹。

皇帝在上座，丝竹管弦之声甚是悦耳喜庆。

姜柔止坐在最末的角落。

“瑞雪兆丰年，今年连下了几场大雪，来年定是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皇帝在上座高举起酒杯。

几个近臣皇亲国戚嫔妃们急忙附和：“恭喜陛下。”

“今日是家宴，大家随意些。”皇帝笑道。

吴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角落的姜柔止，她似乎有心事，眼前的食物精致可口，她似乎没心情享用。

“父皇，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也是父皇宵衣旰食方能有如此盛世。”齐王站起身来。

“湛儿年纪虽小，却如此关心国事，看来太傅对湛儿的教导颇为用心。”皇帝甚是欣慰地看着宗湛。

“陛下，这都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居功。”太傅急忙站起身来恭敬说道。

“坐下，今日是家宴，无需如此多礼，太傅多年如一日，总是如此谦逊，朕得此臣子，实乃朕之幸也！亦是天下之幸。”皇帝笑道。

“陛下，这太傅为人臣子谦逊得体，这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品貌端庄，且臣妾听说这姜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采卓绝，将来他们二人成亲，可谓是一双举案齐眉的璧人。”皇后掩嘴轻笑。

宗湛有些羞涩地看着姜柔止，姜柔止正在吃糕点，听到皇后说的这番话，她一惊，被糕点呛了一下。

“咳咳咳······”姜柔止难为情地用袖子掩住脸。

“柔妹妹，你怎么了？”宗湛有些紧张。

“臣女失礼了，扫了陛下和娘娘的兴。”她脸色有些惨白。

吴王眼神蓦然一冷。

“柔妹妹，你脸色不太好，可是病了？传御医！”齐王看着她脸色不对，有些焦急。

姜柔止急忙跪下来，“齐王殿下，臣女晨起便有些不适，已经吃了药，何须劳烦御医。”眼下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她有些无地自容。

皇后和皇帝看着宗湛如此关心姜柔止，相视一笑。

宗泰一脸悠闲地品着美酒，不动声色地看着吴王，吴王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宗湛还是不放心。

姜太傅有些诧异，也没听说她有身子不适。

“齐王殿下，臣女不过是有些咳嗽，无妨的。”姜柔止垂着眼眸。

“陛下，您瞧瞧，这还没过门，湛儿就如此心急······”皇后笑道。

皇帝爽朗一笑，“湛儿过了年也二十有一了，也该议亲了······”

姜柔止如坠冰窟，她又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陛下，您瞧瞧，这姑娘家脸皮薄，不过都是早定下的亲事，这过了年也该议亲了······”皇后笑道。

姜太傅有些茫然地看着姜柔止。

姜柔止一听过了年便要议亲，心里更急了，“咳咳咳咳······陛下，娘娘，臣女身子实在不适······”

“柔妹妹······”齐王神色担忧，吴王看了眼她，脸色确实苍白，心下有些担忧。

“难为你身子不适还勉强来这宫宴，如此有心，本宫心领了，你先下去好生歇息，身子要紧。”皇后不以为意笑道。

“陛下、皇后娘娘如此体恤臣女，臣女便先行告退······”姜柔止深吸一口气，脸色有些僵硬，南书急忙扶着她退下，姜太傅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柔妹妹，身子不适，还是让太医瞧瞧吧。”齐王还是不放心。

“湛儿、你坐下······”皇帝笑道。

“陛下，您瞧瞧，这郎情妾意的，臣妾都好生羡慕呢，看来该早些为他们圆了这亲事才好。”皇后窃笑道。

“姜太傅以为如何？”皇帝龙颜大悦。

姜太傅郑重说道：“全凭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胡破晓的嘴角都要僵了，笑容快挂不住了，今夜的宫宴朕无聊，不如早些回宫歇下。

“陛下，您也为宗泰寻门好的亲事，宗泰都二十有三了，是您的长子······”德贵妃说道。

皇帝愣了一下，“是朕疏忽了，德贵妃也当多提醒朕······”

盈美人悄悄瞥了眼宗泰，只见他神色坦然：“父皇，儿臣不急······”

姜柔止离开宫宴，站在雪中，冷冽的寒风让她舒服了些。

“姑娘······”南书知晓她此刻的心情。

“南书······”姜柔止扑进南书的怀中，心情烦躁。

“姑娘······眼下议亲是板上钉钉的事，姑娘可怎么办呀······”

“南书······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亲事要成为他们嘴里的谈资，我不想议亲······”两行清泪滑下来。

“姑娘······要不跟主君说明白，还能有转圜之地？”南书提议。

吴王急匆匆地离席，循着姜柔止的身影追上来。

雪似乎又下大了，墙角的腊梅开得正灿烂，姜柔止身着红色斗篷，站在雪中的长廊，她容貌出众，在雪中更平添了几分冷傲。

“姑娘，王爷来了······”南书急忙提醒姜柔止。

夜色中，他神情有些落寞，他缓缓朝长廊尽头走来，在雪中的他有些悲凉。

“王爷······您怎么也出来了 。”姜柔止神色落寞。

“恭喜啊姜姑娘。”他姿态清冷，眼底平静地吓人。

姜柔止脸色当即不悦，“喜从何来？”

“姜姑娘马上就要成为二弟的王妃，如此幸事，不该昭告满城，广而庆之吗？”吴王的眼神让周遭地寒风又冷了几分。

“王爷当真这么认为？”这话最好是真的。

吴王的俊颜突然近了几分，在皇宫中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姜柔止急忙后退几步，吴王眼神冷峻：“本王不这么认为，你根本不喜欢宗湛，你方才在席间分明是不满。”

“臣女只是身子不适。”姜柔止死鸭子嘴硬，只是此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爷！青州传来消息！”言川从暗处走过来。

“什么事？”吴王神色一冷。

言川看了眼姜柔止，有些为难。

“这没外人。”他不以为意地看了眼姜柔止，姜柔止愣了一下。

言川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难为情，“王爷，青州粮草告急，如今吴郡这税银又丢失了，只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青州若是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吴王有些无奈。

“言川，这青州如今是谁在坐镇？”姜柔止疑惑问道。

“是兰家长子兰维轩兰大将军。”

“父皇知晓此事了吗？”吴王问道。

“消息还未上报。”

吴王此刻有些不屑：“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本王这三弟还真是天真烂漫······”

姜柔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言川似乎又嗅到了那股酸味。

“姜姑娘，这便是你要嫁的人······”他眼底带着冷漠。

姜柔止有口难言。

“哟······怎么都在这呢？”宗泰站在另一端的廊下，他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二人。

“大殿下······”姜柔止急忙行礼，她看到宗泰心有余悸，想起景福斋。

“姜姑娘不必多礼，方才席间姑娘身子不适，怎么不早些回府歇下，倒在这吹冷风。”宗泰笑道。

“多谢大殿下，臣女这就告退。”她拉着南风离去。

吴王神色坦然，“大皇兄，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

宗隐啊宗隐，你这对人家的心思真是藏都懒得藏了，宗泰轻笑一声，看着这几人各自方向离去，越发觉得胜券在握。

姜柔止回到姜府，姜太傅正坐在中堂等着她回来，她被眼前这紧张的气势吓了一跳，“爹爹，这么晚了，您······还有事吗？”

“柔儿，你身子并未不适，今夜为何······”姜太傅看着姜柔止，姜柔止被看得有些无地自容。

“爹爹······女儿······”姜柔止欲言又止。

“今夜陛下和皇后提及你的亲事，想着你过了年也该有十八了，也该让你和齐王殿下完婚了。”

“爹爹！女儿还小，怎么就议亲了？”姜柔止有些惶恐不安。

“你如何还小？就算年岁尚小，该有的教养也都抛诸脑后了？这宫宴之上你如此失礼，到底是我往日骄纵了你，让你如此不识大体！”姜太傅有些不悦。

“爹爹······女儿只是被议亲一事吓到了······”姜柔止神色委屈。

“柔儿，你又不是不知晓你和齐王殿下的婚事，怎么还能如此大惊失色，乱了阵脚？”姜太傅倒是疑惑了。

“女儿······女儿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姜柔止心烦意乱。

姜太傅摇摇头，“柔儿，爹爹只是觉得，这齐王殿下心思恪纯，对你也是真心的，你若嫁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何尝不好？”

姜柔止只觉得头昏脑胀，她勉强笑了笑：“爹爹，女儿乏了，想先回房歇息。”

姜太傅看了眼自己女儿，叹了口气，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回到房中，嬷嬷正在收拾衣裳。

“姑娘回来了，方才齐王殿下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嬷嬷将锦盒端过来，姜柔止懒得看，径自坐下倒了杯茶喝。

“你收着便是。”

“姑娘，不打开瞧瞧吗？”嬷嬷有些诧异。

“有什么好瞧的，你先退下吧。”她板着脸，嬷嬷不解，但只能退下。

见嬷嬷走了，南书伸长脖子再确认一眼。

姜柔止急忙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裳，南书诧异地问道：“姑娘？您收拾衣裳做什么？让南书来就好了。”说罢她便去抢下来。

“我要离开这里！”她把南书抢过去的包袱又抢回来。

“离开这里！”南书震惊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太大声引来府上的护卫。

“对！”她想清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闯出个门路来。

“姑娘，您一个姑娘家，您能去哪呀？”

“去吴郡！”她有些赌气。

“那姑娘带上我？”南书两眼放光。

“不要！我自己去！”她收拾好东西，悄悄地打开门，南书跟着她，小声哀求道：“姑娘，带上我吧······”

“你回去！我找长韵！”姜柔止轻车熟路地找到狗洞，就往外钻。

“哎！姑娘！”南书看着姜柔止跑远，她又不敢声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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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