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跟着徐容璋一同来到崔江绾的菡萏苑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崔江绾失踪的事情惊动宫中,已经就寝的皇后也顾不得规矩,匆匆请了旨跟着徐容璋一同来到了丞相府。
时玖进屋请安,正在安抚崔夫人的皇后瞥了跪在地上的时玖一眼,拧着黛眉掩了下口鼻道:“怎的这么重的酒味,时将军你这一身水又是怎么回事?”
眼见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徐容璋岔开话题道:“母后,找江绾要紧。”
崔夫人的泣声有高了几分,皇后急忙安慰了两句,有些不耐地扫了时玖一眼道:“时将军,你抓紧时间带人去找,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寅时前寻到江绾!”
时玖应声退下,扫视院子一圈后旋即往西南角走去。她抬手招来今夜菡萏苑的守卫问道:“秦嬷嬷后来有让人补上这边的空缺么?”
被招来的守卫瞥了一眼正往这边走来的徐容璋,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没......没有,今夜人手不够,秦嬷嬷说这边墙后是池塘,不必太多人看守。”
“怎么会人手不够?”徐容璋语气沉沉道,“三百禁军,还不够看护一个丞相府么?”
守卫屏着气不敢出声,颤巍巍地侧头看了时玖一眼,徐容璋会错了意,想起方才在院中看到的情景,冷然训斥道:“时将军若是不想做这件事,大可直说,但既然接下差事,就应当悉心做好。”
“待事毕后,时玖自会领罚。”时玖低垂的眼眸,扫到了徐容璋凌乱微皱的下摆,向来心细如尘仪表整洁的徐容璋,竟然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时玖心头微涩,敛了下眸子抬头道,“大典时间将近,找太子妃要紧。”
潮湿的鬓发紧贴在时玖的脸颊,裸露出耳侧细滑白净的皮肤,长久风吹日晒的面容偏出轻微麦色,与鬓处的细嫩形成鲜明界线。
徐容璋蓦然想起了初见时,时玖纯真无暇的少女模样,这才惊觉眼前身着玄甲,笔挺高挑的女子,这些年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去拿块干毛巾给时将军。”徐容璋对那垂着头瑟缩抖动地守卫吩咐着,时玖随手扯过袖摆干燥处,对着面颊使劲搓揉几下道:“不用了,等会就干了。”
徐容璋看向正拿衣袖擦拭发尾的时玖欲言又止,最后咽回嘴边的话指向西南的墙头问道:“那边的池塘通往哪里?”
守卫顺着徐容璋所问答道:“回殿下的话,那边池塘一直通往府中花园,再往西去便穿过老爷的书房,往库房去了。”
时玖放下袖子,仰头看了片刻,茂密的竹影遮挡了视线,她后退两步借力翻上了墙头。蹲在墙上往远方眺望,西边的肃阳山依稀可见。
“殿下!将军!”搜寻一圈回来的禁军侍卫从院外奔来,跪至徐容璋面前回报道,“启禀殿下,府内已搜寻完毕,没有发现崔小姐行迹,也无任何可疑踪迹!”
时玖蹲在墙头上问道:“刘陈,你们今夜把守周边四街时可有什么异常?”
“回将军的话,没有。”刘陈仰头看向时玖道,“都按着您的吩咐,严格把守四街口,三班轮值,守在高处的弟兄也一直紧盯着,街沿、墙头皆无异常。”
时玖在墙头上站起身,环视一圈后,视线重新落回到下方的池塘中,旋即看向刘陈吩咐道:“通知守值的兄弟不要松懈,继续按之前的布防严格把守,任何人与物都不得进出。”
“四周我已经命人守紧,四城门也已暂时封闭。”徐容璋看向时玖问道,“你认为人还在相府之中?”
徐容璋伸手想给准备跳下来的时玖搭把手,然而时玖已经背身跳下,踉跄着小退两步化解了这股冲劲。徐容璋看了看自己已经探出的手,闷声振袖而收道:“禁军一直守在外圈?”
时玖点头道:“嗯,有暗卫,如果有人带着太子妃出去,不可能不知道。”
听着时玖对崔江绾的称呼,徐容璋本想纠正她,崔江绾与他尚未造册成礼,暂时不能这般称呼,时玖看向蹙着眉心的徐容璋不解道:“殿下有什么问题么?”
徐容璋看向向来礼节都是现学现问的时玖,不再计较地摇头道:“没什么,但府内已经全部搜查了一遍,并未有什么发现。”
时玖动了动脚底,只觉脚下似粘了什么东西,抬腿看去,鞋底处粘着一些藻植。她捻起鞋底的绿藻,轻轻按了按尚有水分溢出,陡然意识到什么,她顺着墙周找去,果然在屋舍与墙壁间的暗巷里找到了些许藻绿痕迹。
徐容璋当即扬声道:“所有人不要乱动!刘陈!你带人仔细查找地面痕迹!”
零零散散的踪迹一直到了偏僻的仓房附近,仓房被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是什么也没发现。时玖在附近溜转,目光被不远处凌乱的草地吸引。
“那边一块空地是?”徐容璋也注意到了那块突兀的空草地,相府的人立刻解释道:“那边是地窖入口,原本压着些杂物,这两日为了搬埋在下面的女儿红,便将东西都挪开了。”
听到“女儿红”,时玖的眸子暗了暗,很快又调整好心态问道:“下面地窖搜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作答,时玖提刀上前,徐容璋招手带人紧跟了上去。时玖蹲在地窖入口处伸手握住石柄,刚准备发力挪开,下方突然传来女子激烈的喘息声。
徐容璋脸色一变,立刻低声喝退道:“所有人退至院外!”
后面的人不明所以的后退出去,紧跟上前的相府管事面色惨白,时玖茫然地看向徐容璋与管事,看着徐容璋阴沉难看的脸色不解道:“怎么了?”
没有等到回应,时玖莫名地转回头准备掀开石板,到地窖下一探究竟。徐容璋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至一旁道:“陈管事,去将情况告诉崔夫人,请她来处理。”
时玖仔细听着地窖里的动静,男女高低起伏的喘息声不绝于耳,良久后她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动静,猛然转头看向了一旁神色不明的徐容璋。
崔夫人匆匆忙忙的带着嬷嬷赶来,在听到地窖里的动静后,面上血色顿失跌坐于地,抖着手哽咽道:“这!这......”
徐容璋面色沉静地看向跟在崔夫人身边的婢女问道:“秦嬷嬷呢?”
绿碧扶着崔夫人垂首道:“回殿下的话,小姐消失后,便没人再见过秦嬷嬷了。”
徐容璋没再多问,看着已经瘫软说不出话的崔夫人,只得皱眉指着绿碧道:“你下去看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声张。”
绿碧惊惶地看向徐容璋,抖着身子站起身,一脸无措地挪向地窖口,时玖挠了挠自己的后颈犹豫道:“我陪她一同下去吧,下面还有贼人......”
“不行!”崔夫人突然出声呵止道,“你不能下去!绿碧......让绿碧一人过去!”
时玖不放心的看向绿碧,徐容璋掩下厉色对着绿碧道:“不必深入,看到里面的情况就立刻出来,我们就在出口处守着。”
徐容璋提气拎起石板,空荡的地窖内男女的交缠声在阵阵回声中,被拉扯得变了味。绿碧扶着木梯缓缓而下,她拉着扶手小心地探下身向内望去,眯眼看了须臾,登时瞪大了双眼,抬手捂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瞪着双眼看向蹲在入口处的时玖,时玖将手递于绿碧,握住她被汗湿的手心,提力将她拉了上来。
“下......下面......”绿碧瞪着眼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崔夫人扑过来抓住绿碧的手低声道,“你看到了什么,你不能乱说,小声点......慢慢说!”
绿碧紧张地看了看一旁的时玖与徐容璋,徐容璋瞥了眼地窖神色犀利道:“看到了什么,照实说。”
绿碧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实话实说道:“下面......有两个人抱在一起,是,是秦嬷嬷......”
崔夫人的力道陡然一卸,似哭非笑地跌坐在地,徐容璋神色一滞,旋即眉头渐展,他紧紧盯住绿碧再次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是秦嬷嬷?”
绿碧谨慎地点头道:“是秦嬷嬷,奴婢没有看错。”
徐容璋当即松了一口气,不再顾虑提声唤道:“来人,将下面的两人捉拿上来!”
秦嬷嬷与那名浑身潮湿还沾染着水藻的男子,神志不清的被侍卫捉拿上来,逐渐回神的崔夫人,脸色斑斓地上前一巴掌狠扇至秦嬷嬷的脸颊道:“你这老刁奴!干得什么秽事!江绾呢?江绾去哪了!”
秦嬷嬷抽搐着躺在地上,嘴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殿下!找到了!崔小姐找到了!”
看着疾奔而来的侍卫,崔夫人喜出望外道:“江绾在哪?人怎么样,可是安全?”
侍卫跪地喜悦道:“崔小姐只是被人敲晕了,现已苏醒,一切安好!”
徐容璋面色不明地看向地上的秦嬷嬷与半裸的男子,向侍卫询问道:“在哪里寻到崔小姐的?”
“回殿下的话,是在嫁妆的箱子里寻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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