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皋是老狐狸,唐突地去找他罪证必然不是个好办法。虽然有王笙的娘作为人证,但指不定杨伯皋把藏在他别院的那些孩子们当作人质。
王笙她娘因为被前太守折磨,现在有些疯癫,他们自然不指望她来带路。为了找到杨伯皋的老巢,几人各说纷纭。
陈雏一口一口抿着水,听着池岁和客行舟在争执到底怎么做。
客行舟这个江南官员,自己管的地没处理好,就跑来裘地指手画脚。看来客行舟也不如丞相口中说的那么规矩。
池岁还是觉得客行舟让一个普通小孩去做诱饵太冒险了,客行舟又不愿意让明宵去,明宵一个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平常百姓家的小孩,杨伯皋肯定不会上钩。
陈雏转头看着站在一旁满脸惊恐的明宵,他朝着明宵招了招手,示意明宵过去。
明宵看了眼自家主子,发现池岁没空搭理自己,于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陈雏抬头看他:“你家主子让你去当诱饵,你愿意?”
明宵年纪不大,精气神很足:“当然,能为主子做事,明宵在所不辞。”
他这话说的有些大声,引得客行舟和池岁都朝他们这边看来。
客行舟有些拗不过这主仆二人,他有些无奈:“我们现在人手不足,现在是怎么护住你这位‘小孩’。”
池岁闷笑一声:“我们这不是有四肢发达的平雁王吗?”
四肢发达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陈雏没想起来,但看着周围一群人很是赞同地看着自己,陈雏觉得下一句话肯定不是好话。
池岁望向明宵,明宵快步走出堂屋,到外面的马车上翻找什么。
不一会儿,明宵捧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箱子很大,压得明宵走路都摇摇晃晃。
“陛下说,这弓就交予你了。”池岁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递给陈雏,正是太祖那一把弓。
陈雏接过弓时还有些受宠若惊。
王笙他们没见过这把弓,自然不知道这把弓代表着什么。王笙觉得陈雏有点大题小作,咂咂嘴,没吭声。
章风笑道:“现在不早了,我们到前面驿站歇下吧。”
“不,得晚上。”王笙突然开口,“他们才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
“行,现在就出发。”陈雏起身,将弓背在身上,随后从池岁手中接过箭筒,也将它悬在身上。
王笙总算看陈雏顺眼了:“你倒是有几分延乐王的风姿了。”
陈雏听见有人说小皇叔的好话,面上满是自豪:“小皇叔自然是天下无双。”
客行舟不知道从哪儿薅来一把折扇,他也不管现在有多冷,摇着扇子走到陈雏身旁:“你倒是和传闻中一样,这么维护你的小皇叔。”
“那可是。”陈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皇叔自幼便天资聪颖,无论是在他心中还是在众臣心中,小皇叔就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池岁袖下的手攥紧又松开,他走出堂屋,摘下斗笠望向已经暗下去的天,终究还是按捺住自己要脱口而出的话。
*
陈雏他们一行人乔装打扮了一番,陈雏套上灰扑扑的布衣,身上佩戴的东西也全被取下交给封鹄。
封鹄和客行舟都留在王家村,封鹄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客行舟笑着调侃道:“封鹄还真是和小殿下主仆情深,只可惜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只能孤零零地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的地方。”
王笙闻言轻笑了一下,她摇了摇铃,让人带客行舟去客房。
封鹄也不得不听从陈雏的安排,他给了周围那几个暗卫一个眼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客行舟身后走了。
那太守的私宅离王家村不远,藏匿在一片山林之中。
不过为了隐藏身份,陈雏他们都牵了马,装作是前去交易的商人。明宵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他佯装疑惑地嘀咕道:“大人,我们这是走错路了吗?怎么现在也还没找到驿站?”
池岁戴着斗笠,抬手放在伪装成货物的衣物上:“往前走走吧,再走不到就原地驻扎歇下,明早一起来就赶路。”
陈雏敏锐地察觉到远处有一道灯火一闪而过。
池岁似乎也发现了,他拉住缰绳,让马匹停下来:“明宵,你去捡一些柴火,这里比较宽阔,就在这里吧。”
明宵脆生生地应下,他提着灯笼就往林中前去。
一队商人队伍带上武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陈雏伸了个懒腰,做戏给不远处的人:“我也去帮明宵捡一些,人家还是孩子,大人不能太苛待人家了。”
王笙也想跟着去,但被池岁拦下了。去太多人反而会让杨伯皋手下的人提高警惕。
陈雏不远不近地跟在明宵身后,时不时蹲下做做样子。
大约过了一刻钟,陈雏能听见明宵的心声,大概是离池岁他们有些距离了。
陈雏耳边传来不属于明宵的声音,他手放在箭筒上,防止有人偷袭他。
陈雏看明宵蹲下见柴火,自己也紧跟着蹲下。
耳边的声音蓦然大起来,陈雏听见明宵一声尖叫,再抬头已经不见明宵的身影。
陈雏佯装着急地大声呼唤着明宵的名字,但却仔细听着心声消失的方向。他估摸着自己跟着他们不会被发现之后便停止呼喊,他将箭搭在弓上,压低自己步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那杨伯皋的老巢离他们刚才停下的地方不远,陈雏看见山顶上灯火摇曳,而自己停下后不久,往山上那座屋子的道路上出现挟持着明宵那人的身影。
陈雏自觉不能再拖沓,匆匆赶回池岁他们停下的地方。
王笙这姑娘倒有些虎,手上只拿了个匕首。陈雏回去的时候,王笙正拿着匕首雕一块木头。
“找到了。”陈雏气喘吁吁,身上被汗浸湿。
王笙眼睛一亮:“找到了?”
陈雏点头,他靠在他那匹黑马身上:“明宵被抓过去了,我们得快一点。”
章风深以为然,然后池岁却制止他们:“先假装找找人,他们应该会派人回来探探情况。”
池岁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一行人在林中喊了大半夜,直到晨光微曦才停下。陈雏嗓子有些哑,就着山泉水喝了一大口,章风他们有样学样。
“可以去了。”池岁环顾四周一圈,发现陈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他们引到了杨伯皋别庄附近。
这人也太大胆了,也不怕杨伯皋的人来灭口。
陈雏吹了声哨子,从树上跳下一位黑衣男子,这是陈雏的暗卫:“鸫,可以先去找人候着了。”
鸫是老黎帝为陈雏培养的暗卫,是个忠心耿耿的,听到命令后便立刻去执行。
池岁问:“小殿下,你这暗卫一直跟着你,不需要睡觉的吗?”
应该是在和他一路时听到过鸫的心声,陈雏不觉得奇怪,他哼了一声,转过身不搭理人。
他又不止一个暗卫,人家也是要休息的。
池岁终于是摘下他的斗笠,他额上有密密匝匝的汗,将他的头发牢牢黏住。
寒风吹来,池岁觉得寒风刺骨,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章风心善,想脱下外套给池岁披上:“国师莫要染上风寒了。”
“无妨,以前在北境那更冷。”池岁拒绝了章风的好意,他鼻尖微动,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王笙刚看到池岁的眼睛时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她也过多在意,对池岁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行为没那么芥蒂了。
陈雏视力很好,他站在河边能依稀看见那处屋宅前站着数十名侍卫。
看来杨伯皋还是很害怕东窗事发。
池岁并没有着急要冲上去,他捡了些野菜,坐在河边生火:“先填饱肚子。”
陈雏干劲很足,一点儿也不想拖沓:“现在就去吧。”
“不行。”池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上面那群人是吃饱喝足的,你饿着肚子怎么能跟他们拼。”
陈雏并不怎么会使剑,他从小贪玩,喜欢上射箭也仅仅是因为在秋猎中拔得头筹能有皇爷爷的奖赏。
陈雏刚想反驳,余光看见章风他们疲惫的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陈雏接过池岁递来的野菜,还是忍不住问道:“国师,那位白明月没惹着小皇叔吧?”
他还想着那日在船上,池岁说白明月和亲可能会波及小皇叔的事。
池岁摇头,他小声道:“白明月被陛下纳入后宫了。”
陈雏满脸疑惑地抬头和池岁对视,池岁对着他笑了笑:“你现在不能直呼她的名字了,你得叫她一声白才人。”
皇爷爷都年过半百了怎么还在纳妃?白明月才多大?她们姐妹一个嫁个爹,一个嫁个儿子,这是什么话!
陈雏气得双颊泛红,一口郁气结在心中。
池岁看向陈雏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继续道:“说不定等你回深清,这白才人都成白贵妃了。”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陈雏以为这只是池岁吐槽白明月深受皇爷爷喜爱,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雏只觉得纳闷,皇爷爷这些年来是越发糊涂了。储君不急着立,对那些犯错的官员也是越来越仁慈,一点儿也没有他年轻时那么雷厉风行。
陈雏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野菜,苦涩的汁水在他嘴里渐开,陈雏看了池岁一眼,对方正双眼含笑,一副你吃不惯的模样看着自己。
呸!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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