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雏蹲在树下磨着箭锋,他身旁放着一碗奇怪的液汁,见着池岁走来,他伸手拦了一下。
“小心别碰着了。”陈雏将液汁端到了另一旁。
池岁看见这个东西的颜色就觉得不太妙,他向后退:“你为什么喜欢捣鼓这么奇怪的东西?”
陈雏也算不上是对这些玩意儿的喜欢,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老太傅说必要的时候,这些液汁可以让他免受危害。
他们已经计划好,在鸫带着情报回来后第三天,就向鄄城发起总攻。
不过,陈雏总有一些不安。
他并不觉得西漠边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那封信究竟是传给谁的?
如果是鄄城的人还好,但如果是西漠那边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传信的人为了保险起见,一般都不止放飞一只信鸽。
而陈雏他们,到目前为止也只看见了那只信鸽。不难怀疑,有信鸽从其他路线将消息传递到了那边。
苏子元生死不明,这个唯一能镇住西漠骑兵的人不在,西漠那边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就算苏子卿还在这边,西漠人见她只是一介女子,根本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陈雏他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池岁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他擦拭着他的刀,那刀面可以反射出他那张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庞。
池岁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了,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
然而并不是这样。
*
鸫去了两天才回来。
他脸色不太好看,看样子问题很棘手。
鸫眼底是一片乌黑,这两天为了打探消息,他一直没休息。
阿姬慕根本不懂现在的情况是有多么的难搞,他磨刀霍霍:“干就是了,何必担心这么多?”
池岁无可奈何地拍了拍阿姬慕的肩,早知道就把他兄长留下来,这孩子太过莽撞。
之前阿姬慕还说,只要让陈雏长长教训,就知道冲动的后果。现在他自己都不能做到平静下来。
陈雏给阿姬慕倒了一壶水:“你先别激动,听听鸫怎么说。”
阿姬慕被池岁一把摁下,强行让他冷静。
鸫将藏在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他盯着陈雏的眼睛说:“鄄城刺史真不是个东西。”
那东西像是人的手骨,被什么东西浸泡过,显得格外森白吓人。
陈雏不知道鸫为何这么说,单单是这个手骨并不能说明什么东西。
鸫的脸扭曲得不成样,他浑身发着抖,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苏将军的未婚妻并没有死去,她被鄄城太守关起来了。”
这和王笙姑娘的娘亲好相似。
不知道为什么,陈雏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更甚。
译知耐心地给阿姬慕翻译鸫的话,顺带还解释了四年前这里发生过的事。
阿姬慕不解,他心直口快道:“可这又跟苏子元战败有什么关系?”
鸫更加气愤,仇恨的火花在他眼中跳跃,眉毛紧紧地拧成一团:“当年,苏将军是被凌秀姑娘引出去的。西漠人把她当做人质,引诱苏将军出城。凌秀姑娘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城外去?是被鄄城太守给五花大绑扔出去的。”
说到后面,鸫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要不说他和陈雏是主仆关系,连生气发怒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鸫拍案而起:“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剁下凌秀姑娘的尾指,把它当做自己的战利品。”
因为苏子元没死,他的未婚妻就被迫承担痛苦。
陈雏问:“可子元……他不是亲眼看着凌秀自刎的吗?”
凌秀当时被西漠人抓住,以为自己没有生的可能,于是挥刀自刎。
可现在又说她还活着。
鸫闭上眼睛,面上的神色满是痛楚:“她的确这么做了。鄄城太守不惜一切将她救活,又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听到最后,在场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凌秀尚是如此,更别说来郡那些被抓走的女孩们。鄄城太守把她们都当做战利品,简直比杨伯皋还猪狗不如。
两人都是同等败类,鄄城太守居然更胜一筹。
“看来这下,西漠那边真的会出手。”池岁深呼吸,让情绪平静下来。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鄄城周边的山道险峻,怪石横堆,在起雾的时候,他们不但看不清方向,还很容易被鄄城的人反击。
陈雏让鸫退下休息,池岁和阿姬慕也屏退其他无关人员。
陈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心中的愤懑总算缓解了一些。
阿姬慕将弯刀放在桌上,不单单是陈雏,任何人都很痛恨这一类人。
让别人妻离子散,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折磨这些无辜的人。
阿姬慕现在就想刀刃鄄城太守。
陈雏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放在桌上,他说:“这是子元给我的令牌,有这个令牌就可以和子卿姑娘有联系。我们需要她带兵帮助。”
军有军规。
苏子元留在西漠的兵都是由苏子卿带领,如果没有令牌,陈雏又没有完整的虎符。苏子卿会害怕是奸细诈传,故而不敢出兵。
现在的问题就是谁去传信?
到苏子卿那儿去不旦要经过鄄城,还要经过一段西漠人的地盘。
让鸫去,时间太过紧急,鸫又没休息好,很可能会被西漠人抓住。
陈雏食指不断地敲击着桌子,发出微弱但扰人的声。
他们这些天都高度紧绷着,池岁被这声响搞得心情有些糟糕。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对上陈雏那双清澈的眼眸。
就一个眼神,池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也没想,池岁就开口拒绝,但陈雏的声音更大,压过了他的拒绝声。
“让我去试试吧。”陈雏将手抬起,眼中是志在必得。
他心里清楚,池岁现在没有理由能拒绝他。
他马术和射术都了得,就算西漠骑兵追查他,他也可以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就是经过鄄城有些困难。
“小殿下,你……”池岁果真词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陈雏将手放到池岁肩上,语气坚定:“池岁,是你们再帮我回到深清,我不可能什么事也不干。”
到目前为止,出力的都是北境人。如果这一关不过去,北境这一举动便是出力不讨好。
为了不让他们的苦劳作废,陈雏必须向前去!
也只能这样了。
池岁担忧地望着陈雏收拾东西。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小殿下此行平安。
与此同时,在西漠边境的苏子卿觉得心口猛然一痛。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父亲战败的时候。
苏子卿望向南方,她直觉告诉自己,兄长出事了。
周围的小兵还在刻苦操练着。
苏子卿站在高处,不安地走来走去。自从情形紧张起来之后,她和兄长便再无联系。
听闻小殿下跟随北境人在往深清打。
苏子卿双手合成一个拳头放在胸口,她闭上双眼,虔诚地希望小殿下能快点回去。
如果可以,她也想帮帮小殿下。
就算违背军规也要这么做。
战鼓声又隐隐传来,兄长被新帝派去苍山之后,一直有西漠骑兵来骚扰他们。
手里的兵不够,苏子卿不敢贸然回击,只能一次次的让他们尽量抵挡西漠的攻打。
所幸,到现在,西漠还不能有半点前进。
唐垣校尉站在苏子卿身旁,他和苏子卿心里有同样的想法。他们都想主动出击,可是苏子元在离开前,特意下令,让他们不要出动。
唐垣觉得他们是时候要做出行动了。
“小苏将军。”
在唐垣他们心里,苏子卿担得上这一句小苏将军。
苏子卿回过头后,唐垣请求道:“再等一周,如果将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就违背军规,主动出击吧。”
苏子卿笑了,她和苏子元长相都十分出众,像谪仙。
唐垣被她这一笑晃了神。
苏子卿将腰间的面具戴在脸上,她美得雌雄莫辨,戴上面具之后更同她的兄长有九分相似。
苏子卿声音里含笑:“校尉和我心意相通啊。”
苏子卿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动作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她回头望着听见战鼓声整装待发的士兵们:“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就用尽全力击退这群狼群虎豹!”
“杀!杀!杀!”
士兵们用脚踏地,声音震天响。
苏家军只听苏家人的命令,无论男女。他们早就想上战场,酣畅淋漓地厮杀一顿了。
*
月上柳梢头,听见厮杀声的崧有些失望地坐在树枝上。
还是来迟了一步,赶在苏子卿出动前一刻来该多好。
树下,神秘人将树枝一端削得锋利,他打了个哈欠:“崧,你说平雁王会到这里来,我怎么这么不信?”
崧好没好气地给他一个白眼:“我说会就一定会。”
神秘人将削尖的一端插到泥土中,看上去有些不满崧的态度。
崧双手捧着脸,晃着腿看向星空。不知道他通过星象看到什么,又是忍不住翻白眼。
神秘人给自己搭了个遮风的地方躺下,这荒郊野外,还没有一个驿站,他只能这样应付。
崧从树上一跃而下,他再看了看天,盘腿坐在神秘人身边:“欸,打个赌。”
神秘人转身过去不看崧。
崧扒拉了一下神秘人,见对方真的不想开口说话,才慢悠悠道:“我赌小平雁两天后会到,而且苏子卿他们那边刚好结束。”
神秘人终于开口了:“和你这种神算子没什么好聊的。”
“呀,小早。”崧躺在神秘人身边,依旧是一副欠揍的模样:“那你为什么还要陪我玩儿这一场游戏?”
神秘人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至于这一场局……
当然是把水搅得越混越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小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