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争端

介绍了凌秀之后,大殿内又安静下来。

陈赢川衣袂在苏子卿眼前飘过,他又回到他的高位上坐着。

张访来的比较迟,是在陈赢川宣见他一个时辰之后才到。陈赢川是因为等得不耐烦了,才召见的苏子卿。

没想到这时候张访倒来了。

站在一旁的江瑾枫低着头,他不敢抬头看苏子卿,生怕陈赢川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放在身子两侧的手攥成拳头,离他近了,还能听见他将手捏得“咯吱”作响。

陈雏在房梁上看得心慌慌,害怕江瑾枫会忍不住冲上前去。

崧摁住陈雏的肩,他对着陈雏眨眨眼,用口型道:“别着急。江大人能控制住自己的。”

陈雏深呼一口气,他忍住自己想现在就把崧给他的东西扔下去的冲动。

他和江瑾枫的接触也就国朝日准备的那几天,他根本不了解江瑾枫。陈雏觉得自己应该相信江瑾枫的。

陈赢川好像已经习惯了屋子里昏昏沉沉的,他随手就拿起桌上放着的杯子,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随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这美酒啊,就是醉人。难怪阿雏以前爱喝。”陈赢川仰躺在龙椅上,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对劲。

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陈雏有些吃惊。他忍住自己要倒吸口凉气的声音,不敢放松地观察着四周。

陈赢川将酒杯摔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着。

陈赢川有些疯癫地站起身来,他眼底一片猩红,他又走到江瑾枫面前,大声质问道:“是朕错了吗?”

江瑾枫沉默着不说话,欺君之罪的话他可不敢说,但顺着陈赢川的话,他也不敢说。

不知道是谁把陈鹰叫了过来,他小跑到陈赢川面前,他跪在陈赢川面前:“父皇,您别再这样好了吗?”

陈赢川歪着头看这位儿子,他好像突然不认识陈鹰了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陈鹰。

自从陈赢川即位后干出许多荒唐事,不少都是陈鹰去给他父皇兜底。很多人都能从他一个十岁的小孩身上看出担当。

陈鹰劝道:“父皇,把那群人斩首就是,您何必把自己困在宣政殿不出来。”

陈鹰用了十足的勇气才说道:“还有母后,她,她也很担心您。”

陈赢川根本不相信陈鹰的话,他向后踉跄一步,低下头笑起来。

周墨垚会担心他?说什么胡话呢。

陈赢川一把推倒陈鹰,好在宣政殿四处都铺着地毯,陈鹰并没有摔得很严重。

陈鹰悲伤地仰视着父皇,却猛然看见站在房梁上的陈雏。

陈雏见陈鹰看见自己,对陈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鹰本来要叫出声来,但看见这个手势之后,迅速消了声。

苏子卿也想再说些什么,但江瑾枫一直对她摇头,动作微小,陈赢川看不清,对于苏子卿常年征战的却是很明显。

不知道小殿下他们什么时候才出动。

苏子卿差点急得跺脚。

陈雏听见了苏子卿心声,他自己倒是到了,也不知道池岁那边要多久出动。

正想着,宫内敲响紧急情况发生的锣鼓。

陈赢川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他让侯在外面的宫人点燃大殿内的烛火。殿内一下亮堂起来,陈赢川才看清了倒在地上的陈鹰。

陈赢川捂着发疼的头,他有些懊悔刚才动手推了陈鹰。但现在锣鼓敲响,他必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陈赢川跟在前来的公公跑出大殿,一点儿也没关注大殿内的情况。

崧从他们钻进来的地方又钻出去,上次他就被陈赢川摆了一道,明明这人已经去找周墨垚了,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复返。这次他长了教训,确认陈赢川穿上盔甲,走远之后才对着陈雏点头。

陈雏和崧都从房梁跳下,吓了苏子卿他们一大跳。

苏子卿捂着胸口,她刚才差点就拔刀,要不是入宫不允许带刀,现在小殿下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刀下亡魂。

陈鹰从地上爬起来,他跑到陈雏跟前,泪眼汪汪地看着陈雏。

陈雏摸了摸陈鹰的脑袋,宽慰道他:“阿鹰现在变勇敢了,很不错啊!”

陈鹰眼泪夺眶而出:“阿雏哥哥,我都要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

这话说的,周围几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都忍不住笑了。

小孩子童言无忌,陈雏自然不会计较。

陈雏看着陈鹰穿戴的,忍不住调侃道:“我们阿鹰有本事了,都成太子了。”

陈鹰这下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他委屈地扒拉住陈雏的衣服:“阿雏哥哥,我这些日子都要害怕死了。父皇不知道怎么了,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原来不止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陈雏抱着陈鹰的脑袋,任由对方把眼泪蹭在自己的衣服上。

等陈鹰哭过了,他才想起来外面有急事发生。陈鹰不敢开口问陈雏,他心里清楚,父皇之前那么对待阿雏哥哥,阿雏哥哥心里肯定有芥蒂,肯定不会去帮父皇。

“没事。”陈雏将陈鹰推给崧,反正之前崧带着兰酒舒也很熟练,这小子也推给崧算了:“那是我们的人,我和你父皇有些冲突,到时候会闹得很难看,阿鹰,你不要怪我。”

陈鹰被推到崧怀中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转头怔愣地看着陈雏,有些没听懂陈雏话中的意思。

不过,这些天下来,陈鹰对父皇很是失望。他以前一直觉得父皇是无所不能的,值得他去敬佩的。

可自从父皇继位之后,不但让他失望了,还让母后乃至整个朝廷对父皇失望。

如果……他是说如果,阿雏哥哥和父皇只能活下来一个,他宁愿阿雏哥哥活下来。

虽然现在的情况就是,阿雏哥哥和父皇不是你死就是他活。

江瑾枫走上前去,他看出了陈鹰眼底还有一丝对陈赢川的眷念。这还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他渴望着父亲爱他,却得不到父亲的爱。

现在深清的人都不再称呼陈雏为小殿下,他们都叫陈雏平雁王,改称陈鹰为小殿下了。

“小殿下,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好和平雁王讲清楚。”江瑾枫擦去陈鹰脸上的泪。

陈鹰眼眶红红的,他带着鼻音说道:“父皇对母后不好,我不想看到母后伤心。”

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立场。

陈鹰对周墨垚的感情比对陈赢川还深,他和周墨垚没有血缘,可周墨垚却是当时他在延乐王府时,对他最好的一位。

现在他当了太子,他要护着母后,还有阿枭。

陈雏对着陈鹰笑了,眼底都是温柔的光芒。

陈鹰对着陈雏坚定地点头:“阿雏哥哥,不管你怎么做,阿鹰都支持你。”

陈雏没有再接陈鹰的话,接下来都是他们大人的事了。陈鹰还是一个小孩子,就不让他为难了。

苏子卿让凌秀留下看住张访,自己则跟着陈雏一同出去。

因为知道池岁他们的计划,知道自己被召进宫之后,苏子卿就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她准备好和陈雏一起攻打深清了。

她守了大半生的西漠,第一次有着“谋反”的行径,苏子卿想想都觉得刺激。

陈雏摸出虎符,这些天他总是心不在焉,一有心事就盘虎符,现在虎符都被他盘得油光水滑。

苏子卿疑惑地看着虎符,她都要问出口了,被陈雏突然开口又吓住了。

“皇爷爷驾崩前留了半个给我,还有半个在陈赢川手中。”陈雏目光带着哀愁,皇爷爷是想到了他们叔侄会有反目的这一天才把虎符留给自己半个的?

皇宫中的侍卫都去城门守卫了,守着周墨垚的那几个侍卫也不例外。

周墨垚见他们都走了,迫不及待地冲出寝宫,她想出宫,去找兄长。

刚跑到宫门前,她和陈雏他们撞见了。

周墨垚借着劲向前冲了几步才停下,她看见陈雏和苏子卿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苏子卿。

今天不知道哭了第几个人,周墨垚看见苏子卿,眼泪就止不住向下掉。

她现在好后悔。

当时兄长,子卿都劝她不要嫁给陈赢川,就算陈赢川请婚又如何,只要她本人不同意,兄长都会不顾一切地替她抗旨,可她还是一意孤行地嫁了。

她究竟是为什么被陈赢川这个道貌岸然的人给欺骗了。

再看到周墨垚,苏子卿内心百感交集,一方面她和周墨垚从小一起长大,她真的很亲近这个邻家姐姐;一方面当时周墨垚要嫁给陈赢川的时候,自己和周墨垚闹得太不愉快。

陈雏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对着周墨垚行礼,初见叫一声“皇婶”,再见只能叫一声“皇后”了。

周墨垚对着他们挤出一个笑容,陈雏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出了对生活无望的那种死气。

老头府中那几个女人不受宠的时候,成天寻死觅活,陈雏也在她们脸上看出这种死气。

周墨垚问道:“小殿下,您和子卿怎么在宫中?”

苏子卿没有回答周墨垚的问题,这个问题到现在来问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苏子卿盯着周墨垚,半晌才问道:“你后悔吗?”

这个问题周墨垚也不想回答。

陈雏没时间等着苏子卿她们你来我往的试探,他举着弓:“皇后,现在有事,先走一步。”

周墨垚站在原地,她也是个聪明人,她应该猜到发生什么了。

周墨垚赤脚站着,她出来的太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

还在皇宫中就能听见外面的厮杀声,越靠近城墙,厮杀声越猛烈。

早霞染红了半边天,城墙下也是一片猩红。

池岁挥刀砍去一个敌人的脑袋。

他看到了白昱的那队人马,追上去的时候和白昱他们爆发了冲突。

南俞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带了一个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孩子上战场。

那孩子和陈雏一样是用弓的,他看起来像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前很多人倒下的时候,那孩子脸上还挂着惊恐的神色。

对面的虞松心里当然紧张,他想着不要那么尽力,免得倒是请求陈雏的时候不好请求。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这边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不知道为什么,北境的来了,他们这儿又被黎国的人发现了。

简直招架不住。

还有那白昱,关键时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虞松咬咬牙,他们虞家人,都是为君王做事,哪有跟着丞相的。

他现在溜走,把兰酒舒带走,也不算是逃兵吧。

正想着,黎国城墙上的士兵开始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朝着他们射来,虞松好一顿躲,但他身下的马可就没那么幸运。

马被射中腿倒在地上,将虞松甩了出去。

北境的骑兵追了过来,虞松只有一把弓,他正要拿弓抵挡,兰酒舒就从旁边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当在虞松身前。

“兰酒舒!”

虞松脚受了伤,他想起来拉住兰酒舒,但身上使不了一点力气。

跟在北境骑兵后面的池岁立即就注意到了兰酒舒。

在那个骑兵要挥刀砍向兰酒舒的时候,池岁吹响了哨子。

本来要追着南俞人杀的骑兵全部停下来。

池岁没有看见白昱的身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逃走了。

池岁开口流利的北境话让本来要上前的兰酒舒停住了:“白昱不在这里,都撤了。”

等北境骑兵都掉头藏到郊外的丛林中去后,池岁才下马走到兰酒舒身边,用大黎话问道:“酒舒,你怎么在这儿?”

听见熟悉的话,兰酒舒才敢上前。

池岁被兰酒舒撞得猛一趔趄,这小子经历这一遭非但没瘦,还胖了一些。

池岁站在虞松面前,有些疑惑。

看刚才的模样,虞松应该是北境那边的人,兰酒舒怎么这么护着这人……

还有,兰酒舒这小子是怎么回到黎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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