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庙里香火鼎盛,浓烟裹着香烛味,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香客一个接一个,从庙门排到院子里,弯弯曲曲像条长龙。
那些善男信女大多手里拿着红绳,轻轻晃着签筒,在月老像前小声许愿,神情特别专注。
细碎的祈愿声和偶尔响起的祈愿铃混在一起,还真有那么几分庄重和虔诚。
萧云湛跟在裴知微身边穿过长廊,目光扫过廊下密密麻麻的姻缘锁,突然低声说:“真没想到裴少卿会让我们来这儿探查。
之前在醉仙楼,是我考虑不周,冒犯了。”
裴知微本来正望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出神,听到这话转过头来,语气平静地说:“我爹常说,既然奉命查案,就该光明正大地做事。而且……只要能找到线索,别人的闲言碎语,不用在意。”
她眼里没有一丝犹豫,这些年跟着父亲到处查案,她一门心思只想着找线索,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两人沿着长廊往前走,两侧的许愿树挂满了红绸,像是被压得受不了,簌簌地落下一些树叶,掉在裴知微的衣服上。
萧云湛看向裴知微,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平时查案时的锐利劲儿淡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抬手,把她发髻上的树叶拿掉,动作熟练得就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裴知微愣了一下,耳朵根子一热。她赶紧转头假装看前面那棵缠满红绸的姻缘树,连呼吸都停了一会儿。
恰在此时,后院那道月亮门后,慢悠悠转出个素色身影。
来人脚步虽缓,落在地上却轻得没声息,像是庙里的庙祝。
他走近了些,手心里稳稳托着个旧木托盘,盘里码着十几块还未刻名字的桃木姻缘牌,显是刚从后库房取出来,要往前面主殿送的。
目光扫过萧云湛与裴知微时,先露出抹和善的笑,“二位施主看着面生,莫不是头一回来咱们这月老庙?”
他说着微微欠了欠身,指尖轻轻搭在托盘边缘,倒显出几分庙祝的恭谨来:“在下冯朝,是守着这庙的庙祝。”
萧云湛目光先落了落那托盘里的姻缘牌,才抬眼回话,语气自然得像真就是来上香的香客,半分破绽也没有。
“确实是头一回来。内子随我刚从外地调任回京城,昨日听巷口老婶子说,这儿的姻缘签最是灵验,今日便特意带她过来参拜。”
话音落时,他手臂轻轻往裴知微身后揽了揽,那姿态熟稔得很,倒真像护着自家妻子多年的模样,连眼底原本的冷意都淡了些,添了几分温和。
裴知微顺着他的力道微微往他身侧靠了靠,眼帘轻轻垂下,将眼底的神色掩去,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温顺。
“是啊,也盼着月老能多保佑保佑,让我们夫妻二人往后的日子能顺顺当当,感情再好些。”
冯朝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抬手往西院的方向指了指,“二位施主这般诚心,不如移步去西院坐坐?
那边人少清静,我也能仔细跟二位说说许愿、挂牌的规矩,省得待会儿在主殿人多,倒讲不细致。”
他话说得恳切,眼神也透着真诚,倒不像是随口应付的客套话。
萧云湛没立刻应,转头先看向裴知微,眼底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像是在跟妻子商量。
裴知微抬眼望了他一瞬,又飞快扫过冯朝脸上的笑意,才轻轻点了点头,顺着话头往下接。
“既然冯庙祝都这么说了,那去坐坐也好,省得咱们糊里糊涂的,白来这一趟。”
跟着冯朝走进西院,院角那棵姻缘树枝叶长得格外茂密,满树红绸被风一吹轻轻摇晃,倒像是无数细碎的祈愿在眼前晃荡。
冯朝引着两人走到树旁的石桌边,把手里的托盘轻轻放下:“二位想求点什么?姻缘签、姻缘锁,还是供奉姻缘灯?
每一样都有讲究,施主不妨说说心里的想法。”
裴知微故意露出犹豫的模样,手轻轻搭在石桌上,带着点羞怯笑了笑:“看着都好,我们刚成婚没多久,我就想求我们夫妻俩能心意相通,恩爱一生。”
冯朝眼睛一亮,语气更热络了些:“施主这份心意难得!要是这样,敢问二位今日得空吗?”
“庙里还有个求夫妻此生心意相通的法子,就是规矩相比求签请灯繁琐些。
得先沐浴更衣,卸了一身的尘世俗物,换上庙里准备的净衣,再携手从这儿一步步登上山顶,虔诚参拜,这样才能显出十足的诚心。”
裴知微立刻抬头看向萧云湛,脸上露出娇憨的神情,声音更软了:“夫君,今日既无他事,不如依庙祝所言?
你先去沐浴,我们在前殿碰面。我不找你,你可别来寻我,免得坏了规矩。”
萧云湛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从善如流:“好,都依你。”
说罢便随冯朝唤来的小童往东院厢房去。
院中只剩裴知微与冯朝二人。
冯朝引她走向旁侧小屋,步调较先前缓了些,“东院路远,女客沐浴处在屋后。
施主先在此稍歇,我去备盏清茶,解解香火燥气。此茶采自后山野树,味清质淡,正好润口。”
裴知微道谢落座,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屋内设两张旧木凳,墙角一个架子挂满了红绸,窗台置一盛香灰的陶罐,未见异常。
冯朝绕至裴知微身后柜前翻找茶叶,木柜开合吱呀轻响。
待他回身时,手中竟多了一根细长银针,针尖在幽光下泛着冷意,正对准裴知微的百会穴,极缓极稳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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