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你三岁学琴,我为你请来京师最好的师傅,十几年来,你每日练琴,从未中断。师傅也说了,你虽然不是天赋之人,但是勤能补拙,你的琴艺,已经十分娴熟,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中秋宫宴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明太傅明宣在家中等着女儿,他忐忑不安,心急如焚,待女儿明秋意回家,就立即让她去了书房拜见。
今晚宫宴,对明宣来说,是他十数年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明秋意被内定为太子妃,之后的事情,自然是顺水推舟,自然而然。
可明宣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父亲,女儿无用,我也不明白那琴弦为何会忽然断掉,也许,这是天意吧。”明秋意跪下,低头对着父亲说。
既然决心断琴改命,明秋意已经做好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父亲的不满,自然是她第一个要面对的。
原来那一世这个时候,十七岁的她以为父亲从小对她严苛,悉心培养,是因为爱她,望女成凤。
不过,随后十数年的人生,随着明秋意成为皇后、太子妃,父亲与家族的不断索取,让明秋意渐渐明白,父亲的这份爱,并不单纯。
这爱的本质,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不过眼下,她身为明家的长女,处处都得仰赖父亲,明秋意并不打算触怒父亲。
所以,她需要让这件事,平缓落下,消除父亲的怒意,而后再图谋其他。
“天意?什么天意,我可不信天意,你说那琴,自己忽然断了?”明宣若有所思,“并不是你的失误的缘故?”
自然是她故意弄断的,明秋意却垂头回答,“确实不知为何忽然就断了。“
明宣神色凝重,陡然间似乎灵光一现,“难道说,是有人故意捣鬼?”
也怨不得父亲这么想,这宫中各种计算钻营,明秋意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明其意垂目不答,让父亲自己去参悟吧,左右,这件事和她无关了。
“父亲,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归是女儿的错,只怕接下来一段日子,这京上下,会对女儿议论纷纷,也连累父亲受辱,女儿想避开一段时间,让事情平息下来再说。”
这是明秋意今晚回家途中决定好的打算。
“避开?你身处这旋涡之中,如何能避开?”
“女儿想去京郊的庄子里住一段时间,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来皇后也对女儿不满,我避开一段时间,平息风波,也对我日后的复出有利。”
“但是回避可解决不了问题。你眼下去避开风头,若是错过什么机会,失去了太子妃的位置,那可如何是好?”明宣还是十分执着太子妃之位的。
“京中父亲在,有什么事及时通知女儿便是了。”明秋意道。
“也罢,你去庄子住一段时间,一来表示自己对皇后的忏悔,二来修身养性也是美名,不过,在庄子里你可不能偷懒,这琴棋书画,一样不可落下。要知道,这些才艺,是你超过他人的根本。”明宣叮嘱,明秋意这枚棋子,他苦心栽培十数年,可不能随意荒废。
“女儿明白。”
于是第二天一早,明秋意就带着婢女仆从,前往了京郊的庄子。
临行前,明秋意就做好了打算,她收拾好了生母留给她的地契、奴仆卖身契以及首饰,名家书画等物品。
一来,她并不想再回到明府成为傀儡。二来,她对府里的人,也并不放心。财物这些东西要收好。
明宣也适时对外放话,说女儿因为中秋宫宴奏琴失误愧疚,便前往庄子反省养性。
明秋意此举,获得了不少人的称赞,当然也有更多贵女在背后唾骂她矫情虚伪。
而明秋意,压根不在意。
明秋意来梅庄已经五六天了。
这些天,她过上了原来那一世三十三年来,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日子。
明秋意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看看话本小说,又在园子里逛逛,用了午膳,又去午睡上一两个时辰,再去园子周围逛逛,一眨眼,就到了晚上,又该用膳休息了。
一开始,明秋意还不太习惯,毕竟原来一世她都是卯时(五点)初刻便起床,而后用半个多时辰精心梳妆打扮,之后去给长辈请安用膳,若是不用外出,她便整日要练琴,练习字画、女工,礼仪等等必备技能。
即便后来她成为了皇后,宫中琐事繁多,她也不曾对自己要求放松,总也要找出时间时刻训练技艺。
三十三年来,自从有记忆开始,她从没有睡过一个自然醒的觉,也没有好好放松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时刻紧绷着,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生怕松快半日,就哪里不如人,被人踩在脚下。
而眼下在梅庄的日子,明秋意彻底放松了自己。她不再去每日安排自己应该做什么,而是自己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甚至一早睡到巳时(九点)起来后,她也懒得梳妆打扮,洗了个脸,摸了点油膏,就去吃早饭,随意看书闲逛。
如此几日下来,明秋意身边的婢女芳锦可急坏了。
“小姐,你都几日没好好上妆了,发髻也没好好打理,不如让奴婢帮你打扮打扮吧?”
“这庄子偏僻,我即便出去,也遇不上外人,何必打扮费神?”
原来那一世,明秋意数十年如一日,日日精心打扮,脸上各种粉、高脂、到了后来,她皮肤受损,不上妆竟然不能出门了。她甚至从来没有用真面目去面对皇帝和自己的女儿。可悲,可叹。
“那衣服呢?小姐这些日子的穿的衣服,也太随意了些。尽是些青色,绿色的素色,颜色太暗不说,连绣花都没有,小姐该不是因为那件事,心灰意懒了吧。”苏锦很是着急,她既是明秋意的贴身婢女,也是明老爷的眼线。
若是小姐这般颓废,明老爷会很失望的。当然,苏锦也会很失望。她待在明秋意身边,可不满足当一个普通官夫人的婢女。
苏锦的心思,明秋意自然知道。原来那一世,苏锦跟着她陪嫁给太子,后来被太子宠幸,等太子登基,苏锦也封了个贵人。
因此,明秋意这般懒散,可不就是断了苏锦的前途。
“都说了没人,随意穿穿无所谓了。至于心灰意懒,你看我像是随便放弃的人吗?”明秋意一笑,苏锦虽然有些不安,却还是放心的。
小姐的心思,她是明白的。毕竟小姐辛苦这些年,就是为了成为太子妃,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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