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皇帝恼路秀 璎珞醋皇后

太初皇帝频繁大宴文武,不是因为寻欢作乐,而是要聚拢人心。

这一天又在文景殿前殿大摆酒宴,亲自款待大臣。我还是皇帝贴身侍女的身份,随在他身边,帮他倒酒端茶。大宴上的来客都是都中的皇族和大臣,其中我也有好几个认识的。有萧滨,还有几个都是原来在淮水香阁就与他往来紧密的,比如皇后的哥哥殷崇,王罗汉等人,还有,就是那个路秀。

我看见路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偏偏那个路秀在宴席中高谈阔论,时不时就偷瞄我一眼,脸上带着那种轻浮猥琐的笑。宾客中坐在首席的,看着最是位高权重的一位,我并不认识,年纪有四十来岁,锦衣华服,雍容华贵,皇上对他也比对别人更加尊重几分。原来这是一位皇叔,江夏王刘子恭,就是在北伐中要弃城彭城逃跑的那一位。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皇家盛宴的场合,以前最多也不多是陪着公主的家宴,与皇家盛宴无法比拟。大殿金碧辉煌,四周坐着演奏排箫管笛的乐师有几十人,声乐不断,连舞女的穿的都是王公贵族一般的锦纱绸缎,一道一道的菜,端上来,都是山珍海味,宾客们看都没有看,就又端下去。

我都叫不出那些菜的名字,就想吃一块红烧肉,只是眼看着被端下去,没有机会。乐声稍息的时候,国舅殷崇站起来,高声奏道,“陛下,新皇登基,四海升平,现在外藩的那些还没有前来朝贺的大臣,都应当把他们的家眷抓起来,治他们大不敬之罪。”

太初皇帝对殷崇会意一笑,这应当是他俩早就定好了的台词。太初帝朝四座的大臣问道,“殷将军说的,你们觉得呢?”此时,我的心思才从红烧肉上回过神来,觉得气氛不对。

盛宴虽然隆重,但是在场的大臣却似乎都不开心,反而战战兢兢,太初皇帝这一问,莫大的宫殿,除了乐声,竟没有了一点声音,然后乐声就骤然的,也停住了。

太初皇帝站起来,缓缓走到了一位年迈的大臣身边,笑着问道,“尚书大人,你觉得呢?”这位尚书大人赶紧站起来,腿都在抖,“陛,陛,陛下…所言极是。”太初皇帝哈哈大笑,说道,“既然尚书大人也是这么觉得,”太初皇帝朗声说道,“传朕的旨意,将未上表朝贺的大臣家眷全部抓起来,听候发落。”

大殿肃然无声。太初皇帝朝尚书问道,“没有朝贺的家眷应当抓起来,那么朝廷内反对朕的呢?”尚书勉强答道,“朝廷内外,抖拥护皇帝陛下,没有人敢反对。”

太初皇帝冷笑道,“朝廷内无人敢反对,朝廷外却不一定。”又看向大臣们说道,“朝内如有人敢和这些人勾连,被我发现,朕绝不留情。”大殿气氛到了冰点,大臣们都默默无语,更没有人敢举杯动筷了。

太初皇帝笑道,“怎么没有人动筷子了,嫌我的菜不好吗?”萧滨在席,起身笑道,“陛下盛宴,就不要谈论国事了,臣听说皇上有一班很好的歌舞伎,可否让我们做臣下的也开开眼界?”

太初皇帝笑道,“萧爱卿所言极是,我们今天饮宴,不谈国事。萧爱卿所说的歌舞伎,朕果然是有,只要诸位爱卿愿意为国效力,朕自然不会辜负你们,又何惜几个美女呢。”果然,乐声再起,一班绝色美女轻盈入殿,轻歌曼舞,美不胜收。美女舞罢,又在宴席中为来宾斟酒布菜,大殿又逐渐的喧哗了起来,杯盘酒盏碰撞声,相互说话寒暄声,又兼燕语莺声,恢复了热闹气氛。太初皇帝更是亲自把盏,去给皇叔江夏王刘子恭敬酒。

美女们如小鸟般散落在席间,有些喝醉的大臣拉着美人轻薄,穿过红裙罗裳,我看见路秀朝我招手。我正捧着酒盘站在太初皇帝后头,皇帝和皇叔寒暄不断,身边并不缺侍奉的人。

路秀使劲儿招手不停,我本是婢女出身,习惯了别人叫就要过去的,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小跑着过去了。路秀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了,见我来,眼睛都亮了,对我说道,“我这肩膀上最近难受的很,你看怎么办?”我被他问迷糊了,说,“路将军应该请个郎中啊。”

路秀哈哈大笑,一把拉住我的手,“我看什么郎中?那是你咬的,你再咬一回,我的肩膀就不难受了。”我抽手,他拉的紧,我的脸通红。他说,“我跟皇上讨了你吧,我心里想着你的叫声痒的很,身上没有你抓咬,难受的很。你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最风骚的…”

我再用力抽手,说,“将军醉了。”他不放,还要乱说。

萧滨过来,将路秀的手拽开,朝我使眼色让我快走,将他自己身边的美女拉过来给路秀,说,“路将军,你醉了,让这个姑娘给你唱个醒酒歌。”路秀被萧滨打断,酒意消散了几分,心里明白了,偷眼看太初皇帝的余光似乎看见了,于是装得更醉了。

宴会顺利结束,宾客散场,有人是尽兴而归,也有人是如蒙大赦。

我服侍太初皇帝回到寝室,早有宫人准备了热水,我敷了热毛巾要给他擦脸,准备伺候他更衣。热毛巾到了他眼前,被他忽地一下打开了,再看他的脸色已经铁青。我惊呆,他刚才宴会明明很开心的样子,为什么回来忽然换了一副脸色。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宫中的宫女太监见皇上忽然发怒,片刻就跪了漫地,我迟愣了一下,也跟着赶紧跪,被他一把扯住手腕,拽到近前问道,“谁叫你过去的?”我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傻了,不知道他说什么,他手上用力,我手腕生疼,他一字一字说,“谁叫你去路秀那的?”我这才恍然,仗着他一直的宠爱,也来了脾气。我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宫女,谁叫我过去我不得过去?

我冷笑,“你既然这么介意我和他有过关系,你干脆杀了我岂不干净。”

我这一句话先把左公公惊住,偷眼看着太初皇帝的脸色,他果然脸色大变,用力将我胳膊甩出去,甩得连我的人都后退好几步,险些摔倒了,他脸色涨的紫红,喝道,“滚,你给我滚!”

他让我滚,也没说滚到哪里去,左公公把我带后院,我这时候脑子清醒了,也后悔了,心里不由得后怕。左公公比我还怕,跟我说,“我的祖宗,你真敢说。我们这位爷从小是我伺候的,他的性子,犯起脾气来,拿刀就杀人的,现在是皇帝,更不用顾忌了。他就算是疼你,你也不能这么气着他的呀。”我苦笑一声,无话可说。左公说,“过一会儿,等他稍微消消气,你赶紧去给他认错吧。”

于是我在后院里石台上坐着,这院子小小的,方寸盈余,一棵桃花,花瓣飘飞,我低着头,心里煎熬,乱扯衣角,过了不知道几时,看见一双脚在自己眼前,抬起头来,是他。

一阵风吹拂他的冠带,桃花流连,落在他的衣裳,我俩对望了片刻,他坐在了我旁边,我俩并坐,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别生气了,刚才是我脾气不好。”我的眼泪默默的流下来,我抹了抹,跪在他脚下,“是我不好,请陛下恕罪。”他顺势将我拉进他膝前,我就伏在他膝上,满树桃花芬芳,如落雨飘摇,他清淡的说了一句,“等以后,我杀了他。”我的心一颤,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夜里,他发现我腰上的淤青,问我,“我昨儿弄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不让我停?”我心里想,我说你就停吗?我也不是没有喊。只是嘴上不能这么说罢了。

白天他在大宴上传旨要将所有未朝贺的外藩将领在都中家眷都抓起来,我就想到了南谯王府的姐姐,为了姐姐,我还要求他呢,刚才一时脾气惹了他,现在我将柔情蜜意的话儿加倍说出来。

我说,“为了你,我就算死了也愿意,何况这个…”我自己说的肉麻,没想到他听的当真,非常开心。我又丝丝缕缕,有的没的说了许多,他听的十分受用,眼睛笑眯眯,人美滋滋,等我说完了,他笑道,“你这是要求我什么?说吧。”竟被他看穿了,我只得含笑央求,“我姐姐现在南谯王府,能不抓她吗?”

他挑起我下巴,幽幽问我,“现在知道求我了?白天跟我犟,还让我杀你。”我看着他,一双眸子如宝石发光,他轻轻亲吻我,“再求我一遍…”嘴唇滑过我的脸庞和脖颈。

他是爱我的,只有被爱过了才明白。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就算他当了皇帝,我依旧敢跟他说狠话,是因为我感到了自己被爱着。

但是就算是被爱着,那又如何呢?殷皇后常来文景殿探望皇帝,每次都煲了粥汤,或是带糕点。原配夫妻是别人比不了的,十五岁就在一起的两个人,大概也就是彼此的初恋了,共同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这种感情又是其他人能比?

今天皇后就是带着长子过来一起看望父亲的。九岁的小男孩,又淘气又可爱。殷皇后进来时候,他正敞着怀,衣服散乱披着,靠着龙椅看奏折。我正在他身后面给他梳头发。他的头发又长又浓密又漆黑,他在上面的时候,就如海藻飘荡在我的眼前。十分舒服,此刻我拿着梳子,握了满把,爱惜的,一点一点的疏通。殷皇后就进来了。

按照礼仪,我应当下拜,但是我假装没看见。反正现在再讨好她早就来不及了。太初帝也如没看见一样,腿翘起来搭在桌子上,一动也没有动。

可是等殷皇后身后的小皇子一蹦一跳的进来,太初帝便立刻转头了。我把他的头发才挽了一个髻,他就脱了我的手,蹲身朝小皇子笑道,“鸾儿,你来了。”

小皇子一双大眼睛圆圆的,很像殷皇后,他扑进父亲怀中,太初帝将小皇子抱起来,殷皇后走到面前,款款给皇上行礼,对小皇子说,“鸾儿,不得无礼,你还没有给父皇行礼呢。”

太初帝笑道,“他还小,不用那么严格。”

殷皇后正色说,“礼仪是国之根本,鸾儿是陛下长子,从小就应该严格管教,否则将来如何臣服天下。”他虽然被皇后反驳了,还是心悦诚服地放下了孩子,那小皇子就趴在地上三跪九叩地磕起头来。

我心里冷笑,这么小的孩子见自己父亲,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小皇子行礼毕,皇后也翩翩给皇帝行礼,然后瞥我一眼,问他,“你身边的侍女都不给皇后行礼的吗?”他朝我使眼色,我只得给皇后行了礼。

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我在旁边站着伺候,皇后使唤起我来,明显是故意的,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替他儿子擦嘴,他却看不出来,只在那里逗孩子。

皇后就像一盆冷水,时不时的过来泼我一头,让我明白,宠爱和有些东西比起来,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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