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门被关上,发出“砰”的冷厉声响,一如李钺此刻态度。

裙摆在风中扬起,乔桑雀追上前的脚步就此止住。

李铮与何舟尘是好友。

何舟尘会是李钺身边的助力。

乔桑雀不愿看到二人争锋相对。

停顿半晌,她叩响门。

她与何舟尘一样,猜想李钺是因何舟尘上门搜查而不快。

三年相处,李钺没有这般小肚鸡肠,可除此以外,乔桑雀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一门之隔的屋内,李钺负手而立。

雪夜静谧,风声不时穿过,少女声线清脆,在风声里尤其清晰。

李钺薄唇抿直。

握住的手紧了又紧。

他以为进了屋,看不见乔桑雀,他会一点点慢慢冷静。

可没有。

心底好似燃起一簇火,这簇火越烧越烈。

烧得人喉口发疼。

他胸口起伏。

她的话在耳边穿过,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

不管如何,乔桑雀是他的夫人,他自然能因她与旁的男子站在一处而不快。

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该为此分去心神。

可只是徒然。

何舟尘伸手为乔桑雀挡去风雪的场景浮在眼前,挥之不散。

曾经那些被他压下的思绪、那些他刻意回避的画面,像破出阀口的洪流般倾泻而出。

肃州一行何舟尘倾力相助,花灯下二人相视而笑。

他该向从前那般不在意不是么?

可事实是,他像失了理智,站在他们跟前那刻,他想过的所有说辞都化作乌有,只余刻薄。

即使现在回想起,仍是近乎迫切地,他几乎就要折回身,回到乔桑雀面前。

他迫切想要追问,乔桑雀与何舟尘何时相识、如何相识……

他胸膛起伏愈发剧烈,掰着桌沿的手青筋凸起。

他还是止住步伐,按捺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没了声响。

李钺紧抿的唇微微松开。

她的声音消失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愈发寒冷漫长的夜。

李钺松开僵硬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

李钺这里说不通,乔桑雀想起周山。

周山是李钺最信任的手下,周山来劝,比她有用。

寻到周山时,周山正在厨房吩咐厨子备菜。

与他站在一处的,还有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乔桑雀不认得。

见乔桑雀来,周山忙问:“夫人过来,可是殿下吩咐的?”

李钺赶回府中,心底多少是对乔桑雀有些担心。

周山当然不会想到,李钺与乔桑雀之间会产生不快。

话落,就见眼前女子恬淡摇头。

她抬起那双如碎雪般清泠泠的眼睛,问他,“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山自然无有不应。

只是觉得奇怪,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他回过头去对戴简道:“待膳食备好了,便送去殿下那里。”

戴简目光有些莫名,落在乔桑雀身上,带上探究。

不过周山不曾察觉,厨房旁有间隔间,在隔间里,周山点起烛火,听乔桑雀慢慢说起。

乔桑雀要说的话不多,三言两语间,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而周山却愣在原地。

周山疑心是他听错。

否则怎会听到李钺与何舟尘起了争执的消息。

在周山看来,冬台苑被围,有人前来相助,自是好的,去感谢还来不及,况且殿下那时匆忙赶来,见冬台苑混乱平息,也该是会记下这个恩情的,又怎会与何舟尘争锋相对呢?

周山想不明白。

可看乔桑雀垂下眼眸的模样,周山能确定,他没有听错。

他应下乔桑雀,答应在李钺跟何舟尘之中调和。

送乔桑雀回到玉葭阁,周山正想将此事说与戴简听听,戴简见过的事情多,或许他听了会有些头绪。

只是这件事情尚未弄个明白,旁的事情接踵而至——

李钺要见灵俏。

周山连忙到玉葭阁唤了灵俏,瞧着灵俏进了书房,方才如蒙大赦般,快步跑去寻戴简解惑。

**

书房

灵俏拘谨站在李钺跟前。

余光瞥见李钺面色发沉,她掌心不由沁出层冷汗来。

她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府,李钺多半是要盘问夜间之事。

李钺要问起,自是好的。他若上了心,冬台苑日后便不再会发生此般提心吊胆之事。

她如实答便是。

这般一想,灵俏方才没那般畏惧。

然灵俏等了许久,等到掌心湿润,等到掌心发滑,李钺依旧不曾开口。

莫不成,是有旁的事情?

李钺没开口,灵俏亦不敢动作。

良久,实是焦灼,书房里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灵俏壮起胆子抬头,颤着声音问道:“殿下传奴婢,可是要问今夜之事?”

像凿破冰层,坠入湖水中的石子,一时间,灵俏心砰砰直跳。

她也确实见到,李钺面色愈发低沉,眸光晦暗,如同寒潭玄冰般。

灵俏慌忙折下身跪倒在地,“殿下恕罪!”

她心如擂鼓,再不敢抬头。

李钺皱起眉。

那些话,问,或不问。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可事实是,到此时,他仍未能做下决定。

他想要得到答案,却喉口干涩,迟迟开不了口。

他当真要囿于后宅之事?

且因这几件小事大肆追问,未免小肚鸡肠。李钺也从不曾想过,有一日,他会因乔桑雀,坐立难安。

罢了……

“你且说说,夫人与何舟尘,如何相识。”屋内,死一般的沉寂里,李钺开了口。

灵俏头压在手背上,从她请罪到李钺开口,她想过许多种可能,也想过许多李钺也许会问的话。

李钺开口时,灵俏更是浑身发冷,直到听清李钺问的话,灵俏愕然抬起头,疑心是自己听错。

殿下没有问罪,没有问起今夜之事。

反而问起夫人与何舟尘。

大抵以为她不曾听清,男人那双狭长的凤眸冷戾掀开,却耐着性子再一次问起,“夫人与何舟尘,如何相识。”

灵俏慌忙回神,斟酌答:“奴婢第一次知道夫人认识何大人,是殿下在肃州时。”

灵俏不敢隐瞒,况且她想过,如实说来,应也不会对乔桑雀不利。

她跟着道:“不过奴婢觉着,夫人与何大人,早已相识。”

说罢,灵俏抬眸,小心揣度李钺面色。

李钺面色已经够沉了,听到她的话,愈发沉得令人胆寒。

又听座上男子声线沉缓,似乎有些迟疑,“他二人,平日可有往来?”

“奴婢日日跟在夫人身边,未见二人有太多往来。”灵俏答。

其实李钺还有许多想要问的。

他想知道得更深、更细。

仿佛人心永远无法满足,永远想要得到更多。明明一开始,李钺只是想知道乔桑雀与何舟尘如何相识,见过几面。

到现在,他想知道,每一次乔桑雀与何舟尘见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相谈是是否会弯起眼眸,那双杏眸看向何舟尘时又会是什么模样。

李钺眉头深深皱起。

他厌烦这样的自己。

今夜若非何舟尘带兵赶来冬台苑,还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灵俏对何舟尘,是感激的。可隐约之间,灵俏察觉到,李钺似乎不大待见何舟尘。

何舟尘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护着冬台苑,殿下应能发觉对方善意才是。

顿了顿,灵俏心下一讶。

莫不成,是因夫人与何舟尘走得太近,令殿下不满?

若当真如此,反令灵俏高兴,李钺对乔桑雀上了心,日后,乔桑雀在四皇子府的位子从此便能慢慢坐稳。

可灵俏心底惴惴,李钺神色实在太冷,只余光窥见都叫人心悸。

或许不是男女之情的上心。

灵俏曾经在宫中听说过李钺幼时的往事。

他丧母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陛下对他不闻不问。有孩童借机欺负,骂他是没娘的孩子,抢走他的木雕。

那时李钺尚是年幼的孩子,心性尚不成熟,但他知道受了欺负立即还手。那孩子被他推倒,而那只被人抢走的木雕,也被李钺毁去。

人成长后,总会有幼时影子。

也许他只是不喜欢他的东西被旁人染指。

如若是对乔桑雀上心,为何不问乔桑雀今夜是否受伤,为何没有关心的话。

李钺摆了手,“下去吧。”

灵俏掩下情绪,松口气,离开书房。

今夜殿下太奇怪,灵俏想快些告诉乔桑雀今夜事,若日后李钺发难,乔桑雀也好早作准备。

然将将踏出门槛,李钺忽道:“今夜之事,切莫对人提起。”

**

问过话,李钺便强压下心绪,刻意地不再去想。

也确有些成效,直至更衣熄灯,都不曾再想过乔桑雀。

李钺想,这事情,最好日后都不会再想。

直到入睡后,他做了个梦。

李钺长年累月地被困在梦里。

他总是梦到故去的兄长与母亲,梦见哀嚎遍野的西疆。

梦境被一片黑沉郁色笼罩,一遍遍提醒他仇恨。

今夜却……

分外鲜亮。

这是一个春日。

花开漫山遍野,黄鹂鸟在枝头鸣啼,清脆婉转。

女子站在花丛中浅浅微笑,又弯下身去,她手巧,折了花,织成小小的花环,刚好是手腕大小,能套进人手中。

山间一小亭,他便正坐在亭间饮茶。她织好花环后,朝他走来,她的裙摆被轻风吹拂起。

李钺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只是梦里,他全然再不顾夜间那些芥蒂,看着她走来。

虽然李钺不太喜欢诸如花环那般的小玩意,但是他想,他不会扰了乔桑雀的兴致。

他弯起唇,伸手,等她走来。

可就在此时,忽有一人自花丛中走来。那人面容模糊,然身量颀长,能辨认出是个男子。

他看着乔桑雀脚步顿住,在看见男子那刻,花环掉落在地,她没再看他半眼,被勾走魂魄般朝男人跑去,男人正等着她,见她跑来,熟稔地拥她入怀。

李钺伸出的手来不及收回,面上淡笑僵住。

……这一刻,梦境轰然坍塌碎裂。

李钺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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