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完澡，章妍刚躺上床，就接到柯宜恩的视频电话。

“宝贝！恭喜你终于脱离苦海了！虽然未来还有很多个苦海！但至少这一刻你在岸上！”柯宜恩的声音像装了扩音器，表情也很夸张。

“呵呵。”章妍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不开心！你怎么能不开心！”柯宜恩情绪依旧高昂，分贝也没有降低分毫。

“不开心不开心……”章妍低声重复这三个字。

“不要不开心嘛～”柯宜恩用洪亮的声音撒娇卖萌道，“宝贝要不来看看我吧～工作之后每年聚的时间就那么几天，正好你辞职了，来和我住一段时间，换换心情！”

“好远。”章妍有气无力地说，“我怕我会半路跳车逃亡无人之地。”

“飞过来，不给你犹豫和逃跑的机会。”柯宜恩的脸顿在屏幕上一动不动，但仍然可以听到她的声音说，“下周好不好，我看一下机票，我还能休两天假，带你溜达溜达，我上班的日子呢，你就在家里做我的田螺姑娘……”

“别买票！”章妍挣扎着坐起来，制止柯宜恩道，“我爸回来了，我可能要在家里多待些时间。”

“啊哦呃！那是，那是要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柯宜恩的脸又恢复了生动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劝道，“你好好的，别老跟你爸犟，你爸高不高兴无所谓，主要是你别惹你妈不高兴，这些年她多辛苦啊……”

“嗯……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我这辈子都不会想通的。”章妍说完又躺了下去。

“想不通也没关系。我就希望你不要不开心。”柯宜恩突然深情起来。

章妍噗嗤笑出了声，无所谓地说：“我都辞职了，还能有什么不开心！”

“辞职万岁！”柯宜恩举起了右手。

“万岁！”章妍也跟着她喊起来。

-

恶作剧之后，封瑾比封如玉更在意手机消息，每一次震动都立刻凑过去看，弄得封如玉也紧张兮兮，但事实上一直到她们入睡，章妍也没有再发任何消息过来。

“她比江茉更漂亮吗？”封瑾问。

封如玉觉得妹妹这个问题又好笑又可爱。她想了一下回答道：“在我心里她是第一位的，任何方面都是，没法和别人进行比较。”

“那说明你不够客观。”封瑾说。

封如玉笑了，告诉她：“喜欢本来就是没法客观的。”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封瑾又问。

“时间不对。”封如玉翻了一个身，低声说，“是我错过了。”

当初她们一起玩的那个游戏，由于后续经费不足，失去了更新能力，渐渐被市场淘汰了。但是和从前不一样，这次游戏虽然A了，但封如玉留下了一个朋友。

-好可惜啊。我还没做够女侠呢。（Sarracenia）

-不过认识了封神，我很开心！（Sarracenia）

-封神，你玩其他什么游戏也要喊我哦！（Sarracenia）

-实习期很忙，应该没时间。（封如玉）

-对哦，封神现在已经在被社会毒打了。（Sarracenia）

-摸摸头。（Sarracenia）

-封神，我有点担心。（Sarracenia）

-担心什么？（封如玉）

-担心我们不一起玩游戏了，就没有共同话题，现实生活也没有交集，慢慢地就不联系了。（Sarracenia）

-不会的。（封如玉）

-听你分享日常很有趣。（封如玉）

-真的吗？那你不要嫌弃我废话多！我可是有很多很多想要和你分享的东西！（Sarracenia）

-不会嫌弃。（封如玉）

章妍确实像她说的那样，仍然每天和封如玉分享着自己的生活——今天吃到的美食，爱上的歌曲，发生的糗事。

封如玉经常加班，特别疲累的时候，就翻出和章妍的聊天记录。偶尔章妍也会发语音，或者是唱歌，封如玉都点了收藏，戴上耳机听见她欢脱的声音，就好像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蹦蹦跳跳的，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每一天发生的一切。

封如玉享受着这样的关系，也思考过是否能更进一步。但是她还没思考到位，章妍就带着醉酒的告白来势汹汹。

那天是公司的聚会，章妍似乎也在参加毕业聚会，一个小时前给她拍了一张现场的图片，封如玉祝她“毕业快乐”，也提醒她“别喝太多”。

聚餐的终点往往是KTV，封如玉坐在角落里，没有点歌。她五音不全，从小就不怎么爱唱歌，甚至都不怎么听歌。章妍分享给她的那些歌几乎是她歌单的全部了。

-聚会如何？没喝很多吧？

封如玉的消息发出去，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爱说教的老妈子，正常的年轻人应该会说“毕业酒会很难得，要及时行乐”之类的话吧。

章妍一直没有回复，封如玉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听同事唱歌，而不是一直盯着那不会变化的对话框。

封如玉出去上厕所透气的时候，接到了章妍的电话。

“封神！玉玉！”章妍显然已经喝多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我在。”封如玉往外走，想去到一个完全安静的地方。

“我要和你说一个秘密。”章妍声音很大，完全不像要说秘密。

“你一个人吗？”封如玉问她。

“算是吧，我在寝室，她们都醉倒了……哈哈哈众人皆醉我独醒哈哈哈……”章妍快乐地笑着。

“你坐好，别摔跤了。”封如玉提醒她。

“我躺着呢，地上凉凉的，很舒服！”章妍说着吹了一声口哨。

“章妍，你去床上躺着可以吗？”封如玉问她。

“太高了，爬不上去。”章妍说。

“你喊一下隔壁的帮忙……”

“嘘！”章妍打断了她的话，高声说，“听我说，我要说秘密！”

“好，你说。”封如玉只能依着她。

“哈哈哈好害羞，我说不出口……”章妍咯咯咯笑起来。

“那要不明天再说？”封如玉建议道，“今天你先喊人扶你到床上……”

“不行不行！柯宜恩说过……我想一下……她说的，喝醉了都没法说出口的话，清醒的时候更无法宣之于口！”章妍几乎是扯着嗓子在说话，此刻因为自己回忆起了柯宜恩说过的话而开心。

“你说，我在听。”

“你要保密哦。”章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嗯，我会保密。”封如玉许诺她。

章妍似乎又在犹豫，但沉默过后她还是说出了口：“封神，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封如玉感到惊喜，但是理智更甚，她轻声说：“好，我知道了。我会保密的。你快叫一下隔壁的……”

章妍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封如玉一边通过章妍的动态评论，找到柯宜恩询问情况，一边打电话让表姐帮她订最快的飞往H市的机票。

封如玉坐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收到柯宜恩的回复，说和一个老乡联系上，已经把她搬上床了。封如玉回复“谢谢”，又被柯宜恩疑惑地调侃了两句。

飞机是凌晨四点到的，封如玉猜测章妍宿醉肯定没这么早醒来，便在她学校附近订了一间房休息。

封如玉昏昏沉沉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艳阳高照，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中午一点多了。

手机弹出好几条消息，封如玉猜测是章妍，心情愉悦地点开了对话框。

-我昨天醉了！囧（Sarracenia）

-断片了我都不记得我跟你打电话说了什么。（Sarracenia）

-封神你不要在意我昨天胡说八道。（Sarracenia）

-有冒犯的地方请见谅！（Sarracenia）

-真的很抱歉！（Sarracenia）

封如玉的笑凝固在脸上。

-你没说什么。不用抱歉。（封如玉）

-那就好！我今天答应了室友陪她去看电影，我先去收拾啦！（Sarracenia）

-好。（封如玉）

封如玉买了和她同一场电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大部分的时间都没在看电影。她想过上前去问个清楚，想过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但随着电影片尾曲响起，她却决定往后退——退回到起飞之前，退回到那通电话之前，退回到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