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意闹(一)

回到茶坊的时候,我看到之前那个穿着银红色袍子的公子正摇着扇子向茶坊门口走过来。看到我下了马车,他脚步顿住,看着我露出笑意来。

他收起扇子笑道:“你这小姑娘上次说请我喝茶,转天人去楼空的,我险些以为你为了赖我这顿茶跑路了。”

我正要开口,云岫在我身边道:“这位公子不妨先随我们进去,坐下慢慢聊。”

那公子笑:“正有此意。”

云岫泡了一壶华顶云雾,道:“此茶经泡耐饮,慢聊。”说罢,便转身坐回案后的竹椅上。

“你兄长?”那公子挑眉问道。

我摇头:“他叫云岫,姓云,我叫夜晞,姓夜,如何能是兄妹?”

那公子“啧”了一声:“不是兄妹啊,那你们什么关系?”

“他把我捡回来的,嗯……我算是在他家打长工的?”我为难道。

云岫闻言看了我一眼。

那公子恍然:“噢,这样啊。”又低低说了声,“怎么没让我捡到。”

我尴尬地干笑:“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那公子听到我这句话一下愣住,半天道:“你不认识我?”

我也一愣,我记得上次追那飞贼没来及问他姓甚名谁啊。

他不甘心道:“花云客是我的艺名,真名叫花辞。”

“呃……”两个都不认识,不过花云客这个名字确实有一点耳熟。

我仔细看着这张脸,很确定,我们只是第二次见面。

他叹了口气,:“几年前我走在街上,被几个贼人缠住,要请我到他们寨子上唱戏,你碰巧路过帮我赶走了他们。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不过站出来救我的人都别有目的,更有甚者,本就是那些贼人的雇主,所以那一次我也没给你好脸色,但谁知道你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你记性真好,还能记住我这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像你?这么绝艳的一张脸都记不住。”

呃。

我指了指云岫,道:“看惯了这张脸,什么脸都不至于见一面就念念不忘好几年吧?”

花辞顺着我手指看过去,撇了撇嘴,道:“这倒是。”

“后来呢?”我问道,“你为什么将我记了这么久?”

“欲擒故纵的套路我也不是没见过,我以为你必定还有后手,我要是把你给忘了那多尴尬。不过,谁知道你这一纵,纵了两三年。”

“我可太冤枉了……”

“你真的没听过花云客这个名字吗?人家好歹是个角。”花辞嗔道。

“有一点耳熟。呵呵呵呵呵……”我心虚地喝了口茶。

“算了,既然是你真心救我来着,我请你看戏。明日申时,梨园等你。”花辞哗地打开折扇半遮脸,只留下眉眼流转,一双春水眸媚意无边。

……

梨园是纸醉金迷之地,我来过很多次,但都是为了暗杀目标而来,从来没有留意过台上是怎样的风景。

花辞给我安排了离戏台极近的位置,因着目力超群我甚至能看清花辞头上珠花的花纹。

他说自己是个角,这应该是很低调的说法了,观其排场,他应该是个名角。头面之华丽不说,台下还坐了不少权贵,有几个还是熟面孔——从我这里买过凶。他们见我一直看着花辞,似乎十分紧张,大概是担心我这次的目标是花辞吧。

嘁,刺客就不能有娱乐?

粉墨油彩遮住了花辞精致的五官,却勾勒出了别样的风韵。花辞虽然瘦削,线条却婉转,扮成花旦十分娇媚。本就是一双含情目,勾勒了斜挑的墨线,眼波盈盈流转,分外勾人。

扫了一圈周围狂热的视线,“妖孽啊……”我轻叹。

花辞斜睨了我一眼,端的是万种风情。

他嗓子极好,穿透力很强,饱满圆润,我这个从不留意戏曲的人也被吸引住了,不由得开始想象,如果站在台上的是云岫,该是怎样的光景……

那场面也太吓人了,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得抖了抖,那还不如让张飞绣花,我估计君子桓都消受不起云岫唱戏。

几折子戏唱罢,花辞退场,临了又抛了个媚眼给我,示意我去后台找他,就这一眼,引起了我身边一圈看客吸气。

“饿了没?”花辞一边卸妆一边问。

本来没留意,被花辞这一问,确实感觉腹中空荡。

“等我收拾完,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百无聊赖,把玩着花辞的行头。

“挺有意思的。”我道。

花辞从镜子里看我一眼,笑道:“那就常来,不收你银子。”

后来花辞拎了一只处理好的鸡,两坛子酒,带我去了江边。

夜间的江边丝丝凉,那种风拂过头发的感觉很美妙。

我想不到花辞居然在做叫花鸡。

圆月高悬,江上银光粼粼,我们席地而坐,一口口喝着酒。叫花鸡被荷叶裹着埋进了土里,热腾腾冒着热气。

“小姑娘。”花辞突然开口。

“啊?”

“你怎么晚上还带着伞,这么怕晒黑?”花辞问道,“你跟你那哥哥两个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倒是都白得像雪堆出来的。”

“这个嘛……”我撑开伞给他看,“看得出有什么玄机不?”

“上面的泼墨画可真见功夫,你画的?”

“云岫画的,重点不是这个,你再看。”我刨出叫花鸡,掰了块翅膀下来。

“啧。”

“找到了?”

“没有。”

我放下骨头擦了擦手,将伞拿过来,“看好了。”说着,我抽出伞中剑。

月光下,剑身雪亮,寒光凛凛。

“如此精妙!”花辞感叹道。

我将剑放回去,花辞抱着伞爱不释手。

“听说武器有灵,这般名器,想必名字也不同凡响,那这伞叫什么名字?”

“这是剑。”

“我知道这是剑,我问名字。”

我喝了口酒,轻轻抚摸了一下被他揽入怀中的伞,道:“这把伞的名字,叫‘这是剑’。”

“……”

云岫向来早睡早起,但我若是出任务,他一般会等着我。这是我头一次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回来这么晚,云岫还给我留着灯。

我走进去,云岫居然没去睡,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浅浅饮着茶。

“吃过了?”云岫淡淡开口。

我有种贪玩晚归的孩子被家中长辈捉了个正着的心虚感。

“厨房锅里有红豆银耳羹。”云岫仍是淡淡的。

我扔下一句那我去吃了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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