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程璐一家告别后，沐鱼拎着行李箱，出了火车站，属于城市的喧嚣热闹霎时间传来，人来人往火车站口，吆喝声叫卖声连成一片，沐鱼拖着行李箱，在出站口打了个车直接去客运站。

半个小时后，他坐上了上午最后一班去镇上的大巴，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走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到镇上，已经一点多，出了客运站，饥肠辘辘的在附近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又打车，回到村子的时候已是下午2点左右。

站在破旧的小屋的院前，拿出那个一直挂在钥匙扣上旧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锈迹斑斑的锁扣开启，“吱呀……”沐鱼轻轻推开门，仿佛是记忆的闸门被打开，缓缓走进去，与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跨越时空尽数呈现在眼前。

春天和奶奶一起在墙角处种下南瓜籽，菜种，夏天锄草，秋天拔萝卜，冬天的时候，白茫茫的雪地中会有两个雪人，一大一小，空气中似乎又响起了奶奶不厌其烦的叮嘱。

清晰的画面，熟悉的声音，如今都被葱葱郁郁的荒草取代。

穿过荒草，来到小屋前，看向门上的刻痕，伸出手顺着痕迹来回游走，眼里有着深深的怀念，微微一笑，熟稔的在门槛边找到了记忆中的钥匙，锈迹斑斑的要是插进锁孔，僵硬的转动“咔哒”一声，拿掉锁，轻轻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蜘蛛网结满房梁，地上桌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灰。

耳边似乎又响起苍老慈爱的声音：“小鱼儿，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了……”

眼泪无声的滑落，一手紧紧的捂住胸口，指尖泛白，一手紧紧的捏着拉杆箱的扶手，片刻，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拉杆箱，扶着门框。

缓缓的平复心情后，他转身来到院子里，四周瞧了瞧，打算找点树枝，干草做个简易的扫把。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好奇的从门口传来。

沐鱼一愣，转头看去，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扒在门上。

他走过去，蹲在地上，学着他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是谁呀。”

小孩歪着头，黑溜溜的眼珠，滴溜溜的看了看他：“我叫虎蛋。”

沐鱼听到这个名字，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死劲憋着那即将出口的笑声，脸瞬间变的通红，他眉眼弯弯，嘴角抽搐着僵硬地夸奖道：“很好听。”

男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摸了一下鼻子，特别臭屁的说：“我的小伙伴也这么说，特霸气。”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声：“虎蛋.....”

小孩回头大声的喊道：“哎……祖奶，我在这.....”

不一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背着一个背箩佝偻着走来。

站在门口，眯起眼仔细的打量着沐鱼，片刻，似是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小鱼？”

沐鱼微笑着点点头：“是的，村长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一愣，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她眯起浑浊的双眼，凑近仔细的瞧了瞧，眉头皱出深刻的皱纹，怒力在记忆的脑海深处思索着两人相关之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眉头一下子松开，脸上的皱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眼睛瞬间通红，哽咽的说道：“真的是你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当年把你送到孤儿院，奶奶一直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说着深深的弯下佝偻腰。

这句话，老人自从把沐鱼送走的那一刻就想说，那时，自责感没日没夜的侵蚀着她，经常整夜的睡不着，有时也会呆呆的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虎蛋出生后精神才好些。

沐鱼一惊，急忙往边上，一躲，这可不是程璐一家三口，他急忙扶起老人，无奈的说道：“村长奶奶，你这是做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跟我到什么歉，再说，就算当年不把我送孤儿院，我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生活，最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同意的不是吗？”

老人心里很清楚，这是事实，只是，怎么也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当年，沐鱼奶奶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本就生活困难。

突然，有一天，抱回一个孩子，死活要养，说如果不养，这孩子就活不了。

老人的态度，让当时的村支书头疼又无奈，但也不能不管，毕竟是条人命。

就这样，这家帮一点，那家给一点，渐渐的孩子长大了，心想，这苦日子快熬到头了，

可是没想到，沐鱼奶奶就跟完成任务一样，突然就离世，不到十岁的孩子一瞬间就成孤儿，虽然能自理。

但是，那个年头，谁家也不宽裕，紧巴巴的，导致小鱼儿吃了上顿没下顿。

最后村长奶奶，无奈的征求了沐鱼的意愿，才决定送他到孤儿院，而且特意选了沐鱼奶奶经常去的那个孤儿院，希望对方能看在老熟人的面上，多担待些。

说到孤儿院，沐鱼奶奶也很坚持，自己省吃俭用，愣是每年都要给孤儿院送东西。

村长奶奶曾经劝过她，当时，老人温柔的笑着说道：“那些孩子也可怜，我有，就帮帮他们，阿梅一个人也挺辛苦的，要管理那么孩子。”

如今，不管如何，沐鱼已经长大。老人心里的那块石头，似乎落了地，精神也轻松多。

虎蛋在一旁懵懂又焦急的看着祖奶，紧紧的拉着她的手，眼泪在眼眶打转，又倔强的不让掉下来。

感觉手被抓紧，村长奶奶低头看去，安慰的拍拍曾孙的手。

又看向沐鱼身后的老屋，当年本是老旧的老屋，如今年久失修，已然很破旧，不结实的地方已经倒塌，青黑色的瓦片上野草生长，葱葱郁郁，院子里的荒草已有半人高，荒凉萧瑟。

急忙对着沐鱼说：“小鱼儿，今天先住奶奶家，赶明天，让你村长叔一起收拾。”

沐鱼笑了笑说：“村长奶奶你别担心，我就随便收拾一下，暂时住一下，其余的明天再收拾，这你就别管了。”

老人匆忙的拉着他，疼惜的说：“这怎么行，这里这么些年了，没电没水的，不行，你等会跟我一起回去，暂时去我那住一晚，明天再收拾。”

沐鱼拉老人的手，无奈的拒绝老人的热情说：“村长奶奶，我就不去了，这里，一会就好，你别担心，没事的。”说着，就弯下腰拔草。

老人在一旁干着急，转头看着小孩：“虎蛋，你，现在回村里，叫你爸带点人过来，帮叔叔收拾一下。”

虎蛋听了，点点头“哦”风一样跑出去，边跑边喊：“爸，祖奶让你带人来收拾屋子。”

不多会，几个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扛着锄头铁掀的快步走来。

几人来到门口，满心疑惑的往里瞧，小声的嘀咕道：“这不是山上的荒屋吗，怎么要开始收拾了？”

“赵明，你奶叫你收拾这干啥？”其中一个个子稍微矮一点的男子，疑惑的看着赵明。

赵明亦是满头雾水，皱眉说道：“先……进去看看。”

几人进屋，只见老太太与一个白白嫩嫩，长得异常漂亮的青年聊的十分开心。

老太太瞧见他们，赶忙招呼道：“明明，快来，带人帮小鱼把这收拾收拾，好住人。”

赵明掏了掏耳朵，再次问道：“奶奶您说谁？”

老人走上前来，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说：“就是你小时候闹着要娶的小鱼儿。”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村长奶奶这话，瞬间就让他想起儿时一些遗忘的记忆。

小小的皮肤黝黑的男孩，在地上一边各种打滚，一边哭闹着说要娶他做老婆。

沐鱼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赵明黑红着脸，急忙的拉住老人：“行行行，奶奶别说了，我这就收拾，我现在都是孩他爸，小时候的囧事求别提，给留个面。”

老人傲娇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算你识相。”

众人无奈摇摇头，听话的拿起工具，一步一步的走向院子的肆意生长的野草……

沐鱼笑了笑，蹲下身继续拔草。

老人急忙拉着他说：“不用，让他们除草就好了，你这细皮嫩肉的，一会该受伤了。”

沐鱼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的，村长奶奶你坐着就行。”

老人听了，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收拾，不知不觉就到日暮西山之时。夕阳西斜，漫天晚霞将山峦染成一片金黄，远处人家已炊烟袅袅，老人早已离开。

赵明直起腰，满手脏污地拍了拍，走过来，看着沐鱼说：“小鱼，今天收拾的差不多了，屋顶的话就明天吧，到时候找个梯子。一会儿我回去那几根蜡烛，凑合一晚上，电线的话，明天给去找个专业的电工来看看，你看行吗？”

沐鱼点点头，由衷的说道：“谢谢赵明哥。”继而有些窘迫的说道：“原本应该一起吃个饭的，但是现在我刚回来，没菜没米没油，可能招呼不了大家，你看要不哪天我请大家去镇上下馆子。”

赵明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瞧你这话说的，去镇上就不用，镇上死贵，还不好吃，哪天你这收拾好，请哥几个随便吃个饭就行。”

沐鱼笑着点点头说：“好。”

“收拾好了吗？”慈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听到声音，几人回头看去，见到老人，赵明赶紧走上前，扶着她避开地上杂乱的野草，缓缓的走进来，说道：“奶奶，收拾的差不多，剩下的得明天找专业的人才能弄。”

老人点点头，眼里透露出赞许，她突然推开赵明，来到沐鱼面前，拉着他说道：“小鱼儿，走，跟奶奶回去吃饭，晚点再过来。”

沐鱼沉吟片刻，随后轻轻点点头：“好的，谢谢村长奶奶。”脸上洋溢着真诚的感激。

老人听了，开心拉起沐鱼就往外走看，还不忘回头对着其他几人：“阿林，你们几个一会和你明哥一起到家里来吃饭，我和小鱼先走了。”

个子稍矮点男人，高声回道：“哎，好。奶，您慢点！”

赵明懵圈的看着，风风火火地从面前走过，看也不看他的老人，无辜的说道：“奶奶，您老看见我了吗？”

老人听了，一巴掌拍在他宽厚的背上，瞪了他一眼，虎着脸说：“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见。”

赵明......“那你怎么不叮嘱我一声？”

老人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且没好气的说：“自己不会回家吗？”说完，转身紧紧拉着沐鱼，脚步急促地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明......

同来的几个男人，凑过来，幸灾乐祸的说道：“哎哟，这是被抛弃了，自己不会回家吗？”说完，嘿嘿嘿笑道。

赵明转头，凉凉的看着他们，转身大步离去，过了一会，空气中传来：“今天晚上谁也不许跑，不....醉....不...归...”

几人顿时哀嚎：“别呀阿明，上次就被你嫂子用扫把赶出屋，身上还被抽出红印子，香香软软的媳妇不能抱，只能跟几个臭小子挤一晚上，还被各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