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莫文轩听到“爸爸”这个词，难得的停下手中的活计，转头看着高扬，“你是打算自己生一个？”

“呵……”听到好友的问题，高扬笑得很无奈，基地的生育政策他又不是不知道，等级C以上才有留存基因的权利，法律的名义上说的是履行义务，实际上这是一种特利，高等级的人类才能拥有的生育权。

想要自然繁育权限得更高，B 起步。他区区一个D级小医生，半年之内连升三级，已经是老天垂怜，不敢奢望太多。

高扬笑着打了个哈哈，“想有什么用？首先，得有一个女朋友，然后女朋友愿意生才行啊！”

“嗤，女朋友？你那疗养室还有两个女的呢！你看看我这里，清一色的老光棍！要下手就赶紧了！”莫文轩忽然凑到高扬耳朵边，悄声道：“我听说，你要求的上边派来的小护士，可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啊！”

“起开！胡说些什么！人家小姑娘还没毕业呢！”高扬一掌拍开莫文轩，拉了张凳子在莫文轩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个小物件摆弄着。

“那不是正好嘛，现在拿下了，毕业就能领证结婚了。”莫文轩看着高扬红红的耳朵，难得笑出声来：“哈哈，没想到你这迂腐守旧的书呆子，居然也会假公济私了！”

“呸，你才假公济私！你们全家都假公济私！！”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高扬和莫文轩并排坐着，只有他手上的小物件，噼里啪啦的发出阵阵轻响。

“老莫，说实话，我还是很羡慕那些有家有爸爸妈妈带大的孩子的。”高扬和莫文轩，都是基地孵化中心孵出来的孩子，不知道也没权利去了解自己的基因贡献者是谁。

“嗯，我知道，你从小就这样。”

“是啊，我从小就羡慕。羡慕那些有爸爸妈妈的孩子，羡慕他们可以向爸爸妈妈撒娇，羡慕他们有家可以回，羡慕他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港湾。”

基地的抚育中心，不存在虐待或者偏心之类的事情，但就因为太公平，一切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也无人情可言。

当然，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即便是同一窝孵出来的孩子，也会按智商天赋分成三六九等，统一读完小学，几轮考核下来，差距就更明显了。天赋高的孩子，小学没毕业就已经被特招，比如莫文轩，有些孩子读完中学，还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比如高扬。

莫文轩对高扬羡慕的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他少年时代确实有体验过家庭的温暖。

那时他特招考入1001实验室，年纪还小，刚刚离开集体生活的繁育中心，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鲜但又有点迷茫。

他的导师孜孜不倦的教诲令人如沐春风，还时常带他回家，给予情感慰藉。

那是一个令人羡艳的三口之家，男主人博学儒雅，女主人美丽大方，儿子乖巧听话聪明伶俐。

莫文轩回忆起当年，似乎是有一些淡淡的说不明的情愫萦绕，是对导师敬仰之情，还是对师母关怀备至产生的孺慕之情？或者，如高扬所说的，是对生长在有父母家庭的孩子的羡慕之情？

也许是先天情感缺失，莫文轩并不是很能理解情感的事情。当年那一批一同成长的孩子当中，就只有一个又二又蠢又呆的还整天做梦的高扬，成了他的莫逆之交。呵呵，感情这东西，真的是很奇妙。

高扬忽然叹息一声，“老莫，咱俩都33岁了。”

“是啊，33岁了，你……”莫文轩说到一半，忽然打住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高扬可不干了，“哎，老莫，不带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的！有话直接说！”

莫文轩想问高扬，有没有接到繁育中心的通知，去留存遗传基因。

基地自从发明人造子宫技术并推广之后，愿意用传统方式生孩子的人越来越少，愿意生孩子的人也越来越少。大多数人都醉心于自己的研究或者钟爱的事业，甚至连结婚都不是很在意。

但是人类必须要繁衍，“人”也是基地紧缺的资源之一，所以，拥有优质基因和优异贡献的公民到一定年龄还未婚育，就会收到来自繁育中心的通知，去留存遗传基因。

所有的基因贡献者都有严格的记录，筛查排除各种不良基因以及防止近亲繁殖。繁育出来的孩子和基因贡献者没有伦理上的关系，由基地统一抚育培养。基因贡献者不可以用任何理由去追查自己遗传基因的去向。

莫文轩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基因贡献者是谁，只要自身的基因优异，就行了，对于自己目前的工作，十分的享受，同时也享受自己的单身生活，没有任何结婚及生育的打算。去繁育中心留存遗传基因之后，肩负的繁衍义务就已经完成。

高扬却却正好相反，他觉得重要的不是继承了什么基因，而是可以和最亲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光。他一直羡慕那些有家有父母的孩子，他从小没有获得过的温暖，想补偿给自己的孩子吧。

但是高扬的天赋一般，也未曾在工作的领域作出任何贡献，虽然现在进入核心A区工作，外人看来前程万里，稍微明眼点的人就会知道，其实那是个炮灰的位置。

高扬性格善良温吞，反应迟钝，在龙一逃跑之后，莫文轩反复在问自己，当时提名高扬出任血玲珑计划的主治医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后悔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就让他好好护着高扬，为他开辟一条路出来吧！

名垂青史什么的过于虚幻，至少，为他争取到自由繁衍后代的资格！如果想按照传统方式繁衍后代，必须要经过繁衍中心的严格考核，血缘检测、基因筛查等许多复杂的手续，但前提必须是，双方都非常优秀！

等级至少B 以上，才能允许使用原始方式的生育权。

呵呵，B ，谈何容易？一级实验室的负责人才可能获得的等级，那是平凡如高扬一生可望不可即的位置。

血玲珑计划原本只是二级实验，由于实验品龙一的特殊身份，被提升为一级实验，总负责人的等级也只是B-，原本无足轻重身处炮灰位置的高扬，堪堪从原本的D晋升到C，连升三级，已经是很是难得。

而C级以上才能获得基础的生育权，甚至是基因留存的义务，也仅限于C级以上。

高扬现在所处的位置，看似风光无两，因为龙一的关系，手中特批了B 权限，那只是物资优先和医疗权限，以及一些特殊事件的特许权限。但实际上，谁又能预料，明天他是不是又因为龙一的关系，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33岁，该结婚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