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司院法医部解刨室。

秋瑾深将沾着污渍的手套扔进医疗废物箱,转身目光停留在墙上挂历上被红笔圈出的日期,此时距离大学生周茜的尸体被发现已过去13小时。

不锈钢台面上的躯体苍白如纸,左侧肋下有道12厘米的缝合线,法医曾从这里取出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七分钟后,秋瑾深已经落座在会议室。

“路队,毒理报告出来了。”

她听到声响,抬头和刚进门的刑侦队长对视了一眼,将平板电脑推至她面前,开口道“血液中GHB浓度超标三倍。”

路炤尘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解剖照片里,死者脖颈处的弯月形淤青与手臂内侧的烫痕形成刺目对比。

门再次吱呀一声,技术科的赵可和叶晚抱着证物箱匆匆闯入,箱内密封袋里的手机屏幕还沾着泥渍,一进门叶晚看到面前的两人便道:“云端数据恢复了。”

叶晚和赵可坐下来后插入解码器,周茜手机里名为“助学群”的加密文件夹开始被层层剥开。

路炤尘拉开秋瑾深旁的椅子坐下,大家的瞳孔都在这一刻同时瞪大,44张半衣上身照、19段视频和32份电子借条在投影仪下无所遁形,最新文件更新时间正是死者遇害当晚。

“借款3000元,周息420元,逾期日息10%……”

路炤尘念着群公告,声音似乎要把会议桌的木纹冻僵,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顿时变得沉重。

监控视频最后结束在死者生前最后的身影:她攥着帆布包跑出宿舍楼,浅蓝色的阔腿裤在图书馆拐角处一闪而逝。

而此刻投影幕布上的聊天记录显示,19:15分群主正在群里拍卖“贷款套餐”。

秋瑾深打开另一个文件,往下翻动着照片。投屏幕上她放大着死者指甲缝,那原本不起眼的荧光物质开始清晰显现在众人面前。

“是特殊防伪油墨,”她将采样棉签浸入试剂的报告调出,“和突击检查的夜总会消费券属于同一批次。”

报告里,玻璃皿中的液体会泛起孔雀绿色,这让路炤尘想起半年前在边境缉毒案见过的新型致幻剂载体。

叶晚的键盘声在此时突兀响起,大家继续讨论着,过了一会她将电脑屏幕转向她们:“群成员IP追踪完毕,12个校内地址对应学生会活动室、教师公寓和……”她顿了顿,“副校长家的私人书房。“

叶晚将删除的聊天记录恢复了,上面显示着群主正要求着群员修改借款合同:“把‘自愿参与’加进补充条款。”

恰时,物证科工作人员送来一件证物袋,会议室内的人眼睛落目此上,空气开始变得更凝重几分。

路炤尘盯着袋中撕成碎片的照片,技术还原显示这些照片拍摄于两个月前,正是周茜妈妈白血病复发的住院高峰期。

秋瑾深翻动尸体解剖记录的手突然停住,等一下:“死者有陈旧性机械损伤,这样时间推算的话……和第一笔借款日期吻合。“

“查到了。”

赵可突然高喊,“群文件里的视频背景音有钟楼整点报时。”

监控录像应声切换到市图书馆顶楼的钟楼画面,20:00的钟声里,穿灰色连帽衫的身影正将三脚架对准某个方向。

路炤尘刚想抓起对讲机的手被秋瑾深轻稳按住,助理夏安将死者胃内容物检测报告推前至大家面前:“她遇害前吞食过带有基金会logo的薄荷糖,而生产批号显示……”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物证科的人举着刚打印的流水单冲进来:“周茜母亲账户今早收到20万汇款,打款方是陈夜隐慈善基金会下属的‘困境救助项目’。”

同一时刻,阳光从解剖室的百叶窗缝隙漏进来,照在档案上记录的文字,上面写着死者脚踝处有被遮瑕膏掩盖的条形码刺青……那是某海外拍卖会的专属标识。

解剖室排风系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安静地转着,将血腥味与真相一同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周茜还在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密闭的地方,而另一边会议室里的人正脑力交簇的还原着事情的一切。

路炤尘走到白板上的关系图面前,拿起红色马克笔,将“贷款群”、“基金会”和“境外拍卖会”狠狠圈在一起。

…………

路炤尘推开副院长办公室的玻璃门时,窗外那株老树的枝影投在周远身后的白墙上,摇晃的叶影像是无数只攫取的手。

“搜查陈夜隐慈善基金会的申请,我驳回了。”

周远将文件夹推过红木桌面,他没有看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炤尘,没有确凿证据,动纳税大户,只会打草惊蛇。”

路炤尘盯着档案袋边缘,鼻腔里充斥着普洱的涩味。

她想起在解剖室看到的情景……十九岁的人胸腔里的黑明桐花,花瓣边缘凝结着紫黑色毒液。

那些暗红汁液在证物袋里微微晃动时,总是将她扯回母亲牺牲那日浸透衣服的鲜血。

“一个月内多起命案都指向基金会……”

她抑制住开始跳动眼皮,“周院,您当年教我查案要追到根上。”

钢笔尖在审批表戳出个墨点,周远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

这个动作让路炤尘恍惚看到多年前的他,那时他不是什么副院长又副院长,那时他还会把哭闹的小女孩扛在肩头看司院队升旗仪式。

“炤尘啊,”他突然换了方言,“陈总去年给院里捐过三辆防暴车。”

路炤尘盯着他,转身时瞥见书架第三格的新相框,陈夜隐与周远在司院民共建仪式上的合影,慈善家的珍珠项链挨着司院员的领徽,两种光泽缠绕成诡异的和谐。

楼墙外的城市在秋阳下溺染,风声开始透过窗户渗进来。

可屋内依旧很冷,很静,没有回答。

…………

LED灯管在秋瑾深的衣服上投下青灰的调子,她从冷藏柜取出证物明桐花,冷雾顺着指尖攀缘而上,染了层看不清的薄霜。

“官方渠道走不通?”

她将花瓣浸入试剂,玻璃器皿碰撞出微弱的响,“我认识个‘开锁师傅’ ”,她不可觉察的嘴角上扬了一下,依旧是那种清淡的口吻,开始乱说:“祖上三代都是梁上君子呢。”

路炤尘走过来攥住她手腕,低温让她掌心的枪茧更显粗粝:“知法犯法?”

秋瑾深并未错开她的手,而是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问:“路队好像很喜欢肢体接触?动不动握住人的手腕,真是辛苦。”

见她的手瞬间松下,她便追着她的眼睛,又继续道:“路队不妨把这当作一种实践。”秋瑾深指尖划过桌面,“这些孩子等不起某些人刻意拖慢的正义。”

“在把这些人清除掉之前。”

“正义虽迟但到这句话可太讨厌了,怎么?非要等人没了,等更多的人没了才到吗?”

“嗯?路队?”

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路炤尘这才注意到秋瑾深左腕有道新鲜擦伤,在冷白肤色上格外扎眼。

她想起档案科室里有个跳楼结案的姐姐,想起证物室里永远缺失的现场照片,喉头泛起铁锈味。

窗台的灰鸽终于起飞了。

“什么时候擦伤的?”

秋瑾深一愣,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自己。她拢了拢袖口,掩盖住左腕,“回程时不小心刮到的,无妨。”

“不耽误工作。”

路炤尘似乎想说什么,但开口之时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便止言于此。

……

深夜的,慈善基金会大楼像只蛰伏的蟒蛇。但路炤尘简直无语,秋瑾深的“开锁师傅“竟是叶晚。

“咋了,路队”,叶晚感觉到路队在看自己,一抬眼碰上了她小老板的扶额的动作。

叶晚咬着青苹果棒棒糖,“防火系统已瘫痪,”她敲击键盘的速度让人眼花缭乱,“yeser啦,监控记录已替换成上周画面。”

叶晚总喜欢在yes后面加个er。

路炤尘摸过通风管道的瞬间,尘螨与铁锈味勾起童年噩梦。

此刻秋瑾深的气息拂过后颈,带着甜橙与消毒水混合的香气,她瞥了路炤尘一眼,陈述道:“路队的手在抖。”

吴森然在另一端配合着叶晚,一路黑进了大厦的权限,于是另外两人很顺利的进入了这里。

财务室的保险柜藏着整面墙的账本,当秋瑾深用紫外灯照出暗账,靛蓝荧光数字扑面而来:

[境外劳务输出]

[基因研究资助]

[特殊货物运输]。

窗外忽然划过无声的闪电,似乎预告着什么。远处广告牌的光污染,给每行数字都镀上迷幻的镶边。

“货轮H201的离港日期。”

路炤尘用司院相机连拍,恰时防盗门突然传来电子锁启动音。路炤尘反手扯灭紫外灯,在绝对黑暗中,迅速准确地捂住秋瑾深将要不住惊喘的嘴。

两人的呼吸在账本纸张间交织,她们在黑暗中看着对方的眼睛,空气中交织着生死一线的冷汗。

脚步声停在门外两米,陈夜隐带笑的声音透过门板:“周院放心,账目比……档案室干净。”

路炤尘咬破下唇,目光昏暗的落在账本某行数字上……[监护费:周远]。

母亲葬礼上他通红的眼眶,晋升宴那晚反常的醉语,拼图形状在二十年后的黑暗中终于开始完整了吗?

秋瑾深感受到什么,抬手,指尖轻轻拭去她唇上的血。路炤尘反手扣住她沁凉的手,在对方掌心写下:[che]。(撤)

城市灯火在暮秋将至的夜风中明灭,路炤尘靠在消防通道喘息时,发现秋瑾深拿出出半截巧克力包装。

“补充血糖。”

法医并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替她撕开锡纸,不容她拒绝。

“路队现在信了?有些伞撑开是为遮恶,不是挡雨。”她淡淡道。

不过秋瑾深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而是将那块巧克力递到她唇边,用眼神示意她张嘴。

指尖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自己的唇,巧克力在人的体温下留下了痕迹,秋瑾深没有多想,收回手便舔走了食指上的巧克力,在她的视线下。

“得撕碎了。”秋瑾深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远处传来闷雷,第一滴雨砸在安全出口标牌上的瞬间,路炤尘含住混有她的味道的可可脂。

甜腻触感攀上神经末梢时,她摸出偷拍的账本照片,在昏暗中静默,直到两人动身离开了这里。

二十七分钟后,叶晚蜷缩在证物科角落的电脑前,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在她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

她将U盘里破碎的云端数据导入自制的解码程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腕内侧的陈旧疤痕……那是三年前用碎玻璃划出的,此刻却在发烫。

除了赵可,没有人知道。

“密钥是死者生日加基金会成立日期。”

小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还再加班啊,我不管了,我要回去睡觉了,我不能再加班了,我的生命,我的美好,哦,我需要休息。”

“滚。”

叶晚拉长的声音拖拖拉拉地回复他。小吴一回头看到门外的秋医生,和她打了招呼便走了。

秋瑾深轻声走进来,将冒着热气的陶瓷杯放在桌角,枸杞在暗红色液体里沉沉浮浮。

叶晚闻到了当归的药味,这让她想起被收容在庇护所的第一晚,秋瑾深也是这样端来安神汤。

她是秋瑾深救过的孩子,在这之前她以为生命不过如此。

“叶晚,你想读书吗?”

那时的叶晚警惕又倔强地看着她,但嘴里还是说着:“想。”

“我会资助你一直到上完大学,怎么样?”

叶晚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姐姐,如果说刚刚她像是哈气的小猫的话,她现在就像是后耷拉着耳朵的小猫。

“为什么?我没有可以交易给你的东西。”

“你很有钱吗?”

秋瑾深笑着摇了摇头:“不,这不需要什么什么交易,我愿意资助你,是我的选择。”

“嗯……对于你来说,我当然很有钱。”

她看了叶晚的神情,拐了个弯,道:“当然也是有代价的。”

“代价是什么?“叶晚追问道。

“你必须活着,必须考上大学。”

叶晚一愣,风吹起面前人耳畔的碎发,眼泪便从她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那时的她不知道秋瑾深不过比她大六岁,不过至此以后她便有了自己的银行卡,但她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因为这是一次封闭式资助。

她再次完全意义上见到秋瑾深的时候,她们成为了同事。叶晚觉得她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绝对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她甚至想过,如果秋医生是她的妈妈就好了,如果她是她姐姐就好了。

多年后的今天,她二十四,秋医生三十岁。

她一直在很认真的,很认真的活着,活着。

她从来没有忘记。

秋瑾深:“抱歉,那年你出了事,我不知道。”

叶晚慌乱的摇摇头,“你要抱什么歉啊。我监护人一栏是空的,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是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和她们说了不用联系你。”

……破译进度条突然卡在82%,叶晚调出死者手机里的照片集。

在数百张衣冠楚楚的慈善晚宴照中,她锁定某张合影的玻璃倒影……某人举杯时,手机屏幕映出六个连续数字。

当最后一位字符输入,加密日记如剥开糖衣的毒药般展露真容。

M1016.5.16

今天陈会长带我见了王部长。她们说《冬夏计划》需要更多“形象大使“,我以为是当贫困儿童辅导员。

直到走进君悦酒店顶楼,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灯火,而王部长的表情比夜色更让人窒息。

不过我忘记了陈会长在门口说了什么了。

M1016.6.02 雷阵雨

司院来学校做讲座,我坐在第一排死死掐住大腿。

那个司院察说遭遇威胁要立即报给司院,她不知道我的手机里存着合同、借条,每个画面都能让我家破人亡。

妹妹今天排到了器官移植序列,陈会长送了果篮。

…………

叶晚的呼吸开始急促,空调出风口卷来消毒水的气味,与记忆中那间汽车旅馆的霉味重叠。

她摸索着要去抓陶瓷杯,却被秋瑾深按住肩膀。“缓释片在左边第三个抽屉。“

她的声音像她想象中的妈妈般平稳,但叶晚瞥见她大衣的袖口也在轻微颤抖。

M1016.8.09

成为第19位“冬夏代表“,她们给我戴上嵌着定位器的明桐花胸针。

酒会上的香水味熏得人作呕,李行长夸我好看。

凌晨三点收到短信:“令妹明天手术。“

突然,代码在寂静中滑出刺耳的声音,叶晚发现日记里嵌着反追踪木马。

她迅速切断外网,改用老式电报机改装的外置存储器。

当布满划痕的键盘被敲出残影,暗网深处浮现出更庞大的数据链……十二个加密文件夹标注着不同学生名字,有女有男,最新条目更新时间是昨天凌晨。

“它们把灰交易包装成心理辅导疗程。”

叶晚放大某张酒店平面图的阴影部分,红外线扫描显示暗门后的密室,墙上挂着各角度偷拍视频的截图。

秋瑾深认出某个视频截图背景里的山水画……正是副院长办公室那幅《万山图》。

她的钢笔在报告白纸上划出长痕,墨迹渗透纸张。

机房温度骤降,叶晚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冒出的冷汗已浸透贴身衣物。

叶晚将要点开《驯化流程》的PDF时,秋瑾深突然道:“剩下的让赵可和小吴她们来处理吧。“

“她们给我看过这个。”

叶晚固执地点开另一个视频,按下播放键,监控画面里闪过某人蜷缩在汽车后座的身影,“陈夜隐的秘书说‘这是不听话的下场’。”

黑白影像开始抖动,戴着眼罩的人被推前,那个暴力者后颈的胎记,与今日尸检台上死者颈部的淤痕完全吻合。

叶晚:“周茜既是受害人,曾经也当过施暴者,但我并不知道她是否是被迫的。”

“不过此事情与案件无关,与之前的也无关。”

秋瑾深突然关闭所有界面,破碎的荧光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把前面的证据链同步到二个暗网节点。”

她将司院专用加密U盘插入主机,“路炤尘正在突袭基金会的洗钱窝点,这些足够让周远背后的势力……”

叶晚点点头,摸索到那杯温热的当归茶,仰头饮尽。

…………

第二天上午,老城社区调查现场。

秋瑾深将车停在南华巷口时,路炤尘正蹲在生锈的消防栓旁查看路面痕迹。

这片待拆迁的老旧社区,斑驳墙面上褪色的标语与儿童涂鸦相互融聚着,空气中漂浮着秋冷的味道,和早餐摊残留的油脂气息。

“监控显示陈夜隐的秘书三天前来过这里。”

秋瑾深递过平板,将叶晚传来的照片打开,屏幕里穿米色套装的女子正弯腰钻进单元楼,“但她名下的房产都在新区。”

路炤尘用镊子夹起排水沟边的塑料钻石,表面沾着暗红碎屑,这是美甲上才有的装饰:“血迹DNA比对结果多久能出?”

“夏安在实验室做加急处理。”

秋瑾深瞥见对方的脖颈似乎有些抖动,从包里摸出止痛药,“周副院长驳回了搜查令申请。”

铝箔板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路炤尘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用陈述的口吻道:“你动过证物室电脑。”

秋瑾深袖口下露出伪造电子签章的界面残影,两个女人的呼吸在空气里交错成弦,视线交杂。

但她并没有出声,只是眼睛替她回答了一切。

“秋瑾深,你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司院?”

她笑了笑,歪歪脑袋,“路队,不是很明显吗,我为了我姐姐而来。”

“你不会觉得我有什么重大密谋吧。”

“我其实根本不太想干这份工作你知道吗,我所求不过只是吃好睡好玩好,很好笑吧。”

“怎么,我靠近你,你不舒服吗?”

路炤尘第一次听到她讲无关案件的话讲了这么多,难得语气不再平淡,转口再三,她回答她:“没有。”

“抱歉,我知道了。”

她松下手道:“叶晚资助人是你吧?”

秋瑾深:“嗯?你们不是做过背调了吗。关于我的一切,你应该比我想象中的更清楚我。”

十分钟后,涉案出租屋楼道。

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刺耳呻吟,301室浓烈的香味也盖不住衣柜后的血腥味。

秋瑾深戴上手套掀开床垫,夹层里整摞慈善基金会账本正泛着油墨味:“境外账户每季度向周远……”

“别碰。”

路炤尘突然厉喝,该死这里什么时候装了一个监控,她记得向敏来踩点的时候跟本是没有的。

她的手缓缓垂下,却在瞥见账本扉页的明桐花火漆印时瞳孔骤缩,路炤尘即刻转身挡住楼道监控死角:“给你二十分钟。”

“秋瑾深,走。“

她对上路炤尘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六分后,社区便利店收银台旁的塑料凳上,秋瑾深将破解的U盘推过去:“基金会通过夜场洗钱的证据链在这里。”

玻璃门外传来糖炒栗子的叫卖声,路炤尘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周远”二字。

“有的时候,程序正义不一定救得了那些孩子。”

秋瑾深碰了碰对方战术裤袋里的配枪,“就像你母亲当年……”

“因为有人搞浑浊了这清水。”

路炤尘猛地扣住她手腕反压在货架,膨化食品包装袋簌簌作响。她们冰柜面前僵持,直到巡逻司院笛由远及近。

“把伪造文书痕迹清理干净。”

路炤尘突然松手,她捡起地上掉落得零食,走到自助结账机面前扫码。

“等一下。”路炤尘又转过身走到她面前,牵起秋瑾深的手,指尖在她的脉搏处轻轻按了三下,“现在局势不稳,万一我们踏入了陷阱,那这个意思就表示…………“

“将计就计?“秋瑾深接上她的话,“唉,是谁刚刚还把我反压在货架上的。“

“不……我……”

路炤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就听到她开始淡淡地吐出一句话,“路队你不会是喜欢玩什么**游戏的人吧。”

她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人的嘴里吐出这股话,瞬间耳朵变得通红,气道:“秋医生,谨言慎行,你可是司院人员。”

“哦,那我辞职吧。”

“不……”,路炤尘被她的话打的一愣一愣的,看到对方在笑,气急败坏道:“我没有……”

她的后半句话被进来的顾客的声音淹没了,秋瑾深无辜地抬眼看她,又用那种轻轻的声音道:“你也好奇怪,莫名其妙,我又没问你。”

“倒是加班费什么时候能批下来,路队能不能帮我通融通融加快一下,我都没有工作日之分了,怎么我的加班费还有工作日之分呢。”

“快没饭吃了。”

“我请你。“路炤尘认真地回答她。

秋瑾深挑了一下眼皮,没作答,离开了。

19:00,司院办公室。

秋瑾深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正见上路炤尘对着满墙烈士照片出神。

吊灯在那些年轻面容上投下阴影,最中央的合影里,路母与周远肩并肩站在英模表彰台上,而那枚完整的徽章在八十年代的相纸上依然锃亮。

“结案报告写好了。”

她将浓茶放在堆满案卷的办公桌上,褐色液体在陶瓷杯里晃出涟漪。

玻璃倒影中,路炤尘正用酒精棉擦拭生母的半枚徽章,金属边缘在指尖压出浅红的凹痕。

秋瑾深的视线扫过照片墙,突然定格在某张集体照边缘:一位年轻法医正对着她淡淡地笑,胸前铭牌赫然是她“自杀”姐姐的名字。

她的鼻尖是窗外飘来花的香气,与消毒水的味道纠缠不清。

“当年缉毒组的有两个卧底。”

路炤尘突然开口,“活下来的只有周远。”

19:33,市院证物室。

秋瑾深站在自动感应灯下,看着证物柜里的塑料钻石。

冷白光线下,那些血渍显露出细微的鳞片状纹路……与路炤尘办公室老照片里,路母殉职现场提取的弹道痕迹惊人相似。

身后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叶晚刚复原了三十年前的缉毒报告。“

路炤尘的声音带着长时间工作的沙哑,空气里的尘埃飘落在她们交叠不离的影子上,“你姐姐的编号是024。”

储物柜的金属门映出两个女人的轮廓,秋瑾深的大衣与路炤尘的司院服渐渐被光染成同种色。

远处传来公交的轰鸣,新的一班车开始了,而旧日的亡灵仍在证物编码里沉默。

但它的声音,似乎正在被听见。

……

20:53,秋瑾深和夏安推开消防门时,残留的光辉正穿透一切打在尸体上。

贷款群主张闵晖呈大字型仰躺在废弃水箱旁,后脑勺在水泥地上洇开暗红血泊,碎裂的手机卡在排水管缝隙里。

“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

夏安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看到秋医生一脸淡定的就像什么也没看到时,都快跪下来喊妈妈崇拜她了,她忍不住抱怨道:“疯了吧这么猖狂,真的疯了吧。”

“夏安。“

“来了来了。”

秋瑾深戴上乳胶手套,轻轻触碰尸体颈部,指腹还在传来未散尽的余温,她边和夏安说着什么,但夏安被这股余温疯狂冲击着脑袋:死了?但还有温度?一股及其交杂的感受涌上她的胸腔。

三米外的路炤尘正用镊子夹起半张烧焦的内存卡,物证袋突然被横风吹得鼓起,沾着口香糖的旧海报被风哗啦撕开一角,露出后面用水彩笔涂鸦的扭曲笑脸。

司院院实验室的灯管再次被打开,它最近工作时长也在疯狂增加。此刻路炤尘和向敏正盯着监控录像皱眉。

画面里张闵晖独自走进电梯后突然捂住胸口,抽搐着,用额头疯狂撞击电梯门,最终冲上天台的背影被月光削成破碎的剪影。

秋瑾深将死者胃容物导入离心机,玻璃皿里分离出的透明黏液让她和夏安同时心中警铃作响,这和上周大学生案发现的致幻剂同位素标记完全一致。

“路队。”

实习司院员小陈撞开门,“技术科刚复原的内存卡视频里,三十二个少年与少女的半衣照正和张闵晖癫狂的笑声交错闪现,最后定格在穿着某高中校服的背影。”

秋瑾深眯着眼睛细看,突然按住暂停键,放大画面边缘上镜面反光里半张慈善晚宴的邀请函,烫金logo恰好与陈夜隐基金会的宣传册重叠。

转场至地下车库,此时凉透的穿堂风裹挟着轮胎味掠过。

叶晚蹲在配电箱后敲击笔记本键盘,被碾碎的手机主板正在数据恢复器上嗡鸣,突然跳出的短信发送记录让人屏息……

00:32分,已删除发件箱里躺着条未成功传输的彩信,收件人号码归属地显示N市边境,附件是张像素模糊的实验室结构图,标题栏标注着“明桐花培植区B-12”。

另一边,当物证科保险柜密码锁咔嗒弹开时,路炤尘才发现内存卡不翼而飞。

监控记录显示断电发生在凌晨四点零九分,备用电源启动前的12秒黑暗里,有人用张闵晖坠亡现场同款水彩笔在证物柜留下字迹。

秋瑾深站在她的身侧,蹲下身,指尖摩挲着笔画边缘渗入金属柜门的褐色痕迹,将鼻尖贴近,扇动气息,轻轻嗅闻:“不是人血”,

“是N市野生明桐花混着□□的合成颜料。”

同一时间,叶晚突然僵住,她看着笔记本电脑弹出陌生IP强制接入的提示框。

泛着雪花的监控画面里,她布置在张闵晖办公室的隐藏摄像头正回传最后影像:坠楼前十分钟,有个穿基金会制服的女人将注射器扎进他后颈。叶晚没有犹豫,即刻将信息同步给小吴。

半分钟不到,小吴返回加载清楚的消息:这个人的制服胸牌被窗外的广告牌红光映出的模糊字迹,是“沈轻曼”。

我没想到这章我居然写了八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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