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段誉携众女游览无量山洞，王语嫣虽一道附和，去瞧瞧那据说和她长得极为相似的玉像，心中想的却是“不老长春功”的神书秘诀。

段誉知她意图，一番生老病死，凡人皆苦的老套论调，听得语嫣耳朵起茧，想道：段郎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迂腐了些。

次日，众人进入石洞，见到那“神仙姐姐”的玉像，作为一切的起始与开端，沧海桑田，而她依旧如初见时模样，段誉不禁心生感慨。

钟灵打量着玉像，笑道：“真好看，比王姑娘本人还美得多呢！”

语嫣不悦，却未表现在面上。又听木婉清道：“只有这玉像才能真正永葆青春，再过十年也不会老了半分，但王姑娘到了那时候，却已满头白发了。”

语嫣昔日在慕容复身边，虽并非中心角色，周遭却还对她礼遇有加。而今她尚在一旁，就被人这样议论，竟说她连一尊死物都不如，怒气更盛，伸手便将玉像一推！

玉像轰然倒地，她抢上前去，到头颈中空处掏摸，却一无所获。

段誉劝道：“嫣妹，人的色身是无常的，今天美妙无比，明天就衰败了，这大苦人人都免不了！”他躬下身，朝语嫣伸出手掌，扶她起来。

语嫣忍着郁愤，回身一瞥，只见他身后珠翠环绕，美女如云，她在那瞬间料想，今后数十年、乃至一辈子，都要埋没其中，身旁的玉像仿佛昭示了她破碎枯萎的末路。她再也不能忍受，拍开段誉的手，叫道：“我不要无常！”掩面向外奔去。

众人惊呼欲追，段誉横臂拦下，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嫣妹也有她的考虑，谁都强求不来……”

谁都想不明白，王姑娘为何放弃唾手可得的大理王妃之位，以段誉对她的长情痴爱，绝不会受到一丁点儿的欺负；而段誉此前苦缠已久，终获佳人芳心，竟也甘愿放手，将一腔少年热忱都付诸东流。

一个月后，姑苏，曼陀山庄藏书阁。

语嫣正在案前伏首，寻找浩若烟海的藏书中，是否有不老长春功的线索，她一回到山庄，便马不停蹄地扎进纸堆，更比钻研天下武功秘笈时认真百倍，连阿碧进门都未曾察觉。

“姑娘，先前山庄里死的那些人，还有夫人……都收殓好了。”

阿碧轻轻将一盏茶放在案上，语嫣抬眸，方见她一袭春水碧波般的绿色罗裙，淡淡了声：“知道了。”

阿碧道：“您整天把自己关在藏书阁里，总不是个办法呀，偌大的庄子要靠您打理呢，还有公子他……”她窘迫地顿了顿，“我、我一个人有些应付不来……”

语嫣恍若未闻，眼波同时扫动面前的数本经卷：“知道了。”

阿碧摸不准她的心思，踌躇道：“姑娘难道还在为那日无量山洞的事气恼？”

语嫣离开段誉，千里迢迢回到姑苏，当初着实把阿碧唬了一跳，语嫣稍稍提及了分手的始末，却未曾详细讲过，阿碧还道她是闹性子，段公子不日便会像以往那样巴巴地追来。谁知等来的是大理国新帝登基的邸报。

语嫣低头道：“段郎口口声声参悟人生八苦，却还是跑去做他的皇帝，他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阿碧终究是慕容家的侍婢，纵然惋惜这段姻缘，却仍以自家姑娘的意愿为瞻。“那姑娘可是有了打算？”

“我打算继续追寻不老长春之术，当然，并非一味盲目。”那日毁去玉像，负气奔出，而忘记仔细查探那山洞一番，实在不该。语嫣又道：“阿碧，你一直侍奉表哥左右，有见识、能管家，我便将重振山庄的重任交给你去办。”

阿碧惶恐道：“这、这怎么成！阿碧只是一介女流，武功也不高强……”

语嫣断然道：“现今山庄就只有你我和表哥三人，不是计较这些小节的时候，若有难处，我们也可以一同商量。至于表哥那边，我来想法子。”

提及慕容复，阿碧眼眶不由湿润：“大夫来看过，说公子的疯症，怕是治不好了。”

语嫣这时想起段誉所言“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语带讥诮：“疯了未必没有疯了的好处，阿碧你也该看开些。”

阿碧瞅着自家姑娘，再也不似从前那个端庄得有些木讷的大小姐，反倒愈发像其母王夫人，强势又有主意。心中定定地，似一片浮叶终于得了依靠。

却说语嫣答应阿碧去瞧瞧慕容复的状况，便来到了山庄主厅，曼陀花都已凋零，雕梁画栋也褪了颜色，空荡荡遍生凄凉。慕容复高踞主座，正在低头沉思，语嫣有一瞬恍然，仿佛回到曾经青梅竹马相伴的时光。

慕容复一袭玄色轻衫，腰悬长剑，哪怕疯了，也不改潇洒闲雅的矜贵姿容。遥遥地见到语嫣进来，说道：“嫣妹，哪怕你贵为大燕公主，朕的皇妹，也不能见到陛下不行礼。”

语嫣站定在他面前，彬彬有礼：“……语嫣参见陛下。”

“自朕登基以来，四海升平，连大臣都疏于上朝，实在不成体统。”

“正是如此，语嫣认为，民众可以惫懒，上位者却不能不勤勉，如牧首放牧无知羔羊。”

慕容复颔首：“你能有这样的见地，很好。”

“过誉，都是向陛下学的。”语嫣又行一礼，“语嫣想为陛下分忧，整肃皇宫，少不了您的指点。”

慕容复起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首先是充实国库，女官阿碧会从旁辅佐；其次是招贤纳士，这便需要陛下慧眼，或许还要与我一起上门拜访。”

慕容复愠怒道：“朕贵为一国之君，岂有屈尊纡贵的道理！”

语嫣不疾不徐：“刘备三顾茅庐才招揽到卧龙诸葛，可见贤臣也有其风骨。陛下贵为大燕复国明君，这点气量总是有的吧？”

慕容复面上窘迫：“……那、那是自然。”

表哥自疯了之后，心性倒是好拿捏了许多，对她也算是亲爱有嘉。毕竟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忘却了一切前尘烦恼，完成了复兴燕国的使命。阿碧为此流了不少泪，语嫣却羡慕他这般无牵无挂，真正地超脱八苦，万般皆空。

这些日子，段郎在脑海中的面容越来越淡，表哥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

她嫣然一笑：“那语嫣在此谢过表哥！”说罢，便兴高采烈地跑出了主厅。

“是陛下！……罢了，只此一次，容你无礼。”慕容复嘟囔道。

语嫣回到藏书阁时，正巧见阿碧把什么东西慌慌张张往身后藏。她勉强笑道：“没想到姑娘如此顺利说服了公子。”

语嫣盯着她藏在背后的双手：“你顺着他就是了，无甚难处。”

阿碧转移话题，说道：“前些日子，我去姑苏城采买，偶然捡到一本叫《成功企业必备》的书。虽然看不太懂，但似乎是教人怎么打理产业，我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语嫣不为所动：“你刚刚在藏什么？拿给我看看。”

阿碧犹豫道：“姑娘，这……”

“你不给我，我可要猜了。”语嫣眼波一转，“是金陵王家吧？”

阿碧叹道：“姑娘敏锐。只是……只是信上对姑娘和公子言辞刻薄尖酸，还是不看的好。”

“无非是说我被段郎所弃，终日守着一个疯子和一间破屋罢了。”她眯起一双秋水皓眸，“金陵王家不过是个旁系，也想来分这曼陀山庄的一杯羹。母亲留下的东西，我绝不会拱手他人。”

“可、可是……我们确实捉襟见肘，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仆人也遣了，顶多再撑两个月，就得将山庄抵押出去。”

语嫣道：“无妨，我已想好对策，就怕他们不来。”

阿碧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

语嫣笑道：“你且安心研读那本《成功企业必备》，金陵王家的事，交给我和表哥便是。”

阿碧：姑娘这是要关门放狗啊……不行，不能对公子不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不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