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余容将那颗从魔物身上挖出来的赤红色内丹,掏出来递给母亲看。这东西已经被他冲洗干净,没了腥气。此刻,魔丹散发出惑人心智的香味。魔族内丹相当于他们的内核,蕴含着充沛的魔气。若是寻常一个凡人吃了它,就会被迷了心智,肉身化魔。就是一些实力低微的修真士、散仙妄然吞服魔丹,都会损害心魂,非常容易坠入魔道。
朱婉霜看了看这枚香气四溢的内丹。老夫人微微皱眉,问小儿子:“这东西要怎么做给你小外甥吃,还是说只能生食?”想到去年,孙儿朱拾遗在返祖期懵懵懂懂弄死了一个魔物,直接将魔丹生吞吃到肚子里,作为地道人族的朱婉霜顿时胃里十分的不舒服。但她清楚,孙儿和两个儿子的情况不同,十分需要食用这种东西。原来还担心文道大陆没有魔族的行踪,孙儿要受发育之苦。现在食材自动上门,万没有觉得恶心就放过不用的道理。
“生熟都行。想要发挥最大的功效还是炼制成丹。”说到这里,朱余容有些可惜道,“不过炼制需要许多珍贵药材。其中有八味只有上天界能够寻到,在咱们这便是不可能找到了。所以让朝朝直接吃掉了吧。”朱余容想了想,接着说道,“清蒸红烧都可以,不过我觉得烧烤滋味更佳。”
朱婉霜收了戒尺,伸手在小儿子的头顶上宠溺地拍了拍:“阿朝喜欢蛋羹,就磨成粉末当香料洒在蛋羹里好了。”
说罢,朱婉霜接走了魔物的内丹。蛋羹虽然做起来极为简单,也不是她这个厨艺光挂在嘴上的小儿子能够应付的。这正是朱婉霜不敢动念头把不省心的小儿子嫁出去的原因。十个婆婆七个半的刁,这么娇气的儿子朱婉霜可舍不得交出去给别人家主母磋磨、立规矩。
朱余容大半夜跑出去给外甥猎食的行为,被母亲大人轻轻地放过了。朱大掌柜原本想着自己辛苦了大半夜,阿娘看在娇娇孙儿终于有一口好吃的份上,一定允许他睡个懒觉。结果就是,太阳刚刚冒出头,朱大掌柜懒懒地赖在床上不肯睁开眼睛,就听到亲爱的母亲中气十足的叫起床的声音,让他赶紧去给住在落拓书院的云花风送饭。云花风驻守天笼妖岭十二载,同为大宗师的朱婉霜对这位后生晚辈是十分佩服和喜爱的。
朱大掌柜条件反射猛然坐起身,而后才艰难地将糊成一体的上下眼皮睁开:“阿娘,我好困啊。”
老夫人在外面喊了一声,就不再管屋里的小儿子,量这小子不敢违背她,依旧赖在床上不肯动。
朱大掌柜确实没胆儿继续在床上赖下去。朱余容苦哈哈地将衣服穿上。他刚刚伸出两条腿到床下,房门忽然被推开。外甥朱拾遗溜了进来。小掌柜两只小手上捧着一个小碗的蛋羹,碗里还有一个小瓷勺。
朱拾遗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得倒挺快。一忽溜就溜到了舅舅面前。白面皮小包子脸肉嘟嘟的捧着小碗。朱余容伸手捏了一把小包子脸,又戳了两下小娃娃的两个酒窝:“朝朝小宝贝,蛋羹好吃吗?”朱余容琢磨着,外甥吃下这一颗魔丹,今年应该不会轻易露出尾巴了。
羲蟜一族以魂魄为继承,只要魂魄不死,哪怕转世投胎到其他种族,依旧是羲蟜。天道无缺,不可能让一个种族这般肆无顾忌地繁衍扩张。羲蟜一族通过最原始的方法进行繁衍十分困难。这就造成羲蟜族人十分喜欢本族的幼崽。同时,羲蟜族选择配偶时偏好也格外的不同,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三观审美。繁衍能力强的种族,在羲蟜一族的审美里天生占据优势,长得再丑都会被自动美化三十倍,加了一层美颜滤镜似的。繁衍能力弱的种族,不管是如何天仙的雄性、雌性,在羲蟜一族眼中都是丑八怪,不堪入目。
当然也有审美与整个族群不同的奇葩。比如朱余容上辈子的亲爹,羲蟜族的族长羲无损,就追求了天下间最华丽,繁育能力比羲蟜还弱一分的凤凰末裔凤玄恭。
“好吃。”朱拾遗点头,一双大眼睛快活地冒出了细碎的星子。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小掌柜拿起小瓷勺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蛋羹。
朱余容笑眯眯又捏了小白包子上一把:“阿舅再给你弄一些过来。”既然知道魔物是姬雁红在禹阳的风月坊买来的,他当然不能放过这条线索。怎么也得顺藤把魔物的老巢都摸出来。
“阿舅,还有的吗?”朱拾遗舔舔嘴唇,嘴馋地问道。
朱余容摇头,起身开始洗漱:“我们镇上是没有了,不过京城有。我准备去禹阳。”
朱拾遗眨眨眼,将小瓷勺放回碗里,空出手轻轻扯了朱余容衣角一下,眼巴巴地仰头望着高大的舅舅:“阿舅要去见阿爹吗?”
朱余容将洗漱的物件收拢好拿在手里。他低头向朱拾遗点了下头:“自然是要见的。京城水深,没有你阿爹,阿舅去了怕是要淹死。”朱余容很有自知之明,几辈子一万多年也没能将他磨砺出与人勾心斗角的心智来。在朱余容眼里,高端局的尔虞我诈完全是看天赋、智商上限。这就像数学,不是穿越一下、重生一下就能强加经验值,LEVEL`UP的。
他有勇气也曾有能力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但是和人斗,还是算了吧。人心隔肚皮,他没有透视眼,还是不去玩这种高端局了。
朱余容拿着洗漱用具走了出去,准备漱口。朱拾遗忙不迭地跟了出去。一边小尾巴样地跟着,一边撒娇卖萌:“朝朝想阿爹了,朝朝也想去见阿爹。阿舅,阿爹看到朝朝会不会很开心呀?他不会生气吧?”
朱余容打水的手一抖,嘴角猛地抽了一下。这“婊里婊气”的语气,一个六岁的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朱余容心里立即有了答案。他猛然一把将漱口的杯子贯到水池上,扭头冲门口怒吼:“青奴你个蛇精病,给我出来!”
青奴,常用名阿青,朱余容八年前在镇子口夭江垂钓钓上来的两尾蛇之一。另外一尾蛇是一条紫色的大蟒,名唤紫奴,又叫做阿紫。朱余容将这两尾蛇钓上来的时候,这两个妖精正用原形做很正经的事儿。被钓上来的时候,青奴还想反咬一口坏了他好事的朱余容,将春蛇之毒注射到朱余容身上,被朱余容一脚一条蛇妖腰子都踹瘫了,两条蛇妖长达两年直不起腰办正事。
听到朱余容吼声,蛇奴阿青连忙冒出头来。他手里还捧着朱拾遗养蛐蛐的陶盆。阿青扭着柳枝一样软的腰身,怯怯地来到朱大掌柜面前。阿青忸怩了一下,眨巴眨巴清纯无辜的眼睛,轻声细语无比卑微地请示道:“大掌柜呐,阿青又惹您生气呐?阿青知道错了,大掌柜尽管惩罚阿青呐,阿青不会有怨言的。阿青只求一件事,大掌柜莫要责罚阿紫呐,阿紫都不晓得的。这都是阿青一个人的错,与她无关呐。”
“闭嘴,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当着小掌柜的面这样说话。你找抽是不是?”
朱余容不是单纯说说阿青,而是直接抓住了洗脸用的布巾,扬起来就往蛇妖的身上抽了过去。阿青连忙一扭腰,没敢真的躲过去,但也只被布巾抽了个边。朱余容看到他竟然敢躲,更加生气。阿青一见不好,连忙扭身就往老妇人朱婉霜那边跑,一边跑一边蒙着脸呜呜地哭。
朱余容原本还想追,被朱拾遗拉住了衣角。朱余容只好作罢,弯腰安抚地捏了一下外甥的小脸蛋。
朱余容梳洗完毕,领着外甥去吃早饭。他刚从厨房端了自己份的早餐,还没扒上两口,母亲朱婉霜走了进来。
朱母一进来,看见小儿子,立即摇了摇头。朱婉霜走到儿子身边坐下,说道:“你又欺负青奴啦?”
朱余容哼唧了一声,不爽道:“谁欺负谁呢,你看他把朝朝带成什么样了!”
“你就是记恨那件事。”朱婉霜摇头,点出朱余容的心结道,“阿笠都已经不计较这件事了。”
“大哥那是大人有大量,看在朝朝的面子上,才放过他。”朱余容哼哼表明道,“我小心眼,总有一天我要大锅炖了他。”只要一想到这个耳聋子将他哥的“不要找良家女子”理解成“找个非良家男子”,害他哥被占了老大便宜,朱余容就要气得捶胸顿足。朱大掌柜一直深深懊悔不该将这两条蛇送去大哥身边。他怎么就将蛇妖送给了大哥给他装饰门面。就算要送,把沉默寡语的紫蟒送过去就得了,做什么画蛇添足多加一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青蛇?
他真傻,真的,他真的太傻了。竟然以为大哥可以镇住这条作妖的蛇,让他好好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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