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君子不夺人所好

姬雁红接过厚厚的材料单子随手翻了翻。在看清其中几样材料后,姬雁红目光幽深,不由得皱住了眉头。他指着那几样说道:“这些材料,可不容易凑齐。”他挑了下眉戏谑道,“若是五煌国大都督与文世子关系没那么僵,我还能请文世子搭把手。五煌国的资源总比云国多得多。”

云花风微微一笑,说道:“朱账房将单子交给我时说他要去一趟禹阳。想必他会通过他兄长收集这张单子上的材料。”朱余容在陋室一边写单子的时候,一边和云花风提及他要前往禹阳这件事。可惜朱余容并不打算带云花风一起走,反而拜托他这段时间内,帮忙照顾朱余容的母亲和外甥。

姬雁红恍然大悟:“你这是要云国混一杯羹呐。”

云花风会心一笑,摇头否认了姬雁红的猜想:“这件事是朱账房主动嘱托我的哩。”

姬雁红微微一愣,而后明白了过来。不是外甥存私心要云国分一杯羹,是朱余容主动向云国递来了结盟除魔的诚意。

姬雁红不禁想到昨日云花风对自己说过的话。

“面容怡人,才华动人,人品亦妙,不是很好吗?”倒也不错。姬雁红乐呵呵笑着想道。

姬雁红有意通过云花风将自己荐入落拓书院。云花风最后也没有答应自己的舅舅。姬雁红无法,只能招来贴身侍人徐多善,让他取来四十万两银钞,好交给云花风,免得他在朱账房那里落了个办差不利的印象。云花风却忽然拦住了姬雁红,纠正他道:“不是四十万两白银,是二百万两白银。”

姬雁红闻言,一双眯眯眼登时瞪得老大。手中的木扇紧紧地指着外甥,姬雁红瞠目结舌:“怎么就二百万两了?”难不成他签的不是卖身契,而是坐地抽?什么坐地抽能抽成这样?(坐地抽:高li贷中一种)

云花风“云淡风轻”一笑:“我将契约上福利一项填补上了。这是朱账房最后计算出来的钱两。”虽然他是顶着云花风的平民身份入的伍,但是五煌国没有真拿他当一般的平民。自然,每年上至皇帝的赏赐下至变成郡守的孝敬,“福利”是相当可观的,远远超过基本“工资”。再经过朱账房神奇的做账后,最后就得出了二百万的巨款。这么一大笔钱,别说姬雁红瞪眼,就是云花风初初听到都是吓了一跳。这都抵得上云国一年的国税了。还好云花风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及时清醒了过来。

姬雁红难以置信地从外省手里接过那张单薄的“卖身契”。在看清最后标注的款项后,云国国舅爷两手都抖了抖:这哪里是云花风的卖身契?这根本是他自己的卖身契啊!

但是姬雁红能怎么办呢?自己签的卖身契,就是哭着都要把钱付了。没看到胳膊肘往外拐的外甥正盯着自己吗?

姬雁红是打着找外甥的名义出来花天酒地的,那也绝不可能带着云国一整年的税收出门。他爹国丈的家底远没有两百万两这么丰厚。最后,姬雁红厚着脸皮跟同来的文玉人借了八十万两银钞,再把自己这趟出来带的家底全部起出来,才填平了这笔债务。当文玉人听姬雁红说他竟然在半日时间内,就被朱余容“讹”了两百万两,大夏世子整个人都懵了。

云花风带走厚厚的一大刀银钞离开了如家客栈。他没有立即转回落拓书院,而是去了万石君山脚朱家的宅院。朱余容确实不在家,是老夫人朱婉霜接待的云花风。

云花风从朱婉霜口中得知,望他乡一直死咬着不肯屈服的乡长终于松了口,今天约了朱余容、桃蹊镇的镇长明老明德旺去协商买卖土地的事情。按五煌国的国法,即便是乡镇这样级别很小的行政单位,辖下土地也是不允许私下转让、售卖的。但是……法理不过人情。而今这世道,以朱家的权势想要达到吞并望他乡的目的,并不困难。何况,朱余容是以桃蹊镇的名义购买望他乡的土地,被购入的土地归桃蹊镇,并不属于个人私产。这件事上朱余容有私心倒是没存几分私欲。

云花风一个他国之人,自然不会对这些事情上心。他在天笼妖岭做了十二年的“屠夫”,心肠早已经变硬。寻常有失正义、公道的事情并不能令他心中泛起涟漪,令他像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那般鸡血冲动。

老夫人朱婉霜对云花风这位庇护人族十余年的青年一向亲和。云花风为人温和,对老夫人也是十分亲近。老夫人没有询问云花风,他手里的二百万银钞哪里来的。朱婉霜听到“二百万”的时候委实吓了一跳,不过她对小儿子的品性清楚得很,巧设名目坑骗外人,是常有的事。反正朱余容不会把手伸去真正苦难的人,朱婉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次坑的钱两数目是巨大了一些,但是云花风都出手帮忙,朱婉霜便觉得这件事没有问题。

正巧云花风下午仅有的一堂课被同僚徐先生借走,老夫人知道了,干脆留他在朱家吃饭。

云花风陪着老夫人在院中谈天。中途,朱小掌柜领着三个镇上的小屁孩笑哈哈地跑进来。没一会儿每个孩子拿了各种玩具跑了出去。云花风早就发现,朱拾遗的玩具极多,很多是外面绝对买不到的。据老夫人所说,这些都是朱余容指挥青奴制作出来的新鲜玩意。朱余容这个人霸道得很,小心眼得很,从不让外人制作同样的玩具式样。云花风曾听碎嘴的青奴说过,有一个客商无意中看到过小掌柜的玩具,回去后冥思苦想伪造出一批,拿出来私下售卖,赚了好些银钱。孩童的钱可比大人容易赚。就在这位客商想要将这项买卖转做主要产业,扩大经营的时候,事情暴露,被朱余容得知。朱余容直接书信发去了禹阳。那时的朱鹿韭还不是如今的大都督,却是四品官职在身,搞垮一家规模不大的商家不算难事。

朱拾遗拿出玩具与镇上的孩童一起玩耍,朱余容却是不会在意。

云花风望着朱拾遗与同伴一起跑出门,不由得微微一笑,想起远在云国的皇弟渊弘毅。他离开云国的时候,皇帝只比朱小掌柜大一点儿。云花风回头,同老夫人提及那封《夜游云华道宫》,未尝不可收下来倒手卖出,至少能获金十万两。

老夫人呵呵一笑,道:“老生知道梅贺己的名头。”朱婉霜向云花风解释道:“今早,阿枕已经告诉我,昨天来的外人中有你的亲舅舅。拿诗来抵债的那人,明说了自己主人的身份,我便知道这封诗是你阿舅掏出来的。想必你舅舅十分喜欢这首诗,出门在外都要带在身边。虽然不明了他为何要用价值十万金的《夜游云华道宫》抵债,老生却不好夺人所爱。”

云花风偏头笑了笑:“我阿舅想入书院同我一起做先生。”

老夫人抬手,摆了摆:“书院是他们兄弟两人合计的营生,我不参与的。不过以老生了解,阿枕应当不会同意。”

云花风笑着点点头,阿枕是朱余容的小字名:“我知道,已经代为拒绝。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告知朱账房。万一他是同意这件事的,怕是要怪我哩。”

老夫人被逗乐了,笑眯眯道:“放心,有我在,他欺负不着你。你好歹是大宗师,怕他做什么?”老夫人佯装不知道云花风境界已经跌落,半开玩笑道。

云花风微微摇头:“他是雇主,我是雇工。我害怕他把我辞退了。”

老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不知道云花风怎么忽然揭开了这层窗户纸,将他对朱余容的喜欢明白道了出来。朱婉霜不禁审视起了面前的青年,询问他道:“怎么突然……”

云花风不答反问:“老夫人可会怪罪、嫌恶我?”

朱婉霜没有说话,她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觉得云花风与小儿子不适合。她的小儿子身上秘密太多,甚至涉及到仙魔上界。朱婉霜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对男情女爱没有多少信心。人心难测,朱婉霜实在无法把握,他日云花风知晓小儿子的“身世”,还是一如既往地看待朱余容,或是将他当做一个异族。

朱婉霜迂回地回了云花风一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她顿了顿道,“老生是不会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的,这一点你无需担心。”两个儿子的主意一个比一个大,朱婉霜不觉得自己真能决定两个儿子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倚老卖老,靠着母亲的名头强逼朱鹿韭、朱余容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朱婉霜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练达事体”的人,否则不会在曲友安身上栽那么大一个跟头。

云花风一直都知道朱婉霜十分开明。现在得到她这样一句明确的话,云花风更加放心。他已经猜出来,老夫人早就知道小儿子喜欢男人,否则现在不会这么平静。

傍晚酉时的时候,朱余容方才踏着霞光回到家中。他今天的确是去乡下收账了,不过半路上接到望他乡乡长老余头递来的话,于是变更了行程,先跑去了镇长家。等到和老余头协商好了买地的事情,朱余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乡下收账。钱这种东西朱大掌柜一向看得很重,但凡能早一日收入囊中的,绝对不耽搁到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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