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十分顺利,沿途别说魔族,就是半个精怪都没有遇上。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李甫笑三个龙鳞卫的护送下,朱余容一行人登上了禹阳城外、大渠江最大的麟化渡头。下船之前,朱余容入乡随俗,叫紫奴给自己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束好。紫奴拿出朱老夫人提前备好的银灰色小冠给朱余容戴上。朱余容也在外甥的头顶上扎了两个揪揪。
出了渡头,立刻就看到一个巨大热闹的集市,顺着道路两旁一路延长下去,仿佛一直连接到京城东城门口。
刚好是吃早饭的时候。从渡头往京城还有一段路程。即便是入了京城,禹阳城大,依旧需要走上一二个时辰才能抵达小朱门的主宅。
一行人干脆在集市里选择了一个看着干净的吃摊,解决了午饭。还别说,地边摊不管在哪个世界,从古至今都是这么的可口,叫人吃了一顿还想吃下一顿。大人们还好,一向被奶奶管着吃食规矩的朱小掌柜最为快活。就桃蹊镇那物资缺乏的穷乡僻壤,别说老夫人管着了。就是老夫人没管着,小掌柜都吃不到这么多花样。
吃过午饭,一行人从热闹拥挤的集市挤了出来,透了口气,立即骑上马向禹阳东城门赶去。他们的船只抵达麟化渡的时候天时还早,等他们付了入城费做好登记通过守门将士的检查,一脚踏进禹阳地界的时候,刚刚过晌午。
作为五煌国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禹阳与桃蹊镇那等边城小镇相比,自然是一个天一个地。朱余容充分表现出了一个乡巴佬该有的眼界。看到一点新鲜的玩意,这对舅甥都要围上去逗留片刻,该买买,该玩玩。午饭都不用特意去吃了,沿街买的小吃就够这对舅甥哄饱肚皮了。也就是老夫人不在,否则,这一大一小绝对逃不开一顿家法伺候。
姬雁红下了船,暂时摆脱了心理阴影,心情立即多云转晴。他本来就是爱玩的性子,遂也掺和到朱余容和朱拾遗中间去,一边混着他们玩一边还要给他们介绍禹阳城里哪里最漂亮,哪里有最好玩的玩意儿。俨然一副忘记身中魔毒的模样。李甫笑三人跟在他们身后,时刻警惕着意外发生,时不时为这三个人的贪玩摇头。
朱账房长得多亮眼啊,没玩儿一会儿,刚从禹阳有名的酒楼一条街上走过,半道上就被人拿了玉玦、鲜花,乃至香果囊砸了一头一身。下面走的这伙人立刻齐齐向砸玉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五个衣着各色,比怡红院的小花园还要姹紫嫣红的富贵少爷,正倚靠在酒楼临窗扶栏上。有一个算一个,冲着下面的“好靓仔”朱大掌柜,自诩风流地笑闹。间或一个粉红小衣,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好大胆,噘起嘴巴竟然冲朱余容吹起了流里流气的口哨,十分的有勇气。
姬雁红便觉得这几个富家少爷郎君,十分的好狗胆。朱大掌柜虽然是个“乡巴佬”,身前站着的可是权倾朝野的大都督。就是五大国姓的子弟都要避着走。这五个小子对着朱账房耍流氓,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哩。莫说什么“不知者不为罪”的胡话,这等话在权贵面前什么道理都算不上。
朱余容在桃蹊镇嚣张惯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人当街调戏的待遇。他歪头,斜望向楼上这几个绣花枕头小瘪三。他这般望上去,五个浪荡子只觉得楼下人不仅生的明亮动人,姿态亦是十分风情,实在难得。于是吹口哨调戏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五个,甚至连旁边酒楼里都冒出几个掺和到行列中。很有取死之道。朱账房冷冷笑了一下。他低下头从身边紫奴怀里揣着的小包袱里抽出一个扩音喇叭。轻易不变表情的紫奴下搭的眼皮子微微一掀:她不记得这包袱里有放着这样东西。
龙鳞卫的三个小卫都是瞪大了眼,瞅着朱余容掏出来的奇怪喇叭发蒙,实在想不通那么小小的、软塌塌的包袱里怎么能藏住这么样大家伙的。
姬雁红左右瞧瞧朱账房手里的喇叭,勉力没有露出和李甫笑三人一样的震惊神色,在禹阳保住了自己身为云国国舅爷的脸面。姬雁红只心道:好歹这回不是从他那衣襟里掏出来的了。这一回,朱账房已是十分低调哩。
朱账房举起扩音喇叭在嘴边,大拇指往电源按钮上一按,便冲着楼上的风流少爷们喊了起来:“我哥哥是朱鹿韭,你们知道去哪里能找着他吗?”
此话一出,不过眨眼功夫,刚刚还在嬉笑的浪荡子们如同被人扔进冬日的冰窟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身体僵硬动弹不得。莫说楼上这几个闯祸的,就是沿街路过的其他富贵人们听到这句话都全部夹起尾巴,趁着朱余容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迅速地撤离出了这条街。
朱余容见楼上这五个小子竟然还敢不回话,于是又带着生气催了一句:“出个声啊!”
最先吹口哨的粉衣小伙哆嗦了一下,勉强镇定着伸出右手,往西南边小朱门的住宅上一指,结结巴巴道:“那……那儿呢。”
朱余容没去看粉衣小伙指的方向。他哥住在哪里他还能不知道吗?朱大掌柜刚刚那么问,不过就是借个话头。朱余容将那块砸他怀里的青色玉玦拿在手里,往楼上晃了晃:“这是谁的青玉,我捡着了,玉主人回头去我哥哥家取。”
那玉玦的主人是一个小胖的墩儿,早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被朱余容挑了出来,连忙摆着双手,紧张地喊着:“不……不用了……送……送朱少爷了。”他是不想活了敢去大都督府“自首”!
朱余容才不管小胖墩儿怎么害怕。青玉品质算不得好,被朱余容随手丢给紫奴,让她收好。朱余容将扩音喇叭亲手“塞”进了小包袱里。这是他制作的玩意,包括里面的蓄电池。这倒不是难事。他的灵魂在胎穿成羲无损的儿子,孕育期间就被母君凤玄恭体内的凤凰丹火炼化了十万年。不说智商怎么涨吧——这东西靠神火炼化是提升不了的——朱余容的神识强度早已经不是“凡人”的层次,就是一般的仙人都比不上。神识强化的结果就是拥有了近乎“生而知之”的神奇力量。朱余容穿越前看过的许多修仙穿越小说,都会将仙界描绘成只知道修炼,不知道钻研科技的世界。其实不然,仙人比之凡人先天就有很多优势,一眼便能看透许多事物、规律的“本质”。寻常小仙随手便可“炼制”科技世界引以为傲的尖端产品。仙界科技不显,只是因为很多“高尖端科技”他们不需要。随手一挥就是一个“二向箔”的存在,谁在乎物理学存不存在呀。但是仙家若果真需要某种特殊功能,他们同样会费心研制。比如导致羲嬌族灭族的“血脉追魂术”就是仙族绞尽脑汁研究出来的。
不再理会焉了的浪荡子们,朱余容牵起外甥的手,继续逛街。他甚至在姬雁红的介绍下,去了邻街的一个城隍庙,拜了拜城隍。城隍属于神系,不归仙门,一直居住在人间享受香火。因为古神一脉相继隐秘行迹,上界统治权归到仙族手中。城隍一系为行方便,受厚土神族旨意转投仙界,免得仙家挤占城隍势力,“致使三千小世界受祸动乱”。而今天路断了,对城隍的影响并不大,无非就是少了许多高位份的上官,反倒逍遥自在。城隍基本上都是心性纯善的生灵,或生前或死后受上古神族厚土一族感应,赐予神性统御一方土地。即使没了上界仙族的辖制,也没有出现城隍为祸一方的情况。
朱余容下拜的时候,住在庙里的城隍心有感应,跑了出来。看到朱余容城隍愣了一下,而后连忙朝着朱余容回了一拜。回拜后,白发白胡的城隍站直了身体。一身富贵官服、憨态可掬的老城隍摸了摸自己的头,突然转了个角度,朝着朱小掌柜屈膝跪下,弯下腰板深深地磕拜。
城隍神体隐藏着,寻常人看不见他,更觉察不到他的异状。朱余容一双招子却瞧得一清二楚。他一察觉到城隍爷竟然跪下来要拜朱拾遗,连忙一把抱住朱拾遗,将将躲了过去,不让外甥受这一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