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余容张大了嘴,只觉得听了哥哥说了这么一大段,自己依旧是云里雾里,有听没有懂。但是朱鹿韭最后一句话,让朱余容本能地警惕起来。他慌张地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坚定地对大哥说道:“朝朝的身世绝对不能暴露出去!”他们家朝朝是要成为一代妖主的强者,区区人族小国岂能成为他的桎梏!
朱鹿韭听到朱余容这么说,顿时噎了一下。他连忙低下头,饮了一口清香甘苦的茶水,掩饰面上的窘迫。朱鹿韭不清楚嬴凤来过大都督府的事,他没有将嬴凤已经知晓朱拾遗身世这件事告诉朱余容,免得朱余容多想,以为是他暴露了这件事,为此愧疚。
朱鹿韭笑笑,安抚弟弟:“不必这么担心。即便让赢家知道,阿朝最多占一个长子的名头。非嫡子不会成为三姓的目标。”除非他们家倒了大霉,那嬴家三世子一个嫡子都没有!
朱余容心下有点儿狐疑。但是这话是他哥哥说的,他选择无条件相信。朱余容抛开心底的怀疑,放下紧张。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摩挲。好一会儿,朱余容眨了下眼,不确定道:“他们是想开历史的dao车,将现在的五姓轮流坐庄改成嬴氏一姓家天下?”
朱鹿韭笑笑,心下欣慰,弟弟终于想通了。
朱余容从兄长淡淡的笑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竟然是真的。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理解道:“那武家、刘家不觉得自己亏大了吗?”小西阁早就失去了竞争帝位的资格,暂且不说了。可是武家一直都是皇位强有力的竞争者啊!武家老太君这么做,是为了啥?格局这么大的吗?
朱鹿韭转动茶杯,抬头望向门外的秋景。朱鹿韭暗叹,当真多事之秋。眼看乱局将起,而他在小朱门前代族长临终榻前答应过老者,无论如何要保住小朱门,不能让其在权势动荡中倾覆。三姓若真要对世家出手,小朱门虽不至于首当其冲,然则唇寒齿亡的道理,朱鹿韭怎会不懂?
朱鹿韭一口饮下杯中冷茶,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他看向朱余容,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向陛下启奏,要你做新设立的除魔司卫的总指挥使。”
朱余容“哎呀”一声,吓了一大跳:“让我做官呀?”
“别担心,我会设法将除魔卫司置于羽林军下属。你只需要对我汇报情况,不需要上朝,也不需要同其他官员接触。”朱鹿韭解释。
朱余容这才恢复了平静。他挠了挠下巴,小心眼地问道:“除魔司卫的总指挥使,是不是和龙鳞卫的总指挥使同级?”他可还记得韩千山威胁过他呢。就是现在,还有三个龙鳞卫小卫守在大都督府门口,随时监视他出门呢。怎么劝都不走!
“韩七山是正三品大员。”朱鹿韭解释道:“除魔司卫是新设,魔族之害未有显现。陛下设立卫司已不容易。能给的官职达不到正三品这个级别。”
朱余容皱皱眉子,抱怨了一句:“正三品不是说禹阳随便扔块砖头,就能砸出二三个来吗?”还以为是个不大的官呢。他又回头想了想哥哥这句话,终于明白了点三姓想要对付世家的缘由了。这五煌国皇帝的权力分明受到牵制了么。
朱鹿韭没好气地看了弟弟一眼,都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听来的这种瞎话。若是传到韩千山那个小心眼子耳里,肯定又要在他这个做哥哥的头上加上一笔。朱鹿韭指点弟弟道:“龙鳞卫刚刚设立时,总指挥使不过正五品。因为妖族近些年势大,国内精怪作乱不断,龙鳞卫总指挥使的官阶才一级一级地抬到现在这个品阶。”
朱鹿韭说完,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朱余容正经脸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不就是姑息养敌吗?敌人越强大,越能凸显自己的重要性。这个他懂!
朱鹿韭看了弟弟一眼,料想朱余容脑筋又想岔方向了。朱鹿韭连忙出声,将人纠正过来:“不是要你养敌为患。”朱鹿韭自觉和弟弟不同,他还当自己是个“人”呢。
朱余容讪讪,为自己狡辩:“咱羲蟜养魔物不叫资敌,叫驯养家畜呐。”他也是羲蟜,对那一口“肉”也是馋得很哩。他早就想好了,若是这个世界的魔物不够多,他就开辟一个独立空间,专门用来豢养魔物。即便是魔物也是属于大自然的一个循环,可不能竭泽而渔。要懂得“可持续发展”。
朱余容的小心思没有逃过朱鹿韭的“法眼”。但是朱鹿韭纵容了,没有继续警醒朱余容。他清楚这个弟弟做事虽然胡闹,但是自有分寸,不会真的惹出祸。
紫奴出去了半个时辰,就带着云花风试验的结果回到了大都督府。朱余容对自己做的东西很有把握,倒不担心测试不出来。
紫奴见到朱余容,当即一板一眼地汇报起来:“云先生让我原样将东西带了回来。他让我带话给主人,云国很快就会集齐材料。”
朱余容奇怪道:“姬雁红已经将材料单子送去云国了?”
紫奴想起了醉金缕客房里,云花风与姬雁红的对话,摇摇头:“没呢。是云先生在桃蹊镇听闻姬雁红出了事,亲自寄了一份单子,送去了云国。”
朱余容了然。他给姬雁红的第一份材料单子,本来就是通过云花风的手送过去的。云花风这个经手人顺手抄一份,实属正常。
“挺好的。”朱余容说道。
朱余容吩咐紫奴将“实验报告”连带她手上的鉴魔印一起带去给朱鹿韭。他原本想将阴阳双鱼连带所有复制品都交给朱鹿韭处置的。但是朱鹿韭说要他成为新设卫司的负责人,朱余容就将东西留在了自己手里。
隔天一早,朱鹿韭便亲自去醉金缕,将云国国舅爷请入马车,邀对方一起上朝。朱鹿韭为的自然是利用姬雁红当堂佐证魔族的存在与危害,进一步推动除魔卫司的建立。在姬雁红的要求下,云花风跟着上了大都督的马车。
朱余容在府里呆得无聊。他懒得监视阴阳双鱼的镜像复制,干脆将监管的任务交给了管理他的院子的乔德寿。然后牵着外甥的手溜达出了大都督府。这么溜达着,就溜达进了名叫小桃春香楼的酒馆,遇上了二楼上边喝酒边听说书的赢三凤儿。
这当然不是巧遇。而是朱余容提前让紫奴盯着赢老三的去向,特意带着“跟屁虫”李甫笑三人来见他的。
朱余容抱起小掌柜,一屁股坐到嬴凤这一桌。今天,说书先生换了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诸侯国奋发向上的故事,名为“六世余烈”。分了许多节,今天正好讲到第一节“秦孝公逆风翻盘”。虽然同昨天的“完璧归赵”一样的胡编乱造,嬴凤却听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就大声叫好,随手就是一把金果子扔到了说书先生的桌上,换来说书的书生十足嫌弃的一眼。那书生还骂了一句“有辱斯文”,只是声音极轻,被周围嘈杂的叫好声盖住,没让嬴凤这个区区武灵听清楚。被他听见也没大关系,嬴凤只是好玩,对仗势欺人这事儿没大兴趣。
嬴凤刚撒出去一把金果子,兴味未尽地坐回凳上。扭头一看,就看到大都督的亲弟弟抱着自家刚刚认亲成功一天的儿子,坐在对面,一脸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嬴凤头皮一紧,感觉十分不妙。他不由得想起前天被人勾在鱼线上当饵一样钓入河水的可怕记忆。
嬴凤脸上的欢快笑意渐渐消失。他甚至觉得喉咙又痒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朱余容特意来找嬴凤,当然不可能是有好事找他。嬴凤这人机灵,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一点。
朱余容看到嬴凤一脸警惕、害怕的样子,就很高兴。他笑眯眯地开口,将自己此来的目的说出:“我听说三世子于风月场所十分熟悉,眠花宿柳,羡煞人间。想必抹悖河上各家娘子倌人都是三世子的老熟人,相好得很。”
朱余容话里每一个字都透着阴阳怪气。嬴凤知道眼前这小郎君就是个绣花枕头黑棉芯。听他这么说,嬴凤连忙摆手,狡辩:“没有没有,我已许久不去那样地方。我和他们早就生分了。”
正伺候着的小司儿,听到自家世子竟然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当即溜圆了眼睛。他到底不及自家世子脸皮厚,薄薄一张面皮竟然为自家主人的假话红了起来。
朱余容呵呵笑,一脸的对嬴凤撒谎的唾弃。他讽刺了一句:“前天夜里,我们才在芦娘子的舫子碰面哩。”
嬴凤立马为自己和芦娘子狡辩:“芦娘子已经从良,她那是素舫,怎可与那些莺莺燕燕的舫子相提并论?可不能这样说,别人听了要误会的。”
朱余容心道这小子还真能装模作样。朱余容不在这上面打转。他说道:“抹悖河上一家叫清歌妙舞的歌坊,你能不能带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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