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苏婉清和苏明远带着行李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离开了苏家,身旁跟着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
这想必就是张妈和张叔了,从这些天来看,两人是夫妻,未曾有过一儿半女,皆是苏府的老人,做事稳妥。想必苏母也是费心挑选了人去照顾一双儿女。
机站——苏婉清带着苏明远登上了飞机。张妈和张叔也在后面劝道:「小姐、少爷,夫人这样做自有她的原因,你们好了,夫人才是真正的好。」
「我明白,张妈。」苏婉清神情平淡,但细看之下却也带着一丝不舍和担忧。
「姐姐,我害怕」离开了苏家,苏明远明显有些不安,于是紧紧的拉着苏婉清的衣角。
苏婉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声音柔和的说道:「害怕是对的,在外面没有人不会害怕,不会怯懦,可害怕,怯懦成不了事,自己的路要一步一步走出来,明远,姐姐不求你以后多厉害,但希望你一定要有能面对困难的决心和心性;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有足够的把握,不需要多勇敢,但一定要保全好自己,没有人会永远在你身边,一定要记住姐姐今天的话,知道了吗?」
苏明远看着苏婉清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
——
果然不出所料,苏婉清终究还是没有走。她趁着人多的时候借口方便下了飞机,并偷偷留了封信给张妈,只等飞机起飞,苏明远就会知晓信的内容。
她终归是放不下母亲的,也放不下苏家,至于明远,家逢变故,他终究要学会长大的......。
陆茵——苏家当家主母,当年是陆家二小姐,因与苏富情投意合,便嫁给了苏富。陆家的根基不在北平,远在湘西,当年也只是因着苏富走商,才与之结识,而家里想着能搭上北平的人脉,便也同意这门亲事。
只是现如今,湘西山高路远。战乱频发,苏家作为北平大户都难保自身,陆家那边想必也不会容易,陆茵不是没想过要娘家那边来帮衬一二,实在是有心无力。
强撑着自己,陆茵坐在苏氏商行冷眼看着这一众大小管事,仗着苏富不在了,他们作为老人,因为生意上还需他们掌着便抖了起来,以为她一个妇道人家好拿捏。
便闹了起来。
「夫人,您善心,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些年乱了,我们也有妻儿老小,都是出来谋生计,总得为家里谋一口饭吃,您说是不是。」
陆茵看着苏大,早些年苏大还只是个难民,当初大清还未亡,苏富看他可怜,就收留他进府,他也确实有些本事,为苏富分担了不少生意上的事,且还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人也忠心。
苏富看着人不错,于是着他就卖了身,给了苏姓,作为家仆,并把苏家最大的商行交予他管理,他也成了这些人的大管事。
哪成想,刚开始还算老实,日子长了,这个位置倒是方便了他从各掌事间得到不少好处,渐渐的胆子也大了,家中大大小小的生意他也从中插手捞了不少油水。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懂,不过这苏大实在贪得无厌。当初苏富就已经察觉,想着要去南川一趟,暂时不好动他,没成想竟埋下了这么一个隐患。
陆茵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语气淡淡地说道:「那苏大管事,你待如何啊?」
「哎呀,夫人,您这句话可就折煞我了,我再怎么也是为了苏家办事,我受点委屈无妨,可这些弟兄们也要养家糊口不是,只是想涨涨薪水才能更好地办事啊。」
话时如此,但陆茵心里清楚,这些人十句话里蹦不出三句真的,苏家从不会苛待下下面的人,给的薪水放在整个北平城也是瞧得上眼的,一旦答应了这个要求,以后就不好管理了,但凡撒泼无赖就能得到好处,这些人绝对会顺竿爬。
话音刚落,那些人也都随声应和起来,说什么不容易了、家里又如何困难,本早就想说的,哪成想老爷出了意外,前阵子苏家忙着办丧事,也就不好的说了,怕伤了夫人的心,这才特意等着老爷的事情办完了,这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告诉夫人。
陆茵心中冷笑,但眼下不得不假意迎合「我也知道各位的难处,大家都是老人了,我也不愿苛待大家,但也希望大家可怜可怜我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么办呢?」说着陆茵便掩面哭了起来。
「这,这……」
看着这情况,这帮人顿时不知怎么办了,都给苏大使着眼色。苏大也没想到陆茵会来这么一招,可是终究是内宅的人,又岂是这么蠢的。
今天看来是讨不着什么好了,于是苏大语气一转便劝慰道:「夫人不要伤心了,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闹了一通后,眼见苏大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其他人也不敢开口,于是过了会儿陆茵摆了摆手,「不说了,苏掌柜虽卖身我们家,但我也不好让苏掌柜为难,这就走了,家中一应事物还等着我操持,这边就劳烦苏掌事了,不用送。」说完便起身离去。
苏大听了这话,面色铁青,当即只能说道:「夫人慢走!」
看着人已走远,其余掌柜立马围了上来,「苏大掌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架着她,咱也好从中捞点好处嘛,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
苏大看着这行人,心里暗骂蠢货,要不是为了前不久苏贵和自己说的事,他又怎会拉着这帮人来,真遇到事了,屁都不敢放一句,现在还敢来指责他了。
但面上却不显,仍安慰道:「各位都是有见识的人了,自然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就看谁熬得住了,放心,她熬不过我们。」
「可是 ……」
「可是什么?」苏大终于忍不住了,不耐烦地说了句——「难道你还听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嘛,苏家大爷刚去世,我们就去逼一个寡妇,苏家待我们不薄,我们却做着见利忘义的行径,不是欺主的刁仆是什么,难道传出去了会好听?你们不要脸,我苏某人还要脸。」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徒留下一干人等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陆茵在回苏宅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该如何解决现在的情况,苏大不是蠢人,定能看出她今天这出唱的是苦肉计,暂时是制住了他们闹事,但终归是权宜之计。
想到这些繁杂的事情,陆茵不由觉得头疼,回想以前的日子,从未有这般劳心费神过。想到老爷的死,不免心中悲戚,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挺过去,不为了她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也该为了孩子。
陆茵回到了苏宅便先去了老爷的书房,里面有着苏家近几年大大小的账本,她得好好理一理。前阵子忙着白事,只能抽空大概看一看,疏漏了不少。
现今,门前的白布已经被取下,两孩子也有了安置,终于能放下心来着手这些事了。
太阳西沉,出了书房的陆茵整个人因为看账本而头昏脑胀,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了本该在飞机上的苏婉清。
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会儿,陆茵暗下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知道感受到刺样的疼痛才回过神来,她望着眼前的人,昔日温文恬静,成熟稳重的大女儿此时头发散乱,洁白的额头还冒着汗珠,手提着罗裙在大堂上喘着气,已没有了平时淑女的模样。
吓得她以为出来什么事,赶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跑回来的、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你弟弟呢?”
一连几个问下来,苏婉清仍然不慌不忙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
“没什么落下的,弟弟坐飞机走了,你安心,我已经交代好张婶他们照顾好弟弟,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就算是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母亲,女儿长大了,苏家养育我十几年,我现在不能离开,您如今一人也难以支应,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想必弟弟知道了,也是同意的。”
“哪怕有最坏的绝局,我和您在一起也不怕,弟弟在外面,苏家的根就还没断。”苏婉清秀丽的脸庞上带着坚毅。
陆茵看着眼前的女儿,心里发酸,却也不忍心苛责女儿的“不懂事”,现在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女儿心疼她,她也高兴。
陆茵知道自己是个爱哭的小女人,可如今的情形容不得她软弱,她用手里的罗帕擦了擦苏婉清额间的汗水,柔声说道:“好。“
苏婉清自回到了苏宅很快就接手了苏家的生意,她的手段雷厉风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其他铺子的大小管事治的服服帖帖。苏大也被她连萝卜带泥的揪出不少蒙蔽主人在外仗势欺人、上下欺瞒、做假账、捞好处等事情。
于是苏婉清拿掉了苏大的事务,赶出了家门,做足了杀鸡儆猴,同时也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哄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苏家上下乃至苏氏商行的个中管事都未曾想到一个未出阁且年满不到二十的姑娘,竟会有如此魄力和胆识。
而其中嘴惊讶的就是陆茵。
陆茵从不知道女儿有这般厉害的本事,无论是上下敲点、用人、经商都不在话下,手段上说比不得常年商场的老油条油滑,但也足见狠厉,赏罚分明。
她想起那天女儿把苏大的职务撤去时对她说的话——“没有人愿意居人于下,苏大在这个位置这么久,不是个多聪明的人都能看出有不少好处,更遑论那些自以为不笨的人。利益动人心,只要给些优待,就可以让他们狗咬狗,苏大狂傲自大不好拿捏,那便赶出去就是,有的是人想顶上这个位置,自也有的人会做的比苏大更好,只为能得主家青眼。”陆茵感觉自己仿佛是才认识女儿似的,但心里却暗暗高兴。
午间端着饭食推开了书房的房门,以前是苏富坐在这里,如今是女儿,陆茵不知不觉竟将两人的身影重合。
“婉清,吃饭了,账本先别看了,这么晚,仔细伤着眼睛。“
“就来,我看完这点,马上。”苏婉清打着算盘,翻着账本,算着家里近日的账目。
“你这孩子,吃饭要紧,过来先吃饭,真是和你爹以前一个样,看起账本了就不知天黑地暗了。”
“母亲放那吧,下次不用这么麻烦,让下人端来就行,别累着您了。”
“有什么累的,倒是你,整天没日没夜的,这些天都没睡过什么好觉。”
看着陆茵担忧的神色,苏婉清也只好放下手里的事,出了书房。”
吃了饭,苏婉清陪着陆茵在院子里坐着休息,傍晚时分的晚霞像是被泼了胭脂缸,绛紫与金红交融承一片沸腾的海,烧透了半幅苍穹。
「婉清,我听说从南川那边来了一个当官的过两天就到北平了。」陆茵和苏婉清说着她从外面听来的消息。
「母亲,您什么时候也关注起这些了?」
「听说还是个大帅呢,手底下有好多兵,你说他为什么要来北平啊?」
「母亲,不管这个大帅来与不来都不管咱们什么事,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买卖就是了。」
听了这话,陆茵忍不住叹气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我也是怕了,王家和李家不就是因为和当官的攀交情起来的嘛,我就是想,万一这个大帅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且又被他们笼络了过去,这可该如何是好。」
苏婉清听了没说什么话,却拿起了旁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陆茵的话不无道理,自己确实是该早做打算。
两天后——
叶承之骑在黑色的战马上,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军装,肩章上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宽肩窄腰的线条被皮带勒出凌厉的弧度,他抬手调整军帽时,露出线条如刀刻般的侧脸——剑眉斜飞入鬓,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嵌着一双寒星似的眼睛,那瞳仁黑得发亮,看人时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锐利。古铜色的皮肤上有一道浅疤从额角划到眉尾,非但不显狰狞,反添几分铁血气息。身后是整齐列队的士兵,步伐一致地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帅,前面就是北平了。"副官赵明辉策马靠近,低声报告。
叶承之微微颔首。各方势力的博弈近些年来越来越激烈,他本无意牵扯其中,但却莫名其妙被调到这里来。
“刚才有人过来传,北平站长徐锐在和平大酒店等着大帅你。”
“哼,徐锐那个老狐狸,我南川那边还打着仗,却无缘无故的被调来北平,他肯定在后面使了一肚子坏水。” 叶承之听到徐锐的名字有些不耐。
“想来也是,不然司令怎么会说北平这边指定要大帅你来这边,不过这次来叶并非全无好处,谁不知道北平有钱,那北平站长肯定更有钱,咱们的军费有着落了。” 赵明辉和叶承之说道。
“你以为从他手里拿钱很容易?不过我相信这难不倒你的,赵副官”叶承之露出得意的坏笑。
赵明辉:“……”他就知道。
叶承之这样一说,副官赵明辉就大概明白这次筹军费的事有些棘手了;叶承之手下两个副官,一个副官打仗是个好手所以在南川没跟来,而另一个就是他,主要打理着军中的杂事,这次是他跟着来也是因叶承之认为赵副官一个能从死人手里都扣出钱的铁公鸡,面对徐锐一定也能游刃有余的敲诈些出钱来。
赵副官内心表示:呵呵,当初军队才起来的时候什么都缺,那些缴获的战利品有将近一半都留不住自己手里,军中枪支弹药都是限额的,吃穿上也是紧张,他都恨不得一毛钱当两毛钱用。
要知道叶承之打仗厉害,但他却是只管打仗,军中的大小庶务几乎都是他在打理。还记得当初自己从军校毕业出来投军,遇上了叶承之,那时候叶承子的军队刚刚成形,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管军中事物的人,虽说仗打得漂亮,但这账却算不明白,他实在看不下去就暂时帮着管了。
没成想,叶承之当即来了一句:“不愧是军校出来的,这算盘打的就是溜,做得很好,以后就都做了吧。”
赵明辉:“……”顺手的就是好用是吧。
于是他一个堂堂军校毕业的高材生,还未投军前便想着自己是如何建功立业、戎马一身,最后一世英名长存。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辉煌,赵副官忍不住为自己掬了把泪。
吩咐人把部队带去安置好,叶承之带着赵明辉骑着马向着和平大酒店方向去,开玩笑,有人免费请吃饭为什么不去?
在外面打仗风餐露宿的,吃饱都困难,何况吃好。
军费开支又大,他虽说不管军费支出,但也明白钱财紧缺,为了面子上好看,徐锐定是要掏点东西出来的,吃个饭还能有钱拿,他又不傻。
和平大酒店是北平城最好的一家酒店,名气大没人不知道,叶承之进了门就有小童领着去了包房,一进门就见到了徐锐——一个四五十岁的秃顶地中海。
徐锐:“叶大帅,真是年轻有为啊。”
叶承之“比起你,那确实是年轻有为。”
赵明辉“……”
徐锐尴尬一笑看着叶承之姿态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神情淡淡,但手里的筷子却飞快的动着,于是转了转话题。
“这家和平大酒店的酒菜算是我门北平城首屈一指的,还合叶大帅口味吧。”
“也就一般般吧。”
徐锐:“……”你但凡停一下筷子我就信你了。
赵明辉在旁边看着徐锐逐渐发青的脸色,主动的说道:“在外面风餐露宿惯了,一时之间口味转不过来了,徐站长体谅”。
叶承之听到这话,暗暗用眼神瞪了眼赵明辉‘干嘛,想拆我台’
赵明辉汗颜,眼神暗示自己家不着调的大帅‘军饷,钱啊!’
好吧,于是叶大帅暂时先降下自己那不值钱的台子,吃饱喝足后,对徐锐说道:“哎,我合不合口味的无所谓,就是想到我那帮弟兄们呐,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暖,一想到他们,我在这里吃肉喝酒的就对不住他们啊,我这胃口啊,都上不来。”
徐锐看着满桌几乎被扫荡干净的桌面,无语了一瞬,但还是接起话头说:“真是辛苦了弟兄们啊。”
“那可不是嘛,其实肚子饿着也没关系,兄弟们保家卫国的,一颗颗拳拳之心哪会关心自己的身体,关键啊还是没军火,只能拿着大铁刀去和对面硬杠,可是我们元帅心疼啊,舍不得弟兄们送死。”赵明辉紧跟着卖惨。
徐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来要钱了,不过想着自己早有准备,要就给他们一些,对上面也好交代,对叶承之面子上也好看。
“大帅也是体恤下面,真是让我佩服,听到这些,我也心疼各位兄弟,我愿意出20万大洋,就当是一点心意。”
叶承之:“还真就是一点心意。”
徐锐:“叶老弟,你这话说的是什么道理嘛,这已经不少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也要理解理解老哥我嘛。”
叶承之没有搭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徐锐,看着叶承之漫不经心的样子,徐锐却莫名打了个寒颤,他咬了咬牙,硬声说道:“真的没有了。”
叶承之咔嚓一声折断了筷子,“堂堂北平站长会没有钱?我不管徐站长怎么办,至少得拿个百八十万大洋出来。”
徐锐:“什么……百八十个,你当这是街上的石子,想有就有?”但看着叶承之的脸色,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没有办法,虽说他是北平站长,但近些年来是越发不得力了,被各方势力安插进来的人也不少,他少不得要借叶承之的力。
叶承之用着玩昧不恭的语气,活脱脱就像个二世祖,但周身的气势却十分凌冽,让徐锐一度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眼看气氛差不多了,赵明辉立马出来唱红脸,于是在他的一套威逼利诱下,徐锐屈辱的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一场饭局下来,可谓说是宾主尽欢(叶承之单反面认为)。
吃完了饭,叶承之打着要到处看看北平的风土人情先走了,留赵明辉在那里扯皮。
男子穿着军装骑着马,走在街上,周身气势不凡,但凡有眼力的人都知道不能去招惹,于是周围的人都尽量避开一人一马。
苏婉清穿着一件浅杏色旗袍,衣料轻软,裙摆只到小腿肚,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踝。阳光穿过路边梧桐叶的间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旗袍便忽明忽暗地流动起来,像是春水泛着细碎的波。
她站在街角的蜜饯摊前,指尖轻轻点着玻璃罐,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像初开的樱花瓣。"要这个,还有这个。"她声音温柔,尾音却微微上扬,带着柔和。老板笑呵呵地给她包好纸包,她又踮起脚尖,去看旁边卖糖炒栗子的铁锅,旗袍的腰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收紧,勾勒出纤细的弧度。
风掠过巷口,掀起她旗袍下摆的一角,她连忙伸手按住。街上的行人匆匆,唯有她站在那儿,像一幅未干的水彩画,鲜活得几乎要滴下颜色来。
叶承之远远的就看见了街角的美人,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那抹杏色的身影就那么突然撞进了他的心里。
美人当配英雄,叶承之自认为自己虽说不上是多大的英雄,但也绝不是狗熊,于是策马过去上演了一出强取豪夺。
“让开,都让开!”一声厉喝从街头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苏婉清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批通体乌黑的骏马就一疾驰至眼前。
马背上的男人一勒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几乎要踏在她身上。苏婉清踉跄后退,手里的蜜饯掉落一地,她脚下一崴,整个人向后跌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大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婉清抬头,对上了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古人说美人有弱柳扶风之姿,真是诚不欺我,姑娘可要小心些,掉落蜜饯事小,伤了自己,可是会让人心疼的。”男人生意低沉却又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苏婉清着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额角划到眉尾,本应该给他的面容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不过现在配着他有些焉坏的神情,都是有些像街上无所事事的地痞。
她猛地抽回了手,腕间已红了一圈。“这位先生,当街纵马,有些过分了吧。”
男人挑了挑眉,他翻身下马,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的人群早已退开老远,连小贩都噤若寒蝉。
“那倒真是在下的不是了,这般惊扰了姑娘,实在抱歉。”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毫无歉意,反而带着几分兴味,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婉清。
“这样好了,我重新买一份蜜饯还给姑娘如何。”
苏婉清退后一步“不必了。”
“我叫叶承之,不知姑娘的芳名是什么”男人突然报上了名字。
周围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苏婉清听到这个名字目光微微闪了闪,但还没等她作何反应。叶承之突然就问她:“你可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
“什么?”还没从男人跳脱的思维中出来,苏婉清脑袋突然一懵,突然及就被男人翻身上马掳了上去,骏马疾驰带着男人大笑的声音。
“这样的美人本帅还没见过,我决定了,这就带你回去做我的姨太太。”
苏婉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趴在马背上看着地面,心道难怪脑袋发懵。
“这男人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是苏婉清被颠晕过去最后的想法。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