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一栋商务写字楼里，1022和扎维尔站在卫生间的一个隔间中，正用监听耳麦听着定位器收集的声音。

“死了？！尸体处理掉没有？”

“处理了，只是东西……”

“啧，前几天老大喝多了，一时脑抽先付了款，货没到手，这钱得要回来。金杰，带上人去要钱。”

“是。”

耳麦中的声音嘈杂起来，仿佛有许多人形兽突然涌入了正在交谈两人所处的房间，1022静静听了三秒，没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摘了耳麦，垂眼看向抬头的扎维尔。

1022问：“听出什么来了？”

扎维尔答道：“他真的按照你说的话去跟他上级汇报……”

1022打断她：“重点不是这个。”

扎维尔想了想，又道：“他们得去找那三罐蓝色液体的卖家要订金。”

“……”1022叹了口气，抱臂靠在卫生间隔板上，“扎维尔，我们是预备特种，不是特务。”

这下扎维尔明白了，她恍然大悟道：“特种负责战事相关事件，单纯地探听消息是特务或情报员的活儿！”

“嗯，如果这三罐东西是考题，题目应该是对这三罐东西的护送相关任务，刚刚监听耳麦里那两个人就是辅考员，他们会说明任务目标。”

1022将监听器收拾好，放进背包里，“但他们并没有透露什么有效信息，只是在单纯地汇报得失。我脑子几年不用有点钝了，刚刚想起来，一般军方考试的前两场都是在缩减人数，这种单人任务的设置所需的人力物力都太大，一般不会放在前两场。”

扎维尔抱歉道：“那个给我塞盒子的雄性是干扰性路人啊，对不起，遇到无关事件，浪费你们的时间了。”

“不用道歉，有警惕心是好事，这在当时确实是一条从考题消息点出现的线索。”1022打开厕所隔间的门，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说道，“搜集消息的时候经常会遇到无效消息，得一个个验证排除，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们现在排除掉一个无效消息，得回旅馆和图雅会合，剩下的消息在旅馆里找。”扎维尔跟着1022出去，她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提着的购物袋，“这三罐东西怎么处理，要给他们送回去吗？”

1022理所当然地说道：“送回去干嘛啊？既然是能卖钱的东西，回头找个渠道卖了，咱还能赚一笔。”

扎维尔一脸震惊地看着1022，她喃喃道：“我本以为你说自己是强盗，只是玩笑话……”

1022笑问：“失望了？”

“没有，只是有点震撼。”扎维尔心想，1022和对方在传闻中的形象越来越重合了。

她话音刚落，措不及防地撞在了突然停下的1022身上。

“怎、怎么了？”扎维尔捂住自己被硬肌肉撞疼的鼻梁，歪头看向1022身前。

一个坐轮椅的梅花鹿雌性人形兽正堵在卫生间的正道上，1022侧身，给梅花鹿让道。

扎维尔也跟着让道。

但梅花鹿人形兽并没有如她们预想的那样离开，而是停在路中间，抬头将她们两个都打量了一遍。

刚刚两人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为进来之前就确定了卫生间没有其他人形兽，且这栋写字楼中的大部分人形兽都还没下班，厕所在短时间内是个无人的地方。

就算期间有谁进来，听到一点两点也没什么——寻常人又听不懂。

但这个梅花鹿人形兽的眼神……1022垂眸盯了一下梅花鹿，随后想要从隔间与轮椅之间的缝隙中跨过去。

抬腿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隔着战术手套，1022能感觉到这只梅花鹿手心的燥热——那是人形兽心情过于急切时会产生的躯体热度。

她再次看向梅花鹿，但这次的眼神里带上了警告。

“你们……”梅花鹿人形兽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抖，一双棕眸直直地看向1022，“你们刚刚说的那三罐可以卖钱的东西，是什么？”

闻言，1022和扎维尔都警惕起来。

这只梅花鹿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

……

梅无旬兴奋得浑身发颤。

她离开实验基地后，见天色还不晚，想来妹妹的公司逛逛，向妹妹借用电脑，再借个U盘，把监控录像存个备份，以防万一。

在这个时代，电子设备并不是能够私人拥有的工具，普通人形兽没有那个资金能力和获取渠道，往往只有企业或国家机构的工作室中配备有电脑。

梅无旬不能使用实验室中的电脑，太显眼了，容易留下痕迹。

谁知到拷贝期间来趟卫生间，竟让她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疑似失窃“蓝浆”的事。

“三罐东西”“买卖”——这些关键词触动了梅无旬现在紧绷的神经，迫使她做出了拦人发问的举动。

她一握住那个红发人形兽的手腕，顿觉自己像是被掠食者盯上了一般，大脑里除了逃跑外再没有别的念头，浑身汗毛竖立，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催促着她快点放手逃离此处。

“你们刚刚说的那三罐可以卖钱的东西，是什么？”

梅无旬话落后，整个卫生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顶着两个红毛雌性人形兽的警惕视线，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两人可能是“蓝浆”偷窃者，怎么可能会轻易将东西给她看？

但从她刚刚偷听的内容看来，这两人貌似是将“蓝浆”从原先的偷窃者手中盗过来的，并扬言要找渠道卖掉。既然是要卖掉的东西，她可以买下来。

于是梅无旬换了种说辞：“你们不是要找出售渠道吗？我想买，可以看看货吗？”

那个刀疤脸的红毛人形兽垂眼盯着她看了半晌，确定她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后，转头对在场的另一个人形兽说：“去把门关上。”

卫生间的大门关闭落锁，将一切秘辛掩在门后。

梅无旬放开红毛人形兽的手。

那个人形兽走到她轮椅前，问：“你是金杰的什么人？”

乍然听到一个陌生的人名，梅无旬一愣，“什么金杰？”

她身后的另一个红毛人形兽也问：“你不是他们的同伙？”

梅无旬一头雾水，“什么同伙？”

面前的那个人形兽又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随后敞开了手里的购物袋，提到她面前。

袋子里是一些衣服。梅无旬了然，上手将衣服拨开，随后就看见了衣服后面掩藏的一罐“蓝浆”。

运气。梅无旬激动得都想要给老天下跪了。

她的运气一直都很好。旧人类还没灭绝时，她是鹿科实验室中第一个“出生”的鹿科人形兽，因为智力遗传基因好的缘故，被旧人类研究员们手把手地带着做科研；后来人形兽统治世界，她运气很好地遇到了一位非洲狮雌性人形兽，对方是军部高层，得知她谋生困难后，将她塞进了东北实验基地搞科研。

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什么苦，也没经受过社会的毒打，一直过的顺风顺水，导致她觉得自己只要肯去做，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说揭露科长就动手去找揭露科长的证据。

事实证明，好运气一直站在她这边。

“出个价。”面前的人形兽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喊她回神。

“啊……这个……”梅无旬眨眨眼，她并不知道“蓝浆”这种实验材料应该怎么估价。

因为她还没研究这个，不知道蓝浆具体是什么成分。

于是她说：“你们开个价？”

但恰巧的是，在她对面的1022也不知道这三罐东西怎么估价。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随后一致看向扎维尔。

扎维尔无辜：“我更不知道了。”

1022再看向眼前的这个梅花鹿人形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梅无旬转回来，答道：“梅无旬。”

“做什么活儿的？”1022又问。

梅无旬：“我是搞科研的。”

一个科研工作者见过这罐蓝色东西后，要将其买下……1022把罐子从购物袋里拿出来，问梅无旬：“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对吗？”

梅无旬犹豫了一下，将东北实验基地“蓝浆”失窃的事跟眼前这个红毛人形兽说了。

“除了这三罐蓝色液体，还有什么东西失窃？”1022追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梅无旬警惕起来，心中又升起了一点怀疑。

这人该不会是科长那边的人吧？要打听她知道多少事，好对症下药、想办法堵住她的嘴吗？

“我是从西北军事基地来的士兵。前段时间，西北毗维特小镇上被未知势力投放了数量众多的狩猎者幼体，全镇生还者只有一人。”1022沉声道，“上面说会调查这么多狩猎者幼体是从哪个实验室中泄露出来的，但一直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我比较在意。”

“……”梅无旬的一双鹿眼逐渐睁大。

这个士兵……也是实验室失窃所造成恶劣后果的受害者吗？

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形兽就是这样，有心机，但不多，一旦在逆境中遇到疑似志同道合的人，也没想着去检验对方是真是假，就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实验室失窃的事持续好久了，科长一直摁下不查，如果纵容这种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万一在买卖途中泄露了某种具有污染性的实验材料，后果不堪设想。”

梅无旬急切到从轮椅上站起，又抓住了1022的手腕，像是怕1022跑了似的，“你们是从谁手上获得的这三罐‘蓝浆’？我要搜集科长买卖国家实验材料的证据，你们能作为证人日后出庭吗？”

1022没有甩开梅无旬的手，反问道：“你查到什么程度了？”

站在轮椅后的扎维尔快要被现在这个发展给弄懵了。

她们不是应该去旅馆和图雅会合吗？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听这个叫梅无旬的科研人员说实验基地失窃的事？

1022好像才想起来在场还有一个与此事没什么关系的人，她对扎维尔说道：“你去旅馆找图雅吧，我跟梅无旬聊聊。”

“为……”扎维尔野兽似的甩甩头，把自己从那种事态转变过于奇怪导致的茫然状态中甩出来，她问1022，“为什么你要听实验基地失窃的事情？你不是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考试吗?”

“嗯，但我现在有个更要紧的事去办，你先回去考试，不用跟我一起行动了。”1022顿了顿，又说道，“我的眼睛因为实验室产物的泄露而受损近视，如今看不惯在实验基地里动手脚的人形兽。我听听梅无旬的进度再做打算，不耽误考试。”

扎维尔看见现在有两条路铺在自己身前，一条是回旅馆和图雅一起找考试题目，一条是和1022去大干一场。前者关乎她的前程，后者关乎……关乎她究竟能不能和这个支撑了自己很久的精神寄托建立一段战友情。

叛逆几乎是每个肉食性人形兽的性格特点，扎维尔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后一条路。

“不耽误考试的话，那我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