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自心遵守诺言，第二天下午就将游椿带进了黄导的单人办公室。

两人一进门，只见他靠在椅背上，正优哉游哉地品茶。

黄导听见动静，微微抬起眼皮，对扶自心说：“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改造人？”

扶自心应了声。

游椿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被简单粗暴地这么称呼。

同时他也更加确定先前的猜测：只是装乖恐怕没用，此人不像什么良师益友。

黄导放下茶杯，杯底与瓷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拿起桌面的老花镜戴上，扭过头来，锐利的视线在游椿身上徘徊。

“肢体强化就没意思了……嗯，看来不是。”他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若有所思道，“难道是器官强化？有两把刷子，谁给你做的？”

游椿不语。

黄导撇撇嘴：“小鬼想要点好处就直说。扶自心告诉我，你想进军部见见世面？这样吧，你的身体让我检测一番，我就带你进去，如何？”

这老顽童，有一点特权居然毫不掩饰，就这样得意洋洋地拿来交换。

“不可以。”游椿说。

听到这里，扶自心长长刘海遮掩后的双目睁大了。他并不觉得这要求很过分，游椿为什么不同意？

游椿笑了笑，将手伸向腰间，取下折叠着的百灵。

他一只手将其抛起又接住，语气轻松：“这架机甲搭载的能源系统效率超过了百分之六十。据我所知，黑塔的军用机甲应该在百分之四十左右。比起检测我的身体，检测这架机甲应该更有价值吧。”

当然，仅仅是检测一遍不代表黑塔就能掌握这一能源技术，但对黄导这种老狐狸，也足够提供灵感了。

听了他提出的条件，黄导坐正了身子，似乎在评判他口中话语的真实性。

“进军部一次，再多会引起怀疑。”沉默片刻后他道。

“让我进你项目当助理，我需要长期权限。”

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师傅不会同意的！扶自心暗暗焦急。

游椿走到黄导身前，附耳低语两句。黄导先是有点震惊地抬头看他两眼，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走出办公室，两人向宿舍方向走去。

扶自心转头问：“师傅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你好厉害！你最后跟他说什么了？”

游椿有些无语。既然三个人在办公室里，他选择跟黄导小声密聊，自然是不想让扶自心知情。

事实上，他承诺给黄导一份地外陨铁标本——是的，就是白林原本依存之处，给游椿做完脊椎后还有少许剩余。

它具有吸引和释放精神力的效果，有希望制作成可以重复使用的机甲能源。

扶自心都成年人了，这么不通人情世故真的好吗？游椿暗暗叹气。

好在他也不追根究底，敷衍两句这个话题就算过了。扶自心拨了拨刘海，声音带着些雀跃告诉游椿，以后他们俩就都在黄导手下的项目里了。

“你放心，其实军部里歧视改造人的哨兵反而很少，”他欢快道，“就算有人找你麻烦，我的机甲也会保护你的！”

他向游椿展示自己的机甲，名为“泰坦”，机甲如其名，是以强化攻击力为主要方向。

游椿联想起他在第一节机甲课上的表现，难得对别人的机甲能力表示认可。这个长刘海天然属性哨兵的实力可不容小觑。

所以，也就忍忍他的低情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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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椿运气不错，过了几天还没轮到他进组打杂，就先迎来了一个罕见病学术论坛，暨黑塔科研人员年会。黄导的项目组便在年会的邀请之列。

游桐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方面替他高兴，一方面不免操心，怕游椿进了军部直接劫持某个将领，强取天眼权限。他不停碎碎念，给他哥分析徐徐图之的重要性。

游椿却心虚：是的，他已经劫持过鹿惊，这件事游桐还不知情。

他只是摸小狗似的呼噜弟弟的头发，坚决保证，绝不冲动行事。

话是这么说，年会前夜，游桐还是给他塞了一堆一次性打击武器和增幅机械。

整个项目组在教学楼前到齐。除了黄导，扶自心和游椿自己，还有两个学长一个学姐。

黑塔学院的学制很特殊，只要没被军部征召，就能选择继续读下一学年。直到学分修完毕业，黑塔会分配去向，进科研项目组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大部分哨兵由于五感敏锐，精力分散，又加之身体强壮，还是参军和参与生产的更多。因此在学术方面，白塔已经远远超过了黑塔，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行人走去塔身下的正门。

大概是因为年会，今天的大门是打开的，门边的守卫仔细检查了黄导的邀请函，再将队伍里每个人都跟登记表一一核对后才放行。

果然，军部守卫森严，强闯不是个好主意。

“这是你第一次进军部吧！可惜今天不能带你简单逛逛，我们俩算是助理，要去布置会场的，”扶自心小声说，“不过也不亏，可以在会场的茶歇吃甜品！”

一边回答着他的话，游椿一边分心观察军部的建筑分部。

塔内空间有限，从第一层的高度可以推测，塔内至少分为二十层以上。一层大厅不是想象中金碧辉煌的风格，而是贯彻了的军队严肃冷硬，目之所及从喷泉到围栏，大多是大理石制品，显得冷冰冰。

他们在大厅内的签到处领取了挂脖的身份牌，游椿扶自心两个助理便和其他人分头行动。

他们俩在年会没有专属的座位，在大厅抢两张闲置的椅子未果。好在跟年会会场仅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会议室有多余的椅子。

游椿看了眼墙上的布置和门口的易拉宝，知道了这里就是罕见病论坛的举办地。论坛下午两点开始，晚六点结束。而年会六点开始，刚好衔接。

出于好心，两人帮这间会议室摆放整齐座椅作为回报。

干活期间，游椿无意中余光瞟到罕见病论坛的U型桌上摆放的物件：每个座位上放有相应专家的名牌，桌面还摆着矿泉水和一本论坛刊物。

刊物封面上印着的罕见病里，竟然有一种名为“后天性精神力潮汐综合症”！

没错，他深受其扰的精神力暴动的学名就是这个。

他没法不在意，立刻翻开刊物，从目录找到相应的论文，浏览一遍后惊喜地发现该研究不仅仅停留在理论，已经有实验室就该成果研发出药物，只是还在测试阶段。

游椿似乎听到了自己血管内汩汩流动的声音，一时间心如擂鼓。

他深吸一口气，向还在忙活的扶自心确认：“我们助理除了布置会场没有别的事了，对吧。”

“对啊。”扶自心直起腰，有点迷茫地回答。

“我对这个常见病论坛很感兴趣，之后你先去年会会场，我待在这边。”他语气肯定，扶自心摸不着头脑地“哦”了一声。

此时，游椿终端一阵震动。

关子尧的短信？

“游兄，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对柏岭少将感兴趣？我姐负责黑塔科研年会的人员安排，我刚刚得知了今日年会少将也会去。游桐说你最近参加了项目组，也许你可以试着参加年会。”

游椿已经无暇顾及为什么游桐什么都和关子尧说，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脑子有点混乱，试图捋清思路。

——听论坛，找研究治疗精神力暴动的专家？

——还是去年会，把握难得的机会接触柏岭，确认他的身份？

最终他决定，还是先听论坛。

游椿确实保有一份侥幸心理：如果这位专家发言得早并且不参加年会，也许会先离场，他接触完专家后还能赶上年会开场。

于是下午两点的论坛开始后，游椿坐在会议室后排旁听，心中不免焦躁。

然而他今日的运气好像用尽了，专家在论坛中后段才上台作展示。回到座位上后就坐着不动了，明显是要等到六点论坛结束。

游椿简直坐立不安了。

论坛刚结束，人潮汹涌，游椿好似一条游鱼，灵活地追上了专家。

专家很好说话，有问必答。游椿很快大概了解黑塔如今对后天性精神力潮汐综合症的研究进度，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的家人罹患这种病，有生命危险，请问可以告诉我目前研发药物的实验室是哪家吗？”他急切道。

专家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游椿心里一沉。他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他不得不问。

哪知专家表示，告知他对接的实验室名称违反黑塔规定，但她建议游椿可以从寻找病友入手。

她眨眨眼：“也许有的病友神通广大，可以接触到测试药物呢？”

游椿感受到她意有所指，然而寻找这“病友”该如何入手？

他福至心灵，打开了终端的黑塔论坛APP，搜索“后天性精神力潮汐综合症”，未果。他去掉了“后天性”三个字再次搜索，居然弹出了很多几年前的讨论帖。

——少将柏岭罹患先天性精神力潮汐综合症，并悬赏求医。这在当时的黑塔广为人知，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