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人,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只是座雕刻的栩栩如生都石像。
一个身姿挺拔,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石像没有表情,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面向石道跪着,双手背在后面,脑袋低垂脊背却挺直,膝盖旁一朵早已干枯的花,不知何时就在那儿了,还没有化作齑粉。
令人惊愕的是,男人头顶插着一把剑,剑刃几乎全部埋入石像里,留着外面的剑柄全黑,庄重又妖异。
谢宁回过神来,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呼吸仿佛都困难了。却见傅幼紧盯着石像上的剑,魔怔般往前走。
谢宁颤着手指拉住傅幼,她重重吸了口气道:“阿幼,停下。”
傅幼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却又被混沌遮蔽,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过来……过来……来吧……”
谢宁见状在傅幼胳膊上拧了一把,道:“阿幼!”
傅幼却没感觉一般。
谢宁的心脏像被谁一把攥着,性命完全拎到别人手里,可那个人是谁?看不见也摸不着。她快站不住了,只好扶着墙捂住胸口,试图重新夺回身体,火灵蹭着她的脚踝,温暖没能给谢宁带来一丝好转,偏偏这时傅幼还被控制了……
为何会突然如此!
傅幼半只脚踏进了石室,然后清醒了。
但她踏入石室的同时,那把剑开始猛烈震动,傅幼赶紧收回脚却来不及了。剑,从石像脑袋里出来,竟然接近五尺长!
剑身漆黑,剑刃也是黑的,只有剑格上一块绿的发黑的宝石闪烁光芒。
傅幼脚正往回收,那剑平悬在男人头顶,剑尖指向傅幼猛的飞过来,速度快到能听见空气的割裂声。
两人反应都极快,这段距离谢宁赶不过去,她迅速丢过去一张“护”,而傅幼则是提剑相迎。
那柄黑剑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只瞬间击碎了谢宁丢过来的“护”,就是击碎了!
光芒之后,那剑势丝毫不减,正对上傅幼手中的剑,剑尖相接,发出“铮、铮、铮”的脆响。
傅幼手里的剑寸寸断裂,碎片落了一地……
“我的剑!”
剑指傅幼额头,只看见剑尖逐渐放大在眼中,躲不开了……要死了?
预想中的血花四溅并未到来,那黑剑在距离傅幼皮肤只有发丝距离的地方停下……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谢宁悬在嗓子眼的心微微落下,她嘴唇颤抖的道:“阿幼,可好?”
傅幼察觉到谢宁的不对劲,她本想过去看看,可脚步刚一挪动黑剑就朝她前进一毫,根本不敢动!
她道:“我没事师姐。师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傅幼抬手试图拨开黑剑,可那柄剑却有千金一般,分毫不动……
随着傅幼的触碰,那柄黑剑又剧烈震动起来,谢宁喊道:“阿幼躲开!”
来不及了,那柄黑剑直直插入傅幼的脑袋,一寸一寸……
奇怪,四尺半的长剑尽数没入,可为何没有从后面贯出来?甚至连剑柄都一并消失了……
随州黑剑的消失,压在谢宁心口的气也骤然消失了,她一瞬间脱力,几乎要瘫在地上,却是依旧强撑着去看傅幼。
傅幼回神发觉自己没事,然后赶紧去看谢宁。任由谢宁的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索。
少女的皮肤依旧细腻,额上没有任何伤口,仿佛那剑从来不曾出现过,谢宁又摸又按,确定表面没有问题,她道:“阿幼可有何不适?”
傅幼的手一直在谢宁后面虚抱着,生怕她摔倒了,听见师姐发问,她抓住自己脸上的手,道:“我没事的师姐,可我的剑碎了。”
说完,傅幼去拾那一地的剑段,那是师姐送给她的。
谢宁道:“不管了,你先出去。”
谢宁现在看上去脸色苍白极了,像身患重病的病人又许久不见阳光。
谢宁看着石室内的石像,往前去想仔细看看,没走几步,石道开始嗡嗡作响,怕是要塌了。
谢宁惊呼:“阿幼!你做什么!”
傅幼一下抱起谢宁,捎上火灵往石道外跑,一边对谢宁道:“石室要塌了,师姐我们先走。”
傅幼的背影渐渐远去,石室里那座男人的雕像开始裂开一道道细小的缝子,碎石块脱落而下,砸到石像膝盖边焕发生机的花……
出了洞穴才发现,遮天蔽日的树尽数消失,只有一轮弯月孤零零的挂在天边。傅幼把谢宁轻轻放下来再转过身去,方才出来的那洞穴也不见了……着实奇怪。
眼前的场景与来时一模一样,两匹马就在一旁,没有拴在树上,倒是互相拴在一起。
谢宁道:“我们这是……进了二重界了。”
二重界是指在原先世界的基础上再覆盖一个世界,覆盖的世界随着设定者的设定出现消失,最多可以累加七层,不过造多重界对修为要求是极高的,不到行级以上的修士绝对做不到。
究竟是谁造了这二重界,出了洞穴后为什么又会消失,石室里看不清脸的石像又是谁……
傅幼没回答,反倒抓着谢宁问道:“师姐你没事吧,方才见你在洞穴里脸色难看极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宁一笑:“我没事,只是胸口有些痛而已,现在已经好了,阿幼莫要担心了。方才那剑不知什么来头,是到了你身体里还是消散了……”
风吹过来拨乱谢宁的发丝,傅幼抬手去捋,谢宁才发现不对劲。
她一笑抓住傅幼的手腕,道:“阿幼!这个刺青!”
傅幼去瞧,就见一道黑绿色的刺青在她的腕骨处,伸手摸摸,那是一把剑的形状,和石室里的黑剑一模一样。
傅幼此时平静极了,她心念一动那柄黑剑就出现在她手上,傅幼惊呼:“师姐!快看!”
吵死了!
谢宁揉揉耳朵,道:“这剑认主了?”
傅幼疑惑道:“应该是了,我现在可以随意招唤它,可是……它为什么会认我为主,难道我是天选之人?”
闻言谢宁忍俊不禁,她道:“是,不过我们先回宗门,这里的情况我得跟师尊说说。”
回到宗门已经天亮了,傅幼沾床就睡。
谢宁则是去找慕斯寒,她的师尊。
慕斯寒也是个怪人,十五年来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谢宁,一个傅幼。
收了徒弟也不专心教,给本心法就叫谢宁自己去练,说什么“我慕斯寒从来不收废物,你自己若无法感悟其中大道,那便自行离开。”
呵呵,就连第二个徒弟傅幼都是谢宁一手养大的,而这位不着调的师尊……每天喝酒抚琴,叫人生气!叫人生气!
至于为何她都这样了却依旧能在青扬宗混吃混喝呢?还不是武力值太高,与其说她是师傅,不如说是青扬宗的护宗长老,毕竟……那可是行级修士啊!天底下都没几个的行级修士!
谢宁一五一十的把经过告诉慕斯寒,而慕斯寒饶有兴致的听完就离开了。
……
潜心修炼的时候,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径斜山上种满了梧桐树,每逢晚秋梧桐叶纷纷而下,一片金灿灿的景色。
晌午,傅幼在院里练剑,剑风四散卷起满地梧桐叶,谢宁则一边喝茶一边看书,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傅幼。
真是安逸,难免叫人想起傅幼刚来宗门时。
……
“师尊,弟子修炼繁忙无暇步士,且后山时有妖兽出没,弟子学艺不精若是遇到危险连自己都无法顾及,更何况一个小奶娃,师尊三思。”
此时径斜山上梧桐正黄,十五岁的谢宁面对师尊带回来的小姑娘,心里抗拒极了。
慕斯寒道:“我没时间。”
即便谢宁说了许多拒绝的话,可慕斯寒就一句“我没时间”,无奈,谢宁知道她这是铁了心了,只能松口。她道:“弟子……知道。”
慕斯寒无视了谢宁蹙眉的模样,自顾自的道:“她可怜,前几日夜,凉城傅家满门被屠,大火后只剩这小娃,我恰巧途径凉城,便抱回来了……从前还是官家的千金小姐,如今竟成了个孤哀子。”
谢宁垂眸听着,待慕斯寒讲完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师尊,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你莫要为无关紧要的人伤怀了。”
慕斯寒看了谢宁一眼,道:“为师知道,这小娃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谢宁问:“她叫什么名字?”
真是蠢了,自己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闻言,慕斯寒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递给谢宁,谢宁将玉佩拿在手里看,不禁觉这玉质地柔和、细腻,色泽温润如脂,散发着灵动的流光,称得上一块美玉了。
就听慕斯寒道:“不知,这玉佩上倒是刻了个幼字。”
慕斯寒走了没多久小姑娘就醒了,谢宁淡淡看着她问道:“醒了?”
小姑娘扶着脑袋从谢宁的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声音软软糯糯的道:“这里是,唔……”
谢宁见她的样子,问:“头疼?”
而后她从口袋里取出一粒丹药来,道:“此处是径斜山。吃了这丹药会好些。”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接过丹药吃了,艰难咽下去,她看着面前漂亮的姐姐道:“谢谢姐姐,我……为何会在此处……”
谢宁道:“师尊抱你回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垂下眸,道:“我……唔不知道……头好疼”
看着她的样子,谢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抱怨慕斯寒从外面乱捡人回来,自己又不养!
谢宁心道:“莫不是受了刺激失忆了?”
她又问:“当真不知道?”
小姑娘摇摇头,道:“不知……姐姐。”
谢宁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叫傅幼,往后同我一起住着。在径斜山切记不可乱跑,若是遇上高阶妖兽我不会救你,待你养好了身子我便教你修炼。”
傅幼闻言傻愣愣的回道:“啊?哦,我知道了姐姐”
谢宁见她乖乖的模样心情好了不少,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去做点吃的,她朝傅幼道:“明日带你去见师尊,往后要叫我师姐。”
傅幼便住下了,但起初谢宁还是很抗拒这个小姑娘的。
傍晚,谢宁从后山除妖归来,刚推开门便闻到一股糊味,随后就看见了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傅幼,和一桌黑乎乎的饭菜,谢宁眉头皱起问:“这是你做的?”
傅幼跑到门口来迎接师姐,她露处小两排牙齿,道:“是呀是呀,师姐外出除妖,我在家无事可做想着师姐回来定然乏了,便特地做了这些,师姐喜欢吗?”
谢宁走过去,看着如同被妖兽入侵过一样的厨房,额角青筋跳跳,咬牙道:“你……罢了,往后不要乱碰我房里的东西。”
闻言,傅幼眸色暗淡下去,她轻轻点点头道“……好,好的,阿幼知道了师姐。”
傅幼一幅大受打击的样子,谢宁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岔开话题道:“昨日给你的青扬心法,读了吗?”
傅幼重新抬起头,语气轻快道:“读了!师姐尽管考。”
谢宁挑眉道:“考你?心法重在个人理解,旨与天地间微弱的灵力产生共鸣并吸收运用,而后引导灵力在体内运转、洗涤筋脉。你便是全本背下来,也无效果。”
傅幼道:“我知道,我感受到灵力了。”
谢宁温声一笑,却满是不信任的意味,她道“哦?那你感觉如何?”
傅幼指着自己的小腹:“感觉很暖和,尤其是此处。”
谢宁显然没想到她能指对地方,道:“腹部?这么快便能引灵力入体了。”
谢宁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心里思索着,不过一日便能引灵力入体……要知道自己如此天赋也用了三日,那傅幼的天赋……恐怕世间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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