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徐裘说话,他赶紧开口生怕韩远再说些什么。
徐裘道:“事情还得从十日前说起……”
同归镇十天前的早晨,昨天布庄家掌柜回来晚了,夫人便没叫他起来,自己开了铺门。大中午准备吃饭了,房间里依旧没有动静,进房里仔细一看才知道人已经死了。
公堂的人查了一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既无外伤又未中毒,便定为暴死了了。
可后来的几日,日日有人半夜暴死家中,闹得镇子里人心惶惶,百姓甚至不敢睡觉,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这种情况公堂当然要重视起来,一连查了几天才有一点眉目。
首先暴死的人都是男子,且都是镇里的富户,最关键的,他们都是翡翠楼常客。
二绝翡翠佳人万种风情。恐怕此事与翡翠楼脱不了干系。
翡翠楼虽然打着青楼的名号,但本质上却和窑子差不多,只不过比起真正的窑子,翡翠楼要多一些雅。
公堂的人偷偷查了好几日依旧一无所获,只怕是妖邪作祟,便到离同归镇最近的青扬宗里请来了修士。
不过有些是不曾告诉百姓的,毕竟在修士来之前不能打草惊蛇,万一妖怪警惕起来就更难捉了,这一点徐裘做的还算不错。
讲述期间傅幼感到一束目光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顺着看过去发现是韩远身后跟着的姑娘。那姑娘眉目清秀,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傅幼有些疑惑却也没说什么,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
听了个大概,谢宁与傅幼离开。
而此时的客栈里。
慕斯寒闭眼,盘腿坐在榻上。
一会后,徐一棠端着热水回来,道:“师尊可要喝水?”
听见徐一棠的声音,慕斯寒的心颤了颤,却依旧紧闭双眼。
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褪去,矛盾与痛苦就一窝蜂涌上来。
慕斯寒当年为何不辞而别,又为何了无音讯,这些都是徐一棠迫切想知道的,而她现在却装作从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想跟自己撇清关系吗。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了徐一棠的胸口,她又委屈又生气,张了张嘴道:“师尊,你为何不来找我,你就在青扬宗为何不来找我。为何要骗我,你到底是谁,是阿醉还是慕斯寒!”
慕斯寒被徐一棠问住了,她睁开眼道:“我……”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曾骗你,我是阿醉,也是慕斯寒。况且我从没有答应过收你为徒,从始至终都是徐姑娘一厢情愿。”
徐一棠气急了,她跨步到慕斯寒面前,手里的水想泼出去,却又怕烫到她。五年前,同归镇外的小村子里只有她们,往日的美好历历在目,可人却变了。
徐一棠的手颤抖着,手里的瓷杯被捏的作响,杯中的热水洒出来也丝毫不觉,慕斯寒抢过她手里的杯子,道:“别闹了。”
徐一棠摔下杯托猛拉开门,吓了回来的谢宁与傅幼一跳。
看着徐一棠眼眶通红,谢宁不识趣的问了一句:“徐姑娘怎么了?”
徐一棠没回话,头也不回离开客栈,谢宁下意识想追出去,却被慕斯寒叫住。
慕斯寒道:“让她去,先说妖怪。”
虽然心里奇怪,可慕斯寒不愿说谢宁也没再问,乖乖讲起妖怪的情况。
慕斯寒微蹙着眉听着谢宁讲。十夜二十四人,最严重的一次横跨整个镇子,死了五人。
这妖怪要么速度快,要么修为高,后者概率大些,可不管那个都不好对付。
讨论完,傅幼说有事要做便离开了。
出了客栈。
申时,还算早,街上车水马龙。
两个人抬了个架子正从面前走过,两人心底都觉得奇怪。
架子好像很沉,上面盖着块白布,隐约看得出来是个人形,慕斯寒伸手拦下他们道:“架子上抬了什么?”
那两人疑惑又警惕的看着慕斯寒,一脸“你他妈谁啊”的样子。
谢宁无奈了,哪有这么问的,你这样直接人家能告诉你吗。
谢宁朝两人礼貌一笑,道:“不好意思二位,我师尊没有恶意的,我们是镇长请来帮忙除妖的修士,拦住二位只是觉得这架子古怪,抱歉让二位误会了。”
闻言两人稍稍放松警惕,为首的人道:“这是昨天晚上被妖怪害死的人。”
慕斯寒道:“你们打算把他带到哪儿去?”
两人没有回话,明显不想理慕斯寒,谢宁见状只能继续道歉道:“抱歉,我师尊性子直了些,她只是想多了解些妖怪的信息,没有别的意思,请二位见谅。”
谢宁还算有礼貌,为首的人道:“尸体要先送去祠堂后搁着,诵经三日去了妖气才能下葬。”
神州民间深信被妖怪害死之人身上带有妖气,若不诵经除去,来世就会转生成妖,不过此事还没有得到修士界证实。
慕斯寒又道:“布掀开。”
两人就差翻白眼了,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呢。
谢宁继续打圆场道:“我师尊的意思是想看看尸体的样子,这样可以更好了解妖物手段,二位莫生气,她只是不太会表达。”
为首的人皱着眉,他不想碰这张布怕沾上晦气,要不是报酬高他甚至不愿意抬这个被妖怪弄死的死人。
虽然很讨厌慕斯寒,但他对谢宁还算客气,他道:“姑娘掀吧。”
谢宁温和一笑,道了句谢便伸手掀开了白布。
是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长相普通,右手拇指上有戒指压出的白痕,一看就知道他非富即贵。
可这男子的脸上不见一丝痛苦,反而满是享受,更奇怪的是这男子的下身,他……抬头了。
观察片刻谢宁重新盖好白布,问:“大伯,祠堂里的尸体是都抬头的吗?”
为首的人被问的一愣,然后点点头。
慕斯寒则对抬架子的两人道:“可以走了。”
不是,你他妈命令谁呢。
谢宁拱手道:“我与我师尊多谢二位大伯相助,我们必定早日收了妖怪,还同归镇安宁。”
为首的人闻言也只能消气,而后向谢宁感谢她们帮忙除妖,便去了。
此时两人心里都大概有数,时间紧任务重,快速定了计划而后分头行动。
……
易者改变,容者容貌。易容术起源于五千年前的异域地区,虽算不上正经法术,用处却是极大。谢宁要潜入翡翠楼,易容术必不可少。
趁着现在翡翠楼准备开门接客,谢宁悄悄翻进后院,刚落地就和一个姑娘迎上。
姑娘看见个人从墙上跳下来顿时大惊失色,四目相对谢宁一愣,而后露处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又想到自己蒙着脸便道:“叨扰了。”
语罢,那姑娘准备惊声尖叫,这下轮到谢宁慌了,怕把人引过来,只能一掌给姑娘敲晕。
不过得来全不费工夫,谢宁一手扶着姑娘手腕,抱起她翻墙回了客栈。快速捏了张与姑娘极其相似的脸,再穿上烟纱衣,还真像那么回事。准备走时突然想起,那姑娘醒了怕是要闹,于是谢宁回头给她喂了颗安神丹才离开。
酉时,天色渐晚。
谢宁踩着最后一缕夕阳翻墙到了翡翠楼。
“小翠你干嘛呢,找你半天了!”
原来那姑娘叫小翠,记下了。
说话的是个微胖妇人,谢宁一瞧她的面相就知道,她不是老板娘也至少是个管事的。
不知晓小翠的性格,谢宁只能尽量少说话,她道:“方才泻肚了。”
妇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就你事多,下次再迟这‘留仙舞’就不叫你跳了。过来啊,等什么呢。”
谢宁没再说话,垂着头跟着妇人进了楼内。
翡翠楼一共五层,一层中央留着个演节目用的大台子,其余的都是青楼姑娘们休息准备的地儿。二、三、四层排着井然有序的隔间儿,五层的屋子更是是雕梁画栋。
精心雕刻的门窗没在淡香里,珠帘轻曳,琴声悠扬。
夜色朦胧,翡翠楼里却灯火通明,顾客被伺候着坐在隔间儿里,目光注视着舞台上的演出。
妇人将谢宁领进一间房里,约莫五步大的房间花团锦簇,十一二姑娘个个艳丽妩媚,谢宁本以为打扮的够花枝招展了,可比起这房里的姑娘还是逊色不少。
见妇人进来,姑娘们都低下头去。
谢宁站在第一排,她身旁的姑娘穿着身襦裙,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瞧着诱惑极了,不用猜谢宁也知道她必定是翡翠楼的头牌。
妇人对姑娘道:“小婵,今儿个赵二公子也在外头,你可好好开方子,要是叫赵二公子高兴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婵怯生生的道:“晓得了。”
妇人转身,准备离开时回头白了一眼谢宁:“瞧你今天穿的,没品。”
闻言谢宁只能干笑两声。
旁边的小婵也跟着一笑,怪道人家能当上头牌,这一笑真叫人如沐春风。
小婵碰了碰谢宁道:“别理她,你方才哪儿去了,怎么房里不见你。”
谢宁道:“泻肚了,在茅厕。”
小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那你还好吧,还能上台吗?”
这一下可给谢宁问愣了,她就是上台也不会跳什么“留仙舞”……
但事已至此,谢宁硬着头皮道:“可以。”
大不了上台前说又要泻肚便是。
与此同时,徐一棠已经给慕斯寒与傅幼扮成男子模样。
慕斯寒眉眼本身就比寻常女子凌厉,个子也要高些,换上男装简直就是个翩翩公子,而傅幼……兴许是年纪还小的原因,穿上男装倒有些不伦不类的意思。
徐一棠尽力之下还是遮不住傅幼的女相,没法子了只能给她贴了撇胡子。
贴完,两人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无视了傅幼的不满,慕斯寒抓着她逃也似离开了徐一棠家。
傅幼问道:“师尊瞧我这副模样怪吗?”
慕斯寒没看她,点点头道:“不怪。”
看着慕斯寒的反应,傅幼更加不满意这幅扮相了,奈何自己在师尊这里根本没有话语权。她道:“师尊,师姐当真回宗门了?”
“当真。”
为什么不告诉傅幼她们的计划,还不是这小姑娘太会坏事了。
转眼到了翡翠楼,两人刚踏进店门,一个穿金戴银的贵妇人就迎上来。贵妇人道:“两位公子里边请。”慕斯寒跨步进去,后边的傅幼就被露出来,方才还没看清傅幼面貌,现在看着对方那撇胡子,贵妇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傅幼哼了一声,跟着慕斯寒走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贵妇人忙追上去朝内堂喊了一嗓子道:“姑娘们接客了。”转而又对两人道:“二位公子来的正好,再过一会便能看到店里的招牌‘留仙舞’,我先带你们去楼上坐着。”
被那贵妇人带到二楼没一会,门外走进来三个手抬膳盘的姑娘,盘里摆着瓜子水果啥的。
这边姑娘们伺候着,那边谢宁准备表演了。
贵妇人朝两人道:“公子,‘留仙舞’要开始了,是否出来看看?”
谢宁跟在小婵身后,准备上台了,心里还莫名有些紧张。小婵转过身来看着谢宁担忧道:“小翠你可好?瞧着你不大舒服的样子。”
谢宁道:“还好,只是有些紧张。”
小婵微微一笑,安慰似的道:“莫怕,没事的。”语罢,小婵握住谢宁的手腕,似是鼓励,可谢宁知道,她是在摸自己的脉。
不止是她摸谢宁的,谢宁那只没被握着的手伸过去,同样握住小婵的手腕,一边摸脉一边不动声色地道:“多谢,现在是没方才怕了。”
脉象快速而散乱,如同锅中开水沸腾,这是死脉的一种。而小婵,她能摸出个什么来呢?孕脉吗?谢宁有。
改变脉象,谢宁独有。
方才引谢宁的妇人走过来,两人便松开手,以为要上台了,谢宁准备装作腹痛,其余的,待把那‘留仙舞’避了再说。
那妇人却对谢宁道:“过来,那边有客人开盘。”谢宁有些疑惑,但想着开盘总比上台子强,于是跟了上去。
走着,妇人压低声音道:“今儿个开盘的客人看着貌不惊人,出手却是阔绰,你去了好生伺候着,能多开点就多开点。”
也是,若非出手阔绰又怎么能同意把正要上台的舞姬叫下来。
谢宁皱着眉点了点头,翡翠楼里是真把姑娘当赚钱的器物了,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她能管的,当下还是以除妖为主。
到了房里发现是慕斯寒与傅幼,谢宁暗自松了口气,心道:“也不知打扮成这样她们能否认出来。”
从谢宁进来傅幼就一直盯着她看,慕斯寒则只撇了她一眼,抬眼看着贵妇人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五六锭银子,道:“还有最前头那个姑娘,我也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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