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那边的惨状时楠栖自然是不得而知。

为了配合步伐，初五一直落在时楠栖身后，伸着手拽着她的衣袖。

初五拽得很轻，至少在时楠栖看来她根本没有受到对方的半分干扰。中途时楠栖想逗逗她，于是刻意加大了摆臂的力道，但初五的手就像是被粘在上面般的，没有被撼动分毫。

这点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初五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她有些不悦，想去瞪时楠栖，但又碍于这个墨镜，导致她的情绪没能得到一个具体的传达。初五恨的咬咬牙，又迁怒在前面这个带路的女人身上。

都怪她，这个林什么的。初五答应了时楠栖，自己要在有其他人的时候扮成哑巴，但时楠栖先前又拆她的台，说她只是怕生什么的。

别以为这样就能赖掉属于她那部分的晶核。

初五自以为早就看穿了时楠栖心里的小算盘，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也不再去计较对方方才故意要把自己甩开的一事。

“？”奇怪，放在往常初五早会闹腾了，今天怎么这么安分。

没能知晓初五心理动态的时楠栖只得勉强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初五憋不住事，她总会在应该告诉时楠栖的时候告诉她，要真是亏了初五什么她肯定马上就翻脸了，绝对等不到事后。

在时楠栖和初五两人胡思乱想之际，林璇已然利落刷卡，将手搭载电梯门框上，十分绅士地请后面两位女士先行入内。

电梯门缓缓合上，随后下沉。

林璇直觉初五身份肯定不简单，但她也不想做些过分失礼的事情，不然陈清河肯定会去教育她。

她昨天就出门去第三基地打探一下情报了，虽然有暗处的探子传给她一些零碎的情报，但现如今就连那些探子都很难打听到上层的情报，不难证明上面其实已经有沈肆在潜入布局了。

探子虽说掌控一流的情报系统，但在实力这方面上稍有欠缺，这几天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探子，如果手伸得更远，难免不会打草惊蛇，于是林璇和陈清河提前做了报备，在昨天决定前去以中道基地负责人的身份前往第三基地建交。但遗憾的是事出突然，她被通知第三基地负责人暂时出门了。

那些人显然在说谎，林璇对于空间和异能的感知异常敏感，她能感受到第三基地高层有一个非常危险的存在，但既然对方这么说她也暂时不与对方撕破脸皮。

或许陈清河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但又不想破坏她的积极性，所以放任林璇去行动。毕竟上次她诛杀沈七，陈清河的反应在时楠栖不期然的到达前都处于一个非常剧烈的状态，但这次竟然能够任由她去对垒沈肆。

林璇推脱不了第三基地的盛情款待，于是便在那边休整了一晚上，但等到她一踏出第三基地没多久，就遇到了丧尸的围剿。幸而只是一些低阶丧尸，但林璇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按捺不住想对她下手，这几乎就是坐实了沈肆掌握了基地实权的意思，对方在挑衅她。

但这后半部分，林璇自然会瞒着陈清河，不然对方在对她发完火之后又要愧疚半天。说是发火，在林璇看来不过是陈清河想要警告她的一种装模作样，她知道那人一直很温柔，高声说话对她来说几乎是做不到的，但自末世降临后，在有关林璇安危的事情上，陈清河总是屡次“破戒”。

深吸了一口气，林璇迈着步子朝实验室门口大步走去。

可还没等她开门，实验室里面就传来了不少玻璃随地的声音，劈里啪啦，在这个空荡的地下室显得尤外响亮。

林璇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猛地拉开门查看里头的情况。

“清河！”

陈清河此时整个人看着格外苍白，几乎是靠着实验室的冰冷柜台才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什么情况？”

趁着林璇忙着照看陈清河的间隙，凑上前的时楠栖快速扫了一眼实验室桌台上的器械，视线在落到角落里摆放的那一株植物上猛得一滞。

“生命，长大了。”时楠栖听到初五凑到自己耳边竭力压制的声音。

那枚长大的植物就是当时初五取回的那枚有生命的种子。

似是为了回应来人的期待，植株原地抽了根新的枝桠，那根枝桠不断地延伸，在即将触碰到初五的时候停下，继而向下折了两折。

像是另一种形式的臣服。

显然，这株植株内部存在高阶丧尸与低阶丧尸之间的制度逻辑。因为初五比她强大，或者是初五曾经“饲养”过她一阵子，所以对方对她表现了极大程度上的尊重。

初五看着那将要伸到她面前的植物，冷漠地点了点头，由着那根藤蔓向着本体抽回。

“它听你的？”意识刚回拢的陈清河自然是目睹了那株植株和初五之间的某种莫名联系，“你是丧尸。”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林璇一下子警惕起来，护着刚站起来的陈清河就是往后退。

先前在时楠栖屋子门口她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就连这一路走下来她都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

高阶丧尸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还是初五是更高级的存在？

被林璇杀死的沈七可没有像初五这个样子，对方坦然向她展现丧尸一切应有的特征，长而尖锐的指甲，口腔中暗藏的利齿，以及那双猩红的眼。

“这就是她要佩戴墨镜的原因？”因为只有丧尸的那双眼睛是无法随着进化而隐匿的存在。

事情突然变得有些棘手了，时楠栖没打算在实验室和对方起争执，这里不好逃走，林璇的异能又太过强大，她没准还会拖累初五，只是没想到陈清河这个脑系异能真是聪明到了极致，下判断从来没有丝毫的迟疑。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时楠栖的身后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不是丧尸。”

“我是初五。”

时楠栖看到对面的林璇和陈清河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连带着她搭载军刀上的手都顿了一瞬。

现在是说冷笑话的时候吗？

就在这时，林璇先动了，她放在身边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刹那间有一种异常的波动从空间里产生了。

时楠栖能够捕捉到这种轻微的变化，但她来不及反应。

林璇的异能是直接面对初五发动的，几乎没有过多的前摇。

边上的异变植株能够感受到双方气质的变化，本就在蓄力的藤蔓此刻瞬间朝着空间变化的方向长去，推开了本来处于攻击范围内的初五。

几根藤蔓立马被齐刷刷地割下，落了一地。初五吃了信息的亏，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时楠栖的朋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虽说藤蔓来得及时，但那副架在初五鼻梁上的墨镜还是从中间被那股空间的力量切了开来。墨镜一分为二掉在地上，落在初五的耳边异常响亮。她甚至没有去管鼻梁上被波及到而产生的血痕，下一秒就朝着林璇的方向冲了上去。

丧尸最普遍的一个优势就是近战，在基础数值上，丧尸整体是比人类高上一个小层次的，丧尸的等阶越高，数值整体上涨的就越夸张。

“物理系异能？”林璇暗自吃了一惊，为了避免陈清河受到波及于是立马将对方推向一边，自己则是上前靠近初五。

初五本来的目标就是林璇，自然没有去管在一旁落单的陈清河，本来刚才不得不开口让她损失了晶核这件事就很烦，再加上林璇突然的偷袭，把时楠栖送她的墨镜弄碎了。

烦人，让她去死好了。初五想着，便这么行动了。

她知道林璇很强，估计是空间系的异能，但对方的异能似乎又和之前看到的柯拾不太一样，柯拾的空间切割显然有一定的限制，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的假动作，但是林璇的切割基本没有什么额外动作，隔空就能够对她下手。

初五绕到林璇的身后，伸出丧尸本身的利爪朝着对方的后脑勺狠狠地抓下去，可下一秒又因为感受到异常硬生生转变了原本的方向，但是手上还是必不可免的留下了几道血痕，里头不断地沁出点血，但初五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眼睛里的瞳孔越来越红。

丧尸的瞳孔本身就是竖瞳，如同野兽，善在夜晚伺机伏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致命。

但显然目前的她比起林璇还是弱了一点，初五的攻击屡次被林璇找到破绽，身上依次出现了不少的伤痕。

就在某一刻，初五一迅雷之姿来到林璇的身侧险些就要抓到林璇的胳膊时，林璇同样抬起了另一只手，隐隐要在空气中划下某种痕迹的走向。虽说异能者被丧尸抓伤感染的概率会低上很多，但那并不代表这种概率就是百分之零，再者初五身为高阶丧尸，若是被抓到，感染的概率只增不减。

“停手——”是时楠栖的一声怒喝。

一人一丧尸的交战骤然间停住，林璇转头，余光看到陈清河被时楠栖用军刀挟持，对方在陈清河的背后，军刀就夹在她的脖子上。

“林小姐，你说是你的异能更快，还是我的刀更快些？”

横竖都是赌，时楠栖并不怕。她能看出初五在林璇的面前稍稍落了下风，心里立刻就有了打算，她看向一旁意识稍稍有些模糊的陈清河，轻手轻脚地用军刀绕后——

陈清河神识其实并没有那么游离，被时楠栖挟持是她自愿的，目的就是尽快制止这场斗争，她深知时楠栖不会蠢到对她下手，但当务之急还是制止林璇和对方的斗争，于是便任由时楠栖这么做了。

她用眼神对林璇示意，后者看到了则是不太甘心地放下手里的动作。但是初五的“大仇”还没有报，她抓住了这个时机，手心凭空生出一把和时楠栖一模一样的军刀，在经过林璇身前的那一刻做了一个利落的翻转——

用军刀在林璇的鼻子上留了条同她一模一样的血痕。

疤痕不大，也并没有那么痛，但却让实验室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颇有些无语，尤其是时楠栖，嘴角当即抽了两下。

可初五才不管那不多，转身就收起匕首回到先前墨镜碎成两半的地方将它的残骸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赔我。”初五字正腔圆。

见林璇不再有动作，时楠栖收了军刀快步回到初五的边上，将那碎成两半的墨镜叠好放进初五的腰包里。

初五不太能理解时楠栖的动作，揪着她的衣袖固执道：“她们，赔。”

实验室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境地。

良久，陈清河打破了这漫长的间隙：“先坐下再说吧。”

“赔我。”初五见陈清河发话，便向她摊出了一只手。

“赖账？”

真不知道这些词她从哪里学来的。时楠栖有些扶额，但对方确实弄坏了初五的东西，想来陈清河和林璇也不是什么无赖之辈，于是她就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看戏。

方才那个场面是陈清河“纵容”的结果，一方面试探了初五的身份和实力，另一方面时楠栖也看到她在对那株植物进行一个全方面的盘查。在看到那个植株替初五挡了一招断了几根藤蔓陷入沉睡不再挣扎后，陈清河就任由时楠栖在她脖子上架刀，装出一副纯善的模样。

也不知道该夸陈清河为了实验当真鞠躬尽瘁还是什么。

“晚点我让毛毛赔你。”陈清河状态不太好，神色恹恹的，让林璇扶着她坐到她常用的靠椅上。

毛毛。时楠栖目光不太明显地在林璇身上游荡了几圈，看见对方的脸泛起了可疑的红。

哟，刚刚还打得起劲，现在就装脸皮薄了。

时楠栖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忘记了初五这个心直口快的丧尸，还没来得及捂住后者的嘴，就听见她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小小的实验室里。

“毛毛是谁？”

时楠栖佯装般地用一只手捂着嘴别笑，另一只空闲的手直接搭在初五的脑袋上揉了两下。初五还是不太明白，只是看见方才和她打架的女人眼神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哦，毛毛是你啊。”

“哈哈哈哈哈。”时楠栖再也没忍住，畅快笑了出来，她的行为自然也被林璇赏了一个黑脸，但是她并不在意。

毕竟方才打架凶狠的人现在被叫出这么可爱的小名，时楠栖感觉现在看林璇都觉得对方整个人都是毛绒绒的，原先冷漠强大的形象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