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五月站在树下,不忍心的看着漆黑的土房中传来的怒吼声。她和苏慕青处于透明状态,没有人能看得见她们。
“你TMD的就是个怪物!!”男人对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踹了一脚,实在是觉得沾了晦气,对着地上嫌弃的吐了一口口水。
“TMD,没人要的玩意。”男人把蜡烛吹灭,一点光都不留,拎起酒瓶就拐了出来。
土房子都是一排排的,单独的一间间。外面只有几盏昏暗的黄灯,苏慕青看着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很担心这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苏长官,这也不像你们之间的回忆啊。是不是溯回大神弄错了?”冯五月觉得这里很诡异,没几户人家住在这里。黑漆漆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打开虚拟建模来探查里面的建筑构成。
里面只有几件衣服挂在一根铁丝上,房间里只有一张断脚的木桌。地上摆放着棺材,冯五月看见是心里一惊。谁家把棺材放在房间里啊,真是诡异。
木桌上只有用绳子串起来的一本本子,本子纸张大小不一,像是拼凑起来的。地上躺着的是个14岁的少年,他眼睛肿了一只,艰难的爬了起来。
地面上还有他掉落的鞋子,他起身扶着棺材,把另一只也脱下。换好拖鞋,头发凌乱不堪,发丝上还沾染了一些泥土。
苏慕青打开了情绪检测进行实时翻译,少年的情绪很低落。
他走了出来,借着月光,拿起铅笔在本子上写字。
“今天,班里来了个新老师。他对我们都很好,他今天摸了摸我的头发,夸我的头发很软。今天,很开心。”
“叔叔喝多了,打了我,头发乱了。老师会不喜欢,我讨厌叔叔。”
苏慕青手指蜷缩,眼神哀伤不已。
冯五月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心情,问道:“他是吗?”
苏慕青温柔的音色之中,带着沙哑:“嗯,是他。”
少年一瘸一瘸的走进厕所,用一只烂了的桶接水。站在月光下洗头,冯五月看见少年的后背上都很多淤青。就看见少年打算脱裤子,连忙转过身不去看少年。
冯五月关闭了虚拟建模,侧目就看苏慕青满眼心疼的看着。安慰道:“苏长官,您不用担忧,这只是短暂的。”
苏慕青低声说道:“嗯,可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冯五月翻看剧情,不解:“是吗?他确实常年遭受他叔的欺辱,严重时还会被打进医院。但是这些,在回忆中,您是知道的。”
“所以,我们才能来到这里。这里是您的回忆,这个倒是没有出错。”
苏慕青见少年已经穿好了校服,眼神温柔了许多:“没关系,我也想看看他的情绪。”
冯五月了然一笑:“那是自然,我们现在可是可以读心。这里应该是您之前剧情里不曾体验过的,好奇很正常。”
少年爬进了棺材里,盖上厚毯子就闭上眼睛入睡。
少年的心声传来:“我要早早睡觉,就可以早早的去见你。”
“快睡着!快睡着!”
苏慕青想起初次见他时,罗宛秋一脸惊喜,怯怯的盯着他看。上课时,总是在偷看他。他觉得这个少年脸实在是太红了,忍不住下到座位上监督他做笔记。
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脸红到脖子处都是红色。
怕他晕过去,就揉了揉他的头发,夸了一句你的头发很软。
没想到这小孩记到现在,苏慕青确信这不是他的回忆。这里是罗宛秋的回忆,那些他不曾见过的有关他的记忆的少年,是怎么样的。
“溯回应该是想让我们看清楚他的心理过程,并不是我的回忆。清楚的看清他以后,也许就可以看见漏洞的真相是什么。”
冯五月附和道:“您说的也有可能,表面上在时空管理局那边就会检测到我们只是在看一场回忆。实际上,应该是逃脱了系统对我们的监督。”
苏慕青看着时间正在飞速的流逝,一转眼,两人出现在课堂的走廊上。
冯五月看见了另一个苏长官正在批改作业,少年一脸紧张的趴在窗户上偷看。另一个苏长官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吃惊道:“苏长官,你很腹黑啊。”
苏慕青也是淡然一笑,依旧觉得偷看的少年很可爱。
少年满足的回到了课室,就看见自己的本子被他的同桌翻看。同桌还没看清内容,就被罗宛秋按住手,用力的抽回。
同桌是个微胖的小子,被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压得吃痛:“疼疼疼,你快松手。”
少年脸上阴沉的像是要吃人,冷声道:“再碰我的东西,我就打死你。”
冯五月指着问:“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吗?”
苏慕青不语,记忆中的自己就站在教室门口问道:“罗宛秋,你过来。”
冯五月就看见少年马上回头看去,看见是苏老师就紧张的跟了过去。使劲的捏着手里的本子,冯五月和苏慕青眼前的画面又开始变化。
办公室内,罗宛秋把头低得很低。捏着本子的手指泛白,就听见苏老师问道:“这个你不要吗?”
罗宛秋闻言抬头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推着一本红色的笔记本还有一只漆黑的钢笔。
苏老师就听见吸鼻子的声音,温柔的安抚道:“你哭什么?”
罗宛秋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他还没哭够,就感觉到下巴处被抬起。眼睛红扑扑的看着苏老师,苏老师就拿纸巾给他擦眼泪。
冯五月一脸笑意:“苏长官,你好温柔啊。小少年估计都被你蛊惑了,哈哈哈哈。”
苏慕青勾起嘴角,不语。
苏老师见他哭够了,就认真问道:“你还想不想考高中?”
罗宛秋呆呆的回道:“想。”
苏老师拿出他的试卷,指着上面的错处问道:“把题目抄下来,晚自习留在我的办公室。我教你,你好好学习。”
罗宛秋喜悦的点点头,随后失望的说道:“不行,回去晚了。叔叔会不高兴……”
苏老师想起自己拿的剧情并不是与眼前的少年有关,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家庭背景。问道:“我和他说一声,可以吗?”
罗宛秋点点头,满脸期待。
苏老师当这个他的面打电话过去,就听见醉醺醺的声音:“你谁呀?”
苏老师看着眼前期待看着他的少年,问道:“是罗宛秋的叔叔吗?”
“对,你谁啊?”
苏老师笑道:“是这样,我们课堂上会有一部分住宿学生留在课室上晚自习。宛秋,他的功课还可以,就是有些偏科。我想让他留下来上晚自习,您看可以吗?”
罗宛秋听着老师喊他宛秋,整张脸红扑扑的。
苏老师听见对方说:“不行,不在家里,谁给我做饭。”
冯五月就看见打电话之余还伸手捏少年脸的苏老师,尴尬的咳了咳。
“苏长官您也太会撩拨人了!”
苏老师解释道:“考上了高中的话,学校是会有奖金的。您看,您要是不需要……”
“要!怎么不要!”
苏老师:“那好,您放心,我会送宛秋回家。”
罗宛秋就感觉自己的脸被捏的热热的,见苏老师挂了电话就问:“叔叔同意了吗?”
苏老师点头:“你好好学习,就一定会考上高中的。”
罗宛秋腼腆的一笑:“好。”
苏慕青就看见罗宛秋开心的跑回了课室,把他送的本子和钢笔紧紧的搂在怀里。
冯五月顿时乐了:“这孩子太小心翼翼了,看样子这个剧情只有他一个情绪碎片。”
苏慕青垂眸在想,原来他真的只是一部分。
罗宛秋就是‘敏感’,爱的小心翼翼,一点小事仿佛就会压垮他。
少年的经历有些压抑,苏慕青想起,以前自己从来没有看到他说起过自己儿时的回忆。他将这些痛苦都藏在自己的日记里了,悲伤都只说给他自己一个人听。
在苏慕青身后时,则是讨好和被救赎。
苏慕青察觉眼前的回忆,更像是将罗宛秋完全的剖析在他眼前。
罗宛秋在班级里并不显眼,他总是很边缘化。只有他的同桌时不时激怒他,罗宛秋也是说说狠话,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打对方。
晚自习上,坐班的老师看见苏老师来了。就带走了他一人,心里很诧异。老师多多少少会偏心一两个学生这很正常,罗宛秋其他科目确实很不错。
罗宛秋父母都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祖上同脉的叔叔,那个叔叔还是整日饮酒。苏老师是新来的,他确信苏老师应该不了解这孩子的情况。
深深叹气,这孩子就算考上了高中,没有政府的补贴,应该也是读不了高中的。更何况,高中不是义务教育,生活费住宿费也是一笔钱。
那人不会为这个小孩付出什么的,甚至会把他赶出去赚钱。
凭着这人付出的一点点,他就会狮子大开口要一大笔钱。坐班的老师看着课室里的学生,发觉没人像这个孩子一样这么苦命。
他后知后觉的想,或许这就是这个小孩能被苏老师重视的原由吧。又或许是心地善良,想要关怀这个苦命的孩子。
可是没有人比苏慕青更加明白,自己此刻就是单纯的觉得这孩子长得很顺眼,像是从前就认识一般,他只是觉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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