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树法祖师看着她的笑脸，摸了摸胡子，也笑了一声，“好。”

叶米连忙把签纸扔了回去，松了口气道：“多谢师父！”

她把手伸进签筒里，里边大概还剩十几张签纸，叶米想偷用法术，却发现怎么也使不出来，想来里头被施了结界，难道真的只能靠运气了？

她深呼一口气，又抽出两张来，正要打开看，就听树法祖师道：“叶米，看好了，是两张没错？”

叶米隐约感到一股不妙，扯了个笑脸：“是……”

树法祖师：“那就打开吧。”

叶米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她把两张签纸打开，就如她最不想预料到的那样，谢珍珠和胡和烈的名字又水灵灵地出现了。

“师父，”她的笑容耷拉下来，好险还挂住了一点点，不至于对她尊敬的师父摆脸色，“这抽签，果真是公平公正的？”

“叶米啊叶米，”树法祖师摇着脑袋，倒没有生气，只是略有点无奈道，“为师说过，万事自有天意，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你背得流利，却不能践行，这该如何是好？”

叶米就明白刚刚自己的小法术被看穿了，那还能咋整，立正挨打呗：“师父教训的是，叶米知错。”

她刚认完错，树法祖师都还没说什么，后边就有妖迫不及待地幸灾乐祸了：

“叶米，都要成仙考核了，你还日日犯错，这几年来你可不止一次大放厥词地说要成仙，我看悬呐！连‘不必强求、顺其自然’都做不到，你何时能成道啊？真是让师父不省心……”

叶米回头，看见胡和烈抱着胸摇脑袋，一脸欠揍的笑，看着看着她自己也笑了，毕竟傻子自得的模样确实好笑：“哦？那你猜我为什么犯错？”

胡和烈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这个死对头的：“像你这样慕强嫌弱的妖，定是抽到了法术没自己厉害的队友，觉得他们拖后腿啊？”

叶米听到身后的师父叹了一口气。

她翻着白眼，把手上两张签纸扔到胡和烈脸上：“你倒是聪明。”

胡和烈定睛一看，瞧见自己的名字，惊目圆瞪，立刻也不乐意了：“师父，我不要和叶米组队！我要重抽！”

树法祖师：“万事自有……”

“万事自有天意！”叶米抢过师父的话头，看见胡和烈不高兴，她倒是高兴了一点，一张猫脸就笑眯眯了起来，“你连‘不必强求、顺其自然’都做不到，你何时能成道啊？真是不让师父省心！”

胡和烈：……

台词不要太熟了。

“夭寿了，跟着两人组队真是夭寿，”林圆圆捏着手中的签纸，同边上的小伙伴说，“不知道那个倒霉妖是谁，幸好我已经分组了。”

谢珍珠不知怎么，这会的心脏跳得格外剧烈，她喝了口水，点点头说：“是啊……”

林圆圆又问：“你是不是还没抽签？快到你了吧？”

谢珍珠“嗯”了一声，左手捏右手，正打算起身去排队，刚抬起半个屁股，却见叶米朝这边走来，一下就把写着她名字的签纸拍在她的桌上。

林圆圆看了一眼：“夭寿a咳咳咳……”

谢珍珠“duang”地又坐回去了，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桌上的签纸发愣发傻，表情难掩可怖。

胡和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来了，瞧见她的模样，有些不开心道：“谢珍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法术吊车尾的妖，跟小爷组队还委屈你了？”

谢珍珠真经不起吓，连忙摆手摇头：“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啊……”

她还没想出合适的解释，叶米就冷哼一声：“我不知道她委不委屈，反正我是挺委屈的，你们两个成绩都不如我，那日后我就是组里的话事人，有什么重大决定都要听我的，要是你们敢耍什么花样拖我的后腿、害我成不了仙……”

她的话啊是越说越冷冰冰、阴森森：“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谢珍珠瞪着眼睛，眼泪毫无阻力地就biu了出来。

胡和烈是不害怕她的，只是很容易被猫激怒：“不就几场考试，能说明什么？凭什么你就当话事人了？想小爷听你的话？没门！”

叶米懒得理他，留下一句“收拾好行李，明早出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胡和烈还在后边吵吵嚷嚷：

“你以为你做鬼我就会怕你了？我家在阴曹地府也有亲戚，臭猫，你给我小心点……”

两人吵着走了，留下谢珍珠拿着签纸擦眼泪，林圆圆看她好可怜，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起码她们二妖术法高超，你就算拖后腿也能被带着飞几步，成仙的可能性也大了许多，对不对？”

谢珍珠抽抽鼻涕道：“可、可是我，我成不成仙、都无所谓，呜呜，我就想安安稳稳学七年法术，拿、拿到结业证后，回去和我爹娘、呜呜交代……”

林圆圆：哎呀这。

她转转脑子，又安慰道：“其实叶米和胡和烈分开来还是好相处的，叶米平时一心修炼，也不爱搭理我们，胡和烈虽说性子暴躁，但不惹他也不会怎么……总之，你夹着尾巴做妖，小心行事，考核也不过几月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谢珍珠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可是我没有尾巴……”

林圆圆：？

“好吧，”她从善如流道，“那你就夹着钳子做妖，行吧？”

螃蟹精谢珍珠用钳子抹了把眼泪，咽下了这口苦水。

这还只是漫漫考核期间的第一口。

对于抽签分组的结果，不管是不情愿是生气还是害怕，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不自然也得顺下去。

反正隔天一早，三妖集合，就准备出发了。

叶米一挥手，空中就浮现一幅简易版的地图，大道小路、山川河海，以及沿途的主要建筑如花纹般雕刻其中，其中又一团猫爪图案印在右下角一个写着“万妖堂”字样的殿宇图案上，表明她的所在位置。

而地图的左上角最远处，有一朵多瓣莲花在上方飘飘浮浮，正是她们要去的终点。

这距离看着远，其实腾云驾雾过去几日就能到达，只可惜他们不能飞，只能靠双腿走，每一步都要作数。

叶米瞅了会地图，很快心中就有了盘算，指着一处说：“徒步而行，自然是天朗气清、风调雨顺最好，我看这朵乌云要往东走，那我们就向西北行，先去多情塔。”

谢珍珠连连应和，态度颇有些讨好的意思：“好啊好啊，要是遇上狂风暴雨，耽误了时辰，那可不好了。”

她的路线规划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胡和烈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与她作对反应，冷哼一声说：“说得好听，你不就是讨厌下雨吗？”

同行第一日，该忍则忍，叶米就忍住了自己的宽和大方，并没惯着他：“我只是讨厌，不像某些扑棱蛾子，遇水连飞都飞不起来，真是好笑。”

“你说什么！？”扑棱蛾子最讨厌别人叫他扑棱蛾子，也只有叶米这么叫他，他回回听到都要生气，“你要我说几遍，我是虎头蜂，不是蛾子！”

叶米朝他一歪头：“对我来说是没有分别的。”

“你这只臭猫——”

“没你臭。”

“你！”

……

谢珍珠抓着包裹，瘪着嘴巴很是可怜害怕，怕惹火上身不敢劝和，但就这么看着他俩吵架好似也不行……

幸好他们这会还在万妖堂门口，两人没吵几句，元善老祖就闻风而来，一声不轻不重的“你们在做什么”，惊得三妖寒毛竖起。

“师父……”

三妖连忙给元善老祖行礼。

“唉……”元善老祖摇头叹气，一脸无奈心累，但考核在即，事到如今，他还能说啥，“得道成仙者，须有平和心性、宽宏大量，你们二妖在万妖堂修炼七年，却还执着于口舌之辩，何时能得道呢？”

三妖异口同声道：“学生知错。”

知错知错……元善老祖看着叶米变幻后的黑发，顶着这个发色，确实比之前的黄毛看着乖巧多了，不过也只是看着。

这七年来，真是不知道听她说了多少次“知错”了，要不是她确实勤学修炼、颇有灵性，如今也法术高超，在万妖堂中排得上名号，他差点要后悔当年给了她那本进学通证。

“叶米。”

叶米抬起眼，看这位她万分尊敬的师父：“学生在。”

元善老祖说：

“叶米，为师明白你一心要得道成仙，不过此事并非你所想得那般简单。如今七年已过，考核路远，危险重重，希望你们三妖历经四劫八难后，能明白经书中的道理，也不枉这七年来，我与树法祖师对你们的悉心教导。”

“谨遵师父的教诲。”

元善老祖不免想：要真能“谨遵”，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送走元善老祖，三妖都不乐意给彼此一个眼神，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没瞅对眼就吵不起来，赶紧背着行囊上路了——

毕竟就算真要吵，也得走远点吵。

出发前，树法祖师曾说，这一路的考核都有万妖堂的各位夫子、甚至四海八荒的各路神仙对他们进行监督考核，不过大多数妖很快就会忘了这事，毕竟离开万妖堂后，双眼所看之处皆是寻常的民间景色，哪里看得到神仙呢？

三妖关系并不融洽，一路上没说几句话，甚至赶路时彼此间隔了好几人的空隙，不知道的人就真不知道她仨是一道的。

走了十几里路，好不容易走出万妖堂所在的小城镇来到城外，三妖觉得有些疲累口渴，便来到一条河边休息饮水。

谢珍珠跪坐在河边，仿佛刚走出沙漠似的，大口大口喝了几口水，这还觉得不够，将整个脑袋浸泡进水中，咕噜噜地从水面上冒出几个泡泡，两边共六个辫子在水面上飘飘浮浮舞蹈着，显出她此刻放松的心情。

叶米看她扬起脑袋时满头都是水，脸上还挂着有点弱智的微笑，忍不住嘴角一扯，暗自嫌弃这螃蟹精喝个水也太不优雅了，真是没个人样，难道水里的妖精都是这般的？

她转头一看，胡和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上了边上的树，躺在一根树枝上跷二郎腿，嘴边嚼着几张树叶，看着有些享受。

她又暗笑这扑棱蛾子也是蜂性难移，看见树枝就想筑巢歇息、路上瞧见果子嫩叶的，就下意识要摘下来解嘴馋，也是没个人样。这么看来，三妖之中还是她装得最像个人了……

叶米一边用树皮磨爪一边如此得意地想。

三妖各自释放天性放松时，忽然听到一声虚弱的“咳咳”，她们耳根灵敏，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挑着两篮桃子的大娘从边上慢吞吞走来，走到三妖视线范围内时，就将篮子放下，坐在地上擦汗休息。

叶米动了动鼻子，没闻见妖味，又仔细打量了那大娘一眼，瞧着很普通，便没管她了。

胡和烈闻见桃子味，咽了咽口水，从树上喊道：“喂，大娘，你这桃子怎么卖？”

大娘擦了把汗，抬头看向胡和烈，说话时还有些喘气：“欸，这位公子，我这都是新摘下的桃，又甜又多汁，我正要挑到城里去卖。不过我年纪大了，走两步就要歇一会，这到了城里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实不相瞒，”大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家中还有病弱的孙儿等我卖了桃子买药治病，我这心中实在着急得很……不如这样，我送你们几个桃子，你们三位好心人，帮我把桃子挑到城里去可好？”

三妖闻言都是一愣。

谢珍珠抓抓辫子，看了看叶米，她正坐在树下盯着大娘瞧，不知道在想什么；谢珍珠又看了看大娘，想到她家中的老奶奶，心下有些不忍，便慢吞吞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

“叶米，她好可怜啊，这么大把年纪了，为了给孙儿治病还要这么辛劳，不如我们……”

叶米瞅她一眼，这螃蟹头上的水已经干了：“我们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走出城，现在要送她回去，那今日的路程不是白走了？若是这一日的落后让我成不了仙，我要找谁喊冤枉去？”

谢珍珠张了张嘴，又闭上，点了点头说：“你、你说的也是……那那那，那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