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镣铐被粗鲁地卸下，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凌澈被两个面无表情的魔教徒一左一右“搀扶”着，几乎是半拖半架地拉下了马车。

双脚落地，踩在坚硬冰冷的石地上，一股混合着硫磺、血腥和某种奇异檀香的燥热空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咙发干。

他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微微一窒。

这是一片巨大的、依山而凿的广场，四周燃烧着熊熊的火把，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却更添几分诡谲阴森。巨大的黑色旗帜在热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狰狞的火焰图腾。远处，依附着陡峭山壁修建的宫殿群黑沉沉地压下来，殿宇棱角尖锐，如同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口。

广场四周站满了黑压压的魔教教众，衣着各异，但大多眼神凶悍，带着江湖草莽的煞气，此刻却都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偷偷窥探，都聚焦在广场中央——那个被带下来的、穿着寒酸白衣的“礼物”身上。

凌澈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恶意、好奇、轻蔑，甚至还有一丝嗜血的期待。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压下本能想要蜷缩起来的恐惧，目光尽量平静地向前望去。

广场尽头，高高的石阶之上，设着一张宽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王座。王座背后是跳跃的巨大火焰图腾浮雕，更衬得那王座如同地狱的入口。

一个人影慵懒地倚靠在王座之中。

那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宽大袍服，衣襟微敞，露出线条流畅而结实的胸膛。墨黑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几缕滑落额前，遮住了部分面容。他一只手肘支在王座扶手上，指尖抵着太阳穴，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一柄通体乌黑、仅刃口泛着一线血红的奇异弯刀。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即使他姿态闲散，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暴戾的强大气场依旧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广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就是魔教教主，墨炎。

押送凌澈的魔教小头目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启禀教主！武林盟求和使者已到，献上礼单一份，及……及其子一名，恳请教主息怒，暂止干戈！”

高座之上，墨炎似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把玩弯刀的动作未停，只有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磁性：

“抬头。”

这话是对凌澈说的。

两边的教徒立刻粗暴地抬起凌澈的下巴，迫使他面向高台。

火光照耀下，凌澈那张因为旅途劳顿而略显苍白、却依旧清俊的面容完全暴露出来。他的眼睛因为突然的光亮和被迫的仰视而微微眯起，长睫颤抖，但眼神深处却努力维持着一片竭力压制的平静，没有哭喊，也没有咒骂。

墨炎把玩弯刀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

额前的发丝滑开，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却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火焰，里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无尽的冰冷、残忍和一种对万物生命的极端漠视。被他目光扫过，如同被最毒的蛇信舔舐，令人从灵魂深处泛起寒意。

他的目光在凌澈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死物。

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忍而玩味的弧度。

“武林盟……”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是无人可用了，还是觉得本座会喜欢这种……细皮嫩肉、一捏就碎的玩意？”

话音未落，他手腕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乌光瞬间破空而至！

凌厉的杀意如同冰锥，直刺凌澈眉心！

速度快到极致，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

广场上所有人心头一跳，几乎预见到了下一秒脑浆迸裂的血腥场面。

凌澈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也包括他自己——他竟没有闭上眼，也没有瘫软下去。

或许是上一个世界面对墨铮锤炼出的些许镇定，或许是深知恐惧无用，他瞳孔骤缩，身体僵硬，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着，甚至那被迫仰起的下巴都没有低下半分！

咻！

那缕乌光——是他的一根头发！——擦着凌澈的耳畔飞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深深钉入了他身后不远处一名教众举着的火把木柄上，直接洞穿！

那名教众吓得手一抖，火把差点掉落。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场中那个白衣少年，他竟然……没躲？还是吓傻了？

高座之上，墨炎眼中那纯粹的残忍和漠视里，终于渗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意外和兴味。

他看着台下那个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某种可笑的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茫然的“礼物”，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

“呵，”他轻哼一声，重新慵懒地靠回王座，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倒是比前几个……稍微强那么一点。”

“带下去。”他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却带着最终的决定，“洗干净，看看能不能养熟几天。”

【目标杀意波动。当前信任度：-99（极度危险）。】

系统的提示音在凌澈脑海中响起，冰冷依旧。

凌澈直到被两个教徒再次架起，拖离广场时，才感觉到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双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

初遇魔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