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出现在海滩的东方公主,已经让整个小镇陷入了疯狂。

但是牧师夫妇还是比较谨慎的,他们自觉担负引导本地思想的重任,不能如此轻信。

于是经过下午的喧嚣,牧师夫妇在夜晚出现在沃瑞尔家里,此时公主已经带着侍女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了,那是沃瑞尔家里最豪华的客房。

牧师先生意有所指:“这套客房……”

沃瑞尔夫人点头:“是的,这套客房……”

牧师夫人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在猜什么哑谜。

原来这套客房内有玄机,当初沃瑞尔先生修建的时候,热衷模仿上等人衣食住行,就特意在这套房间的墙上安装了隐蔽的门,通向隔壁套间。

就像小说里,那些法国公爵和公爵夫人们一样。

他的好友牧师先生全程跟进了装修,自然心知肚明。他还知道那扇门隐藏在印度风格花鸟墙纸下,是一个绝佳的窥探地点。而众所周知,一个人在进入私密空间之后,是会不由自主放松的。

牧师先生决定今晚对所谓的“东方公主”进行窥探。

沃瑞尔夫人认为这有些不符合礼仪,毕竟无论如何解释,这都是偷窥少女卧房,于是她坚持:“你可以去试试,但必须有女士在场。”于是他们三人最终都站在了那扇秘密的门后。

牧师小心翼翼从雕花的窥探孔看去,但是被沃瑞尔夫人拉住了:“让女士先看,谁知道她们是否衣衫不整呢。”

她和牧师的妻子凑上前看出去,正好能看到放下了一半帘子的床,公主的女仆凯拉布正俯下身收拾床单。

公主本人则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盛在银盘子里的晚餐,缓缓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

朱丽叶:“我看到了什么鬼东西,仰望星空派吗?”

她毫无食欲,又以为自己在私密空间,于是脸上的嫌弃明明白白。让窥探孔后面的两位太太都不自在了起来。

她推开了盘子,又看向饭后甜点,勉强拿起小银勺子舀了一口果酱布丁,然后露出惊悚的表情。

“这些英国人到底往里面放了什么,巨量的糖和香料!”

朱丽叶饥肠辘辘,于是强迫自己吃,无奈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一个不肯亏待自己的人,一有空闲就到处觅食,对美食的阈值极高,导致这道英国传统布丁,实在突破了她的底线。

至少脸上的嫌弃就没下去过,偷窥孔里,两位太太看公主的表情,喃喃自语:“她恐怕真是个公主。”

好不容易吃了饭,朱丽叶决定就寝,这时候女仆也送来了全新的内衣和睡衣。沃瑞尔夫人满意地看着那些雪白崭新的衣料,都是用最好的兰开夏郡的毛料制作的,却见公主俯身看着这些衣裙,露出了更复杂的表情。

朱丽叶:“不是?谁干的?连内裤都是羊毛绒的,想要痒死我吗!”

这确实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时尚了,当时人们由于一种卫生健康的考虑,疯狂追求纯羊毛带来的安全感,他们坚定地表示,穿纯羊毛的内衣和内裤,能够有效透气,杀菌,自动清理身体排出的秽气,保持健康。

据说有位疯狂的船长不但在跑北冰洋航线的时候,要求水手们穿纯羊毛的内衣,在跑马来西亚航线的时候,依然无视炎热的气候,坚持这样要求。

沃瑞尔先生一个外贸商,自然也免不了去追逐着这个纯羊毛的时尚,家里头不但内衣和睡衣都是纯羊毛的,床单被套和枕头套也无法幸免。

现在,穿个羊毛衫都要脖子痒的朱丽叶,看着纯羊毛的内衣,睡裙,床单,被套和枕套,她浑身已经开始不自在了,甚至怀疑这些英国人到底是皮糙肉厚还是体毛浓密,这样睡觉难道不痒吗?

朱丽叶不由想起自己穿越前的床,她不但在吃上从不亏待自己,在床品选择上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她工作后甚至专门给自己弄了一套丝绸的四件套,果然躺上去非常舒服,翻身的时候,那丝绸仿佛湖水的涟漪,轻柔地拂过她的身体。

再看看现在这仿佛钻进羊毛堆的床品,朱丽叶踌躇不前,倒也不是她嫌弃人家,主要是真的会很痒。忽然她有了主意,让凯拉布拿她的披风过来。

这是下午气温下降她站在窗口往外挥手的时候,用深蓝色曼彻斯特天鹅绒加上印度刺绣缎带,给自己制作的长披风,保暖而且柔软。她让凯拉布把这件披风铺开在床上,然后和衣而卧。

窥视孔里,看到这里,两位太太看明白了,公主嫌弃她们的床品。

“难道她之前,都是睡在最柔软的天鹅绒和最细滑的丝绸上的吗?”

两人有些震惊,忽然间,却见公主又起来了,呼唤躺在靠墙小活动床的凯拉布。原来朱丽叶躺下后,还是觉得有些痒,于是拍了拍被单,腾起一股灰尘,这被单多久没洗了?

朱丽叶不知道,这个年代清理很多衣料床品的方法,就是把它们摊在椅子背上,用拍子用力拍打,但她已经发现这个年代的人特别喜欢在床上铺一条条的床单,层层叠叠。

她觉得自己更痒了,这里到处都是灰尘的味道。

忽然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个时代,是有跳蚤的!

毛骨悚然的朱丽叶看向一层层的床单,惊恐地意识到这里面说不定就藏了这些小生物。在她睡觉的时候爬到她头发里。

这个忍不了,她最好把这些床单去掉。朱丽叶叫来凯拉布,开始揭床单。

窥视孔里,牧师好不容易抢到了最好的视野,就发现“东方公主”站在床前,让女仆一层层揭开床单,他大惑不解,却听太太说,公主刚才辗转难眠,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有跳蚤吧。

这时候,公主的床铺已经露出了床板,上面有个金灿灿的东西在发光。牧师仔细一看,大惊失色,这不是我那老朋友丢失的金表吗?

他略一思索,意识到一定是沃瑞尔先生那个新收的男仆偷了金表,藏在无人居住的房间,打算夹带出去卖掉,谁料到公主突然出现,并且发现了金表。

牧师先生总觉得这个情节有些耳熟,他听到夫人喃喃自语:“豌豆公主!”

童话中的豌豆公主被十几床床垫下的豌豆,弄得辗转反侧。现在他们这里,有一位公主因为十几层床垫下面藏了一个金表,就睡不着觉。

牧师:“她真是个公主。”

夜晚很快过去,沃瑞尔先生归来了。

一进门,他就觉得不对劲儿。

他一路从小镇走回来,就听着人们都在谈论“东方公主”,到了家里,却发现自己的夫人,女管家和女仆,也中邪了一般,跟他坚称公主是真的。

简直像是某种奇怪的狂热。

沃瑞尔先生疑惑转身,发现老朋友牧师先生站在他后面,语重心长:“亲爱的老友,你家这位公主,有可能是真的。”他的太太在旁边一个劲儿点头。

沃瑞尔先生于是更担心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骗子,竟然蛊惑了整个小镇,甚至包括受过良好教育的牧师。现在他,老沃瑞尔,唯一一个保持了理智的男人,他应该怎么办。

见多识广的沃瑞尔先生毫不怀疑,这个所谓的东方公主,是一个骗术高超的流□□。因为他真的去过东方。

在他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次跟着船去过婆罗洲,见过印度人,马来土人,还有东瀛人。他知道东方的公主从小到大都要被关在内宅里,几乎不可能被海盗抢走,更知道从亚细亚的东方到欧罗巴的西方是多么艰难的一条道路,两名年轻女子几乎不可能一路过来毫发无损。

所以现在住在他家招摇撞骗的,一定是卑鄙的女骗子,他应该通知治安官,把她们关起来。

但是夫人和牧师阻止了他,跟他说公主是真公主,甚至说只要他见到了公主,就一定会改变主意。对此沃瑞尔先生表示:“让她来吧。”

此时已经接近午餐时间,沃瑞尔夫人就命令奥利维拉去请公主过来共进午餐。沃瑞尔先生对此不屑地挑起了眉毛。

当公主带着侍女走进餐厅的时候,他板着脸,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

他看到先进来的是一个裹着头巾的黑发女孩,肤色略深,沃瑞尔先生有些苛刻的想:虽然她脸上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东方轮廓,但是总体来说,她和康沃尔郡那些给人打工的穷女孩没有任何差别。

他看着这女孩子转过身,拉开门,用一种非常恭敬的姿势迎另一位女孩进来,仿佛自己只是服侍公主的女侍从官。

当苛刻的沃瑞尔先生看到另一个女孩的面孔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这是一张纯正的东方面孔,无可辩驳的属于某个东方种族,但是他却无法看出这个女孩所属的国家。

她不是婆罗洲的人,因为她鼻梁高挺,肤色更白皙。她也不是印度人,因为她头发顺直,五官轮廓柔和,她也不是那个东瀛岛的人,因为她身高至少有五英尺半,眼睛也更大。她更不是南岛密林的土人,因为她额头饱满,身姿笔直,脸上的神情显示出了不俗的教养。

那么她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公主吗?

沃瑞尔先生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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