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人的眼球,房间里摆着两条凳子。

李维多双手兜在袖子里,腕上手铐带着锈迹,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皮肤状体很差,神色疲惫厌倦,眼神却很清醒。

对面警察冰冷地看着她:“这么说,爆炸发生之前,你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

“爆炸发生前你在做什么。”

“你猜。”

“在你母亲跳楼去世的当天晚上?”

“是的。”

“你丝毫不为你母亲的死感到悲伤?”

“我们关系不好。”

李维多抬起手臂,衣袖就顺着她的小臂滑下:

“我的手背、手臂、全身上下,都有被我母亲烫伤的痕迹,有些时候是开水,有些时候是烟头,有些时候是开水加烟头。她死了我很抱歉,但我有点高兴。”

“你恨你的母亲。”

“我不恨她。”

李维多向后靠在椅背上:

“我只是为她的死感到高兴。”

警察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

“那你的未婚夫呢?同一天,你的母亲跳楼自杀,你的未婚夫因为一场爆炸葬身火海,民政局有你们有预约领证的记录,你们正打算结婚,可你好像也不为你的未婚夫伤心。”

“不,我的未婚夫死了,我很难过。”

李维多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我未婚夫非常愿意为我花钱,但我觉得人要向前看,既然你能找到第一个眼瞎的富二代,那你就能找到第二个。”

“也就是说,你们只有金钱的关系?”

“马克思和恩格斯说过,婚姻就是长久的卖.淫,不仅我,你和你太太也是金钱的关系。”

警察:“……”

这话题不大好接,于是他转而问道:“在爆炸发生之前,你为什么离开?”

“我去尿尿。”

“就这么巧,你刚好离开,你未婚夫的位置就爆炸?”

“就算我这种外行,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巧合。与其说是我尿尿来得太巧,不如说是凶手还有点良知,会等我离开再杀人。”

“洗手间距离爆炸点只有十五米,期间你一点打斗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戴了降噪耳机。”

“……”

“不信给你看听歌记录,年度听歌账单里有每天最晚听歌到几点,你们对接一下数据,应该可以查到我在几点几分听什么歌的吧?”

“……煤气铺满整个房间至少要二十分钟,你解一个小手离开了二十分钟?“

“女孩子上厕所很麻烦的。”

李维多比划了一下:

“你们男人只要拉拉链就可以,但我们女人还要先把头发绑起来、裙摆撩起来,然后那个马桶有点脏,我还要先用纸巾把马桶圈缠起来,再……”

“……”

“够了,你不必再狡辩,证据已经非常充分,三个月前何双平跳楼那场凶杀案就有你的痕迹。”

警察说神色冷清:

“承认吧,李维多,三个月前的凶手是你,而三个月后,同一天里,也是你连续杀了自己的母亲和未婚夫,对吗?”

李维多长久地看着警察坚毅的面容。

然后她又笑起来:“你猜?”

……

时间回到三个月前。

D市。

这是九月的清晨,七点还差一分。公司楼下咖啡馆里的猫还没起床,彭博机前已经坐满了早起看资讯的年轻人。男人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ipad,懒洋洋地说:

“那边P2P连环爆,这边股市大盘跳水,我客户天天追着我喊跳楼,威胁我偿付本金。我说你跳,你快跳,你不跳不是男人,他们又成了缩头乌龟。”

他本职卖方分析师,兼职掮客,线上还帮人经营一家P2P平台,算是狡兔三窟。金融行业局势朝不知夕,不管哪个领域崩盘,他都能随时急流勇退。

对面女人闻言顿住,抬头瞥了一眼他的ipad,又伸手慢吞吞地发了两条短信。

男人一口不大标准的港普像男版舒淇,忧郁又深情:

“说起来也是好笑,就像你吃坏东西,却找筷子拼命。我小小平台又没有偿付义务,连规则都不懂就敢来放款,不杀你杀谁?”

何壬羡笑了一下,端起咖啡杯:“我凑巧听说,你近期似乎在做外汇保单AB仓对冲?这又是外汇保单,又是对赌,境内缴保,境外变现……王元,你不是在帮人洗钱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巧,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女人刷得长长的睫毛,在清晨阳光中微微一扇,还没来得及说话,目光却似忽被窗外某个景象吸引,瞳孔陡然睁大——

我客户天天追着我喊跳楼,威胁我偿付本金。我说你跳,你快跳,你不跳不是男人,他们又成了缩头乌龟,没一个敢来真的。

2018年9月13日,7:11分。

一个身影从落地窗外飞快掠过,随着“砰”一声爆.炸巨响,红灰色脑浆崩裂,像新鲜剥出的小鸡肠子。半只手臂涂在她面前玻璃墙壁上。

惊呼声、尖叫声、水声、杯子破裂声混成一团。

那具尸体,隔着透明玻璃看着她,半张脸已经没有了,嘴角却带着一点细微的弧度。像在笑。

血从他身下流出来。

……

她又死了。

李维多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的天空不甚明晰,也有可能是窗户太斑驳。顺着铁轨穿过长长的树林,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这是九月的清晨。树岔间飘荡着雾气,她躺在床上,神经还没苏醒,私人手机已经涌进好两条短信,发送时间是七点零二分,都来自何壬羡。

她伸手往一边拿香烟,可烟盒空空如也。地上散落着衣服、烟头,一团一团断掉的头发,还有几个空酒瓶。她光脚穿过狼藉,从灰色床单夹缝里抠出一根没抽尽的烟头,抿进嘴里,点火,吸了一口。

灰色烟圈从她浅淡的眼眸边散逸开来。

清晨7点05分。

浴缸是她从二手市场拖来的,地上榻榻米也是。她站在浴缸边放水,工作手机叮叮当当狂响,她随手扔进积了一周的脏衣篓。又把地上空瓶残酒勉强残凑成半杯,慢慢抿了一口。

劣质香烟,劣质红酒。

飘窗下是斑驳浴缸,窗外生长着大棵桂花树。花渐渐地落了,几朵飘落在池水上,她盯了一会儿,用手指夹香烟去烫,花瓣被烧得蜷曲起来,又“噗嗤”一声灭了。

李维多闭上眼,陷在温暖热水里,不愿动弹。

楼上噼噼啪啪,住的是个复古青年,她从没见他上班,只知道他每天上午七点准时打开胶片机放老式迪斯科,乒乒乓乓踩地板,跳踢踏舞。这首歌已经连续放了一个星期,五十年代的沙哑嗓音,大男孩在唱,“oh carol,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再也不会离开我”。

淡蓝烟丝温柔拂过眼睛。

她刚放松下来,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

“乓!”

楼上有谁被重重绊倒,什么东西从窗口“哐当”落下,伴随一声惊慌失措的“嗷”,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动静大到好像有人把大楼都倾倒。

她头顶上簌簌掉下几撮灰,像灾难片前奏。

她刚睁开眼,就眼前一黑,一条短小布料破空飞来,正好盖在她眼睛上,被烟头烫出一个小坑。

李维多:“……”

她闭了闭眼,随便拿一条白色浴巾围在身上,从窗口探出半张脸,朝上望去。

正对上一张年轻的脸。

秋日天空是很高很高的蓝,黄色银杏叶子从半空中落下。何珣抱着条腿跳到窗户边,一低头,就看见逼仄胡同楼,一盏深胡桃色小窗台上,伸出了一段细细的手臂。

紧接着,半张带着水汽的小脸,从窗后纱帘中露出来。

屋檐下漏着一丝丝日光,雪白皮肤,红色嘴唇,乌木似的长发顺着纤细的蝴蝶骨骼,瘦到连春光乍泄都带着几分无辜。

她肩上带着一点褐色的烧伤的疤痕,手上涂黑色指甲油,一双细长眸子却是浅茶灰色,带着一丝暮霭的蓝,就这么斜倚在木头窗框上。

或许是天空的颜色。他想。

像起《艺伎回忆录》里的小百合。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小百合微微动了动手指,一团深蓝色布料在她手心抖落,羞耻地挂在她白皙的中指上。

何珣:“!!!”

他张口结舌。

隔着几米的距离,小百合微微笑了一下,声线是有点喑哑的软糯:

“你的?”

“……”

“你叫什么?”

“何、何珣。”

“寻找的寻?”

“不。”

他一时没想起怎么解释这个字,生硬地科普道:

“《淮南子》里,’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的那个珣。”

小百合看不出听懂还是没听懂,又问道:

“你电话号码?”

这么直接?这是又被搭讪了吗?

何珣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倒影,谈不上男人味到惨绝人寰,但也算是清新型校园帅气小直男。

看了看自己的腹肌,虽不太明显,但重要的是排列整齐、色泽匀称、青春洋溢、美观大方。

他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

但想起方才刹那间,胡桃色窗框,细到有些伶仃的手臂,那双带着暮霭颜色的灰蓝眸子,天光、云影,一朵茶灰色小百合……又鬼使神差地说:

“132xxxxxxx。”

“哦。”

小百合点点头。

然后他就看见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信号笔,把那块布料令人羞耻又脸红地展开,然后在正面要紧的地方刷刷刷写上:

“何珣,1301户,132xxxxxxx。”

何珣:“???”

又翻了一面,在背面宽阔的地方又补了一句:

“全套包夜800块起。”

何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差之毫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手伸出窗台,把那条他还没来得及洗的布料,轻轻一抛——

布料在半空中静止了一下,然后悠悠落进……楼下居委会大妈的院子里。

何珣:“……”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大家好我这个宇宙无敌小可爱回来啦:)

食用之前请注意以下事项:

1、有些东西是脑海里跳出来,我也忘了出处在哪,如果记得,一定标注,如果实在不记得、查不到,我尽量标注

2、年纪大了,记忆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3、如果剧情有衔接不上,请好心人务必、重复、感叹号、提醒我,谢谢

4、工作有点忙,无法像以前花大量精力在写文上,也许久没有时间大面积阅读,如果写得粗糙,请勿告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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