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想找布鲁斯谈一谈，以儿子的身份。

他们同事多年，身为蝙蝠侠和神奇队长的时候，他们足够了解彼此。但作为父子，他们在互相退避。

心脏和灵魂里汹涌的悲河让他们无法接近，他们走进一步，然后退开两步。

比利对自己说，在时间的磨合冲缓下，他们会慢慢的、缓缓的、温和的，以两个人对亲人方面的脆弱的神经都可以接受的力度和温度，逐渐的培养起父子方面的感情。

可事实真的会这样吗？

比利反思所有的一切是否是自己太过自我——是他贸然以‘布鲁斯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的理由，将这个并不算好的事实告知布鲁斯。也是他先伸手，却又以无法忘怀已故父亲的理由，而拒绝与布鲁斯的父子关系更进一步。

布鲁斯被动地接受了事实，也被动地接受了他的冷漠。

而这不应该。

比利注视着繁星点点的天空，福西特的晴天，夜晚星星很多，与之相对，哥谭夜晚的星星很少，无论白天是晴还是雨。

比利看着夜空出神，即使他知道身为蝙蝠侠的布鲁斯很坚强，很坚定，他的突然告知也不过是蝙蝠侠遇到的突发情况之一而已，甚至排不上蝙蝠侠遇到的棘手的事情的前列。他的别扭和冷淡对经验丰富的蝙蝠侠来说，也比不过罗宾们的难管。

但这些并不是理由，布鲁斯是否在乎，和他是否对布鲁斯造成了伤害是两回事。难道布鲁斯经历丰富，因为遍体鳞伤对疼痛钝感，可以成为他伤害到布鲁斯的理由吗？

即使这伤害对布鲁斯算不上多疼，甚至力度比不上蝙蝠侠日常受到的伤，但本身，他就不应该伤害到布鲁斯，不是吗？

比利想着，脸上却逐渐露出苦恼的表情。

然而难办的是，他认为他做错了，但这对布鲁斯而言，或许布鲁斯会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而且，可能会加重布鲁斯对他的愧疚。

这样说或许有些奇怪，但布鲁斯确实，因为很多方面的原因对比利抱有愧疚。这使布鲁斯在面对比利的时候会退让很多，包括但不限于答应了比利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发生。

所罗门在上，我该怎么办？比利求助于他的“所罗门的智慧”，但所罗门本人，和父亲大卫王的关系就不算好，所以没法给比利什么好建议。

但所罗门对比利说：〈顺从自己的心灵，倾听情感的声音，感知灵魂的意志。你一直如此。你一向因为这些可以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一次也是如此。〉

最终，比利……以比利巴特森的身份再次拜访韦恩宅。

距离比利上次的拜访，已经几个月了，他一直没有再过来过。说着顺其自然，慢慢磨合培养感情，但事实上他自己的实际行动却写满了抗拒。

比利正反思自己，就和悄悄咪咪打量自己新弟弟的迪克对上眼睛。比利顿了一下，然后先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他来得不算巧，布鲁斯不在。四只小鸟里只有迪克最近回哥谭有事，所以在韦恩宅，杰森日常不在韦恩家，提姆和达米安在学校。

但换一个方面说，非常巧。巧到比利都不用猜，一切都在布鲁斯的计划之中，蝙蝠侠到底是蝙蝠侠不是吗？

正如比利了解布鲁斯，布鲁斯也了解比利。他知道比利的性格，迟早会过来。比利真的太柔软了，他和超人一样，光明善良得蝙蝠侠都不用算计，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比利心里叹气，生气是不会生气的，他早就习惯了蝙蝠侠的性格和各种行为模式，倒不如说无奈和放松居多。

迪克观察他这个格外不同的弟弟，小巴特森和布鲁斯年少的时候得非常像，比某种意义上是科技产物的达米安还要像，几乎像是少年模样的布鲁斯倒模再生的克隆体一样。除了巴特森的眼睛是更明亮一些的蓝色，而布鲁斯是虹膜的颜色是偏灰的钢蓝色。

甚至那种安静中带着伤痕和悲伤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比利巴特森，姓名梗或许有些好笑，但蝙蝠家像蝙蝠侠的孩子一个又一个，反而这个姓是蝙蝠之子的男孩，他不像蝙蝠侠，他只是像布鲁斯韦恩。

迪克回想他曾经从韦恩宅里翻出的布鲁斯幼年时期和少年时期的照片，又回想看过的资料里对面男孩年幼时候的样子，他们相似到迪克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男孩仿佛是旧时的布鲁斯自己，从布鲁斯韦恩这个人身上割下的年少和天真。在被布鲁斯埋藏，然后成为蝙蝠侠的许久以后，突然不知为何从尘埃和时光里被翻出来。

他还明媚着，似乎命运又给了一次机会。

迪克知道，其实自从上一次见面，韦恩家的各位，都对比利的存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迪克自己。

因为比利真的脾气很好，乖巧、懂事、贴心、而且是真的善良、光明。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不幸，比利失去了父母，也曾一无所有，但仍旧乐观善良。简直是比模板的好孩子还要让人喜欢的孩子……

他明媚得不适合韦恩家。

万幸的是，似乎比利对韦恩家也不知如何对待，之后一直没有再来。

然而，为什么突然又来了呢？

说是和布鲁斯有事谈，但小男孩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等着，对迪克的搭话也并不避讳。迪克意识到，比利并不紧张，对他也不生疏抗拒，像是对熟悉又不够熟悉的人，体贴自然不尴尬、却也没有更近更亲昵的阶梯。

布鲁斯没过多久就回到韦恩宅，今天韦恩集团的事情不算多，正义联盟的事情也不算多，但日常的一些事情还是需要处理的。

身为父亲的布鲁斯注意到两个儿子之间融洽却又隐隐藏着隔阂的气氛，但没有对此说什么。他过来和两个儿子说话，明明话语想亲昵一点，却字里行间还是公式得要命。

之后他问比利今天是否要在韦恩家住，比利否定的话吐了半截，又咽了回去，转而说：明天离开。

布鲁斯点头，然后提到比利来的目的，两人一同上楼去了。

迪克看着父子两人的背影，却在想比利前来增进感情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道德感使然。

对，他当然发现了比利过来是增进感情的，或许有事也确实有事。但增进一下和他们的感情也是目的之一。

小男孩对此没有隐瞒，反正又不是什么卑劣行径，他也没有坏想法。

但就是因为不是坏的，迪克反而有些担心。

迪克能感到比利对布鲁斯有点愧疚，从刚刚的话里，迪克摸清比利的意思。比利觉得自己对生父太冷漠，但布鲁斯对比利很好，所以比利觉得自己伤了布鲁斯的感情。

这哪里来的小甜心？甜得迪克不敢认，这真是布鲁斯的崽？

迪克思量比利到底是真的想要家人，还是因为对得到了他人的关切感情，却没有回应的道德感愧疚。这很重要，这决定了他们是否要离这颗不小心落到蝙蝠窝里的小太阳远一点。

他们不适合离比利太近，蝙蝠家的人身上有很多尖刺，会刺伤这个过于柔软稚嫩的小太阳的。

而且，时刻与危险相伴的他们，如果真的和这个小太阳有了亲密的感情，如果那天他们哪一个，甚至全部，不慎死去了，那颗本不应该承受那些苦难，却提早被父母的离去留下伤疤的心，又会鲜血淋漓。

……

迪克知道的事情，布鲁斯不知道吗？

布鲁斯当然知道，所以他曾犹豫徘徊，所以他默认了比利的不远不近。

但布鲁斯也清楚，并非如迪克所想，这少年他还明媚着，似乎命运又给了一次机会。

比利确实还明媚着，命运却并没有给再一次的机会。

在少年甚至还不能称为少年，只是个年幼的孩童的时候，仅仅失去父母两三年，还没有从那彻骨的痛里缓过第二口气的孩子，就已经将拯救的责任担下一份，将关于世界的责任担下一份。

将英雄的使命，化为行动。直至今日。

星期三，按时更新了！

星期四小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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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没有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