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米娅迷茫的眼神就像是流动着的湖水被附上了一层雾，蔷薇花瓣般的粉唇被象牙白色的贝齿轻咬，“那您想要听什么呢？”

“你选一首自己喜欢的就行。”托尼对钢琴曲了解不多，也怕随口说的一个小姑娘不会，打击到她。

“那就这首吧。”米娅两手置于键上，扫了一遍，在简单的听音后，奏乐正式开始。

你多愁善感，你年轻，美丽，温顺好心肠，犹如矿中的金子闪闪发光，真情就在那儿苏醒，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香甜的鲜花吐芳，抚慰我心中的阴影和创伤不毛的灌木丛中花儿依然开放，夜莺歌喉缱绻，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女孩的手在黑白键上翻飞起舞，时而换转，时而跳跃。她的眼神专注，无需曲谱，无需安静，就能弹奏出最美的诗篇。

托尼默默看向埃德温贴心展示的介绍，在哈皮提着大提琴盒走进来时，给他打了一个安静、赶紧滚蛋的手势。

哈皮给他比了个猥琐的笑容，在托尼想起身打他之前安安静静的撤退了。

长达28分钟的《蓝色多瑙河》平静收尾，托尼连忙给出笑容和掌声，“你才是珍宝，米娅。”

米娅站起身抚了抚裙摆，将有些凌乱的头发也撩至耳后。她一转脸看向那个大提琴盒上的标志时，她突然惊愣的捂住嘴，“是克里斯缇娜！”

“那是谁？”托尼跟着看过去。

她将不优雅的动作收回，再次变得从容而规范，“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大提琴手工制作师，自她孩子离世后她再也没有做过四分之一的大提琴，她很厉害，非常非常的厉害。”女孩用她所会的一切词语都用来赞美她。

“那么，这位小淑女，你愿意用它再为我演奏一曲吗？”托尼将琴递给她，然后绅士的一鞠躬。

“真的吗？”米娅接过去爱惜的抚了抚，“非常荣幸，绅士叔叔。”她回了一礼。

米娅打开盒子，拿出了这把大提琴，她又一次发出惊叹，她轻轻抚触琴身，木头自带的虎纹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殊魅力。

托尼看着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拨弦、调音，拿起弓自信的刚要摆好架势，又肩膀一沉，“托尼叔叔，这首曲子，我想还是等明天早上听吧。”

她抱着琴望向托尼，“我想我还需要再熟悉一下这把琴，很抱歉要把这份荣幸拖到明天了。”

托尼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他抚了抚一直坎坷不安的小姑娘，满脸笑容的说:“我很期待，记得早点睡，别太晚。我还有些工作，埃德温会带你去客房的，晚安，米娅。”

“您也晚安，托尼叔叔。”米娅站在那里，手里捏着弓，目送他的离去。

“米娅小姐，请跟随着灯光的亮起，我带你去卧室。”

“您真是托尼叔叔最伟大的发明了。”哪怕他的声音还是机械的，他的一举一动依旧让人觉得他是拥有感情的，“您一定是托尼叔叔最重要的家人。”

米娅本来提着沉重的琴，一个巨大的机械臂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接过琴带，他举着琴，轮子滚动着跟随她。

“谢谢谬赞，米娅小姐。你面前的这位是小呆。是先生的第一位人工智能。”醇厚优雅的英伦腔再次作响，恍惚中甚至会感觉他正带着笑意，“到了。”

小呆停下来，机械臂往下放，米娅接过来，“谢谢小呆先生。”

机械臂上下举了两下。

“小呆在说不客气。”埃德温给没理解，疑惑歪头的米娅解释道。

“晚安，先生们。”米娅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米娅走进房间，大床上已经摆放了几身衣服和鞋。

衣服上放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米娅小姐，我是斯塔克先生的秘书，你所有的私人用品都由我置办，不用担心。佩珀留。

米娅故作羞涩的扭了扭身子，用字条捂住达米安狰狞的脸。

算了，他早已预见。

达米安翻出一身粉蓝色的睡衣和内衣，拉过一条浴巾就进了浴室。

他从裙摆下抽出了提姆送给他的两根短棍，一套蝙蝠镖，一柄小枪，一卷细铁丝，一支匕首，白色丝袜上的绑腿被他解开抽出里面的金属长条，将弯曲掰直，一把细长的刀剑就被达米安握在手上。

他脱掉一身的重物，通通快快地给自己洗了个澡，如清水出芙蓉般的小姑娘穿着粉蓝色的睡裙，裙摆随动作鼓动露出细白的小腿，她静坐在凳子上，抚摸、弹触然后拉动琴弦。

克里斯缇娜·罗斯，达米安的大提琴导师，她的女儿因达米安而死，而她自己也再也听不见自己最喜欢的琴声。

她被剥夺了听觉。

达米安主人，您的音乐是您的心声，渴望着美好，渴望着亲情，永远敬畏死亡无法与血液和平共处，您是个热爱动物、热爱生命的好孩子。

她的话语仿佛还停留在他的耳畔，却再也不能说出口。

她的声带甚至舌头都被夺走了。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她窥见了恶魔之子的脆弱。

刺客联盟是地狱，克里斯缇娜是点亮地狱的一抹短暂烟火，却在达米安的心里留下了永恒的黑色灰烬。

达米安从出生起就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死亡，因为他的周围总是的，这也是塔利亚当时对他教育的所有内容的核心，无数次的靠近死亡。

但是无论他多少次目睹死亡，无论他经历的再多，他始终无法亲近死亡。

更别说像雷霄和塔利亚他们那样，将死亡这件事视做玩物。

他发自肺腑的对死亡敬而远之，甚至是畏惧。

他只是不想再拥抱死亡。

达米安面色清淡拉动着这首宏大却又荒芜的序曲，他好像又听见那个柔和空灵的少女在他的身边轻轻的吟唱:

就像最后一艘驶向遥远天边的帆船，

我坐在岩石边眺望，

我的心慢慢的渐行渐远，

编织我的美丽梦境。

克里斯缇娜的女儿有着比海妖更勾人心魂的歌声。那是被上帝温柔吻过的声音。

她曾无数次的歌唱，在送别的时候，她唱着唱着，却戛然而止。

谨以此曲送别归于天际的美好灵魂。

达米安长久的揉动着琴弦，直到指头通红瘀血，直到拉弓开始颤抖，他平静的收起琴，关上灯，在黑暗中沉眠。

在静谧的清晨，已经又洗过澡，换上原来那身洗净烘干的裙装，天真烂漫的蓝色衬着她柔白色的脸颊，像海面上空的日光。

托尼一边修理他的赛车，一边看着监视上的蓝裙女孩儿。

她坐在落地窗前，正对着蓝天碧海，从背面看着她，就仿佛要与它们融为一体。

女孩架起那把提琴，握着弓，深沉浑厚的琴音传入托尼的耳中。

那是黄金般的乐曲，如此的宽广温暖，又如此的自然纯净，让他忍不住沉入其中，那一丝丝流落在旧日时光中哀伤与快乐，同样作为美好的记忆被唤醒。

那是黑暗的褪去，浓雾的散去，是越出地平线的太阳，是洋溢的希望和生机。

那是晨曦的景色，那是《晨曲》。

“早安，斯塔克先生，晨曦即是黎明，是希望的到来，是胜利的曙光。”米娅突然轻笑出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她继续拉动弓弦，左手上下跳跃，柔韧而不失力道。

她再不作声，也不在乎对方的沉默，就那样坐着继续演奏着同一首曲子。

“埃德温，她的手怎么样了，揉弦揉那么久没事吗？”托尼实在无法平下心来继续研究那个气缸，他问向他的智能管家。

“先生，米娅小姐从昨天20时37分开始到现在7时26分总共弹奏过5小时37分钟，经观察后判断，指尖破皮红肿并有瘀血，建议冷敷后做消毒处理，医药箱在柜子的左侧第二层。”人工智能慢斯条理的回答。

托尼想给他比个中指，但是没办法，自己弄出来的人工智能，自己的崽，再凶，再坑，也要宠着。

更何况小呆更坑。

一个人工智障机械手，反应迟钝，有点傻，总想坑他阿爸。

“米娅？为什么一直拉着同一首曲子。”托尼翻出医药箱后爬上楼，朝着音乐的发源处望去。

外面的天空蓝的透彻，好像只有天和海，还有那不断往上爬动的太阳。

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白的透明，眼瞳迎着光，将碧蓝色的潋滟湖面带上了银色的渲染，带着机械的冷硬感。

托尼忍不住再次呼唤女孩儿的名字，他总觉得这个孩子脱离于这个世界，甚至在一瞬间他觉得她就要消失在空气中，同某些不具名的东西一起离开。

“米娅？米娅！”托尼的声音开始紧绷，发音有些艰涩。

“啊？”米娅一惊，回过神来，“哦，托尼叔叔，我突然游神了，抱歉。”

米娅反应了过来，满含歉意重新生动起来的眼瞳上托尼心里松了口气。

他将大提琴和弓放回到箱子里，拉上拉链，平放在一旁，托尼拉过小女孩儿的手，看着通红泛紫的指尖抑制不住的皱紧了眉头。

托尼打开标记着斯塔克工业图案的白色箱子，将棉签沾上消毒酒精轻轻的擦拭表皮损伤的通红处。

女孩小号的手疼得轻颤，忍不住发出“嘶”的一个吸气声。

“现在知道疼了，之前不是拉的挺起劲吗？一直不肯停。”托尼的嘴又开始欠了。

米娅哈了一口气，“这首曲子是给托尼叔叔拉的，托尼叔叔听不见就没意义了。”

托尼给小姑娘的手指一个个贴上冷敷贴，“好了。”他一时起意，又看了看时间，“我回要去做比生意，怕坐飞机吗？”

“不怕！”米娅挺直脊背用比之前都大的声音回应。

“好的，勇敢的小姑娘。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干脆我们一起吧！”托尼站起身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生意做完，今天就能回来。埃德温也会很快就查到你的家的。不用担心。”托尼又安慰了一下。

米娅昂起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谢谢托尼叔叔。”

曲为《蓝色多瑙河》，《亡灵序曲》，《晨曲》。

这段时间正在准备开学，还有开学前测试，精力分出去了，无心码字，正在疯狂消耗存稿，马上我就可以和我的存稿彻底地say:Goodbye

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蓝色与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