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悬鉴

菜花兀自还在纠结,就听她继续道:“白衣服,头卷乱乱的,似乎一闪而过,看见了吧好像是。”

等等,白衣服!?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昨天那个被我追着跑又阴沉沉站在窗子里看我的怪人,心里有些发憷....难道菜花真的看到了?那个人在我遇见郁郁的功夫去跟踪了菜花??

“喂你们...我到底发生什么了?昨晚怎么回事?我嘴里这股味道又是什么??”

菜花看我们脸色,大概也感觉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脸色带上不安质问道。

“这个...”沈殊皱眉不言,我也纠结这些事说出来会不会吓坏她,没想好措辞身后就传来唐瑜的声音:

“你之前喝醉魔怔过一次,跳大神似的,到昨晚突然联系不上了,我们到处找你,最后在墙角看见你在加餐,吃的纸钱,也不嫌烫嘴的你!”

“唐瑜!?”

我震惊的转头看他,他手上拎一个黑袋子,瞪我一眼道:“看什么看!按那个什么玩意儿说的搞不好就剩三天时间了,菜花也是成年人了,自己发生了什么自己应该清楚,到现在还瞒着她,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她还没个心里准备!”

沈殊点点头道:“他说的对,到现在不该瞒了。”

我被唐瑜说服,最终同意把之前的事情都告诉菜花,菜花转身去客厅等着我们详细说,我听见唐瑜突然随口对刷牙的沈殊道:

“说起来我今早下楼,就刚刚,还遇上个怪人。”

“又素怪银?”沈殊含着牙刷道。

唐瑜滔滔不绝点头道:“也是担心菜花情况,不然我要追上去问他的!这个宝批龙大老远给我举个牌子,上面加粗大红比写字,你猜他写的啥,你猜!

“里嗦。”

“\"小心刨坟者\"!这他妈中二病吧?这附近哪儿有坟啊,那人头发乱七八糟的带一大个啤酒瓶底似的眼镜,怕是个中二宅,打的啥游戏呢这是!”

乱头发,厚眼镜,是昨天我和菜花相继说看见的怪人!

那他举个牌子隔空喊话又是什么意思?

刨坟者......

唐瑜刚刚进门,听见我们对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菜花见到了不知道幻觉还是真实的墓地场景。所以也不清楚这几个字对我和沈殊来说有多令人遍体生寒.....

在唐瑜说出牌子内容的时候,沈殊眼神朝客厅,若有若无的似乎瞥了菜花一眼。

我极快捕捉到他的眼神,顺着看过去,菜花昨晚被带回来直接扔床上了,到现在刚刚吐完还没洗漱,就见她坐在客厅发呆,而沈殊目光停留的地方是她的手,

菜花中指和我一样因为长期握画笔有一块凹陷,而现在她两只手的好几个指甲缝里都有点点的黄黑污渍,正好是泥.....

....我是不是该晚上给她捆起来再睡?

心里虽然不安,但菜花确实还是菜花的样子,我想归想看不出其他的,也只好先不动声色,等洁癖沈殊先收拾好后还是详细向她讲述了前几天她身上的事。

末了她很阴郁,想了半天问道:

“所以我们可能还有两天就要死了吗?”

“嗯。”我轻声道,“是这个重点..”

“.....为什么啊?”

菜花陷入一种焦灼之中,而我坐在一边无言以对。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忍不住跟着想,究竟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什么东西..?

人生除死无大事,到真正被预告即将死亡时这种话才有了更深刻的感觉。死亡就像是笼罩四野的阴影,桀桀笑着一刻不停的倒计时着靠近,只等着时间一到立刻翻涌上来,将人吞噬殆尽.....我到现在才突然觉得自己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做了。

客厅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唐瑜左右看看。拍沙发道:

“哎!别那么低沉,做撒子嘛!还有两天时间也许还有办法呢!?”

“再不济...我和小沈这会儿也上线对其他人不可见了,万一真出什么事,到下头兴许还是四个人!阔以...凑桌麻将!??”

沈殊瞥他一眼:“就你会说话。”

“那也不要那么低沉塞!”

沈殊配合唐瑜吵闹起来,我看着失魂落魄的菜花,拍拍她示意回去睡会儿,然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心累,想着回沈殊房间自己安静呆下,走出去两步唐瑜在身后道:

“哎你的包裹!老子今早帮你拿的!”

我转头纳闷,唐瑜接着道:“你手机放外面了,我早上接的电话给你下去拿的,喏喏喏!”

他说着抬下巴去指,桌子上一个黑塑料袋,是他刚刚拿在手上的。

“喔,谢了..”

我说着转身继续回房,到这种时候,包裹什么的确实没什么吸引力了。

半分钟后我甩开房门冲出来看桌上,包裹还原封不动的放着,倒是唐瑜和沈殊被我吓一跳。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最近没买什么东西,也没人说要寄给我什么啊?”

没人给我寄东西,那这个包裹是...?

沈殊唐瑜都很惊奇,好端端的几个人经历了前几天接连而来的事件后都有些神神道道,他们听我那么说不由得往后挪了挪,末了唐瑜又伸头去看。

“这确实是打到你手机上,说的鱼糕的包裹塞。”

“鱼糕?我收包裹用的都不是鱼糕。”我严肃道。

沈殊又给这突如其来的拆弹气氛增加一丝恐怖感,他道:

“唐瑜,你收包裹的时候就没看这上面单子吗?...寄件地址什么都没写。”

“我曹,不是吧?老子没注意啊!这玩意儿没有寄件地址能寄出??”唐瑜嚎道。

我干咽下道:“一般是不能...”

桌子上的东西被漆黑塑料袋所包裹,完全看不会促里面是什么,加上来历不明,我们三人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道对面那两人想的什么,我看着那个黑袋子,残肢断臂诅咒信头发一类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占满了脑袋....

“哎呀,老子拆!”唐瑜踌躇一会,终于受不了这个焦灼的状态,手袖一卷就朝桌上的东西下手了。

指尖还没碰到包裹,唐瑜就被扯着领子丢回沙发上,沈殊从他旁边起身拿起刀子,小心熟练一气呵成的划开袋子,谨慎的稍微看了看里面,接着神色复杂的看我一眼,伸手进去掏出来一个圆形物体。

“镜子?”

没有头发,也没有残肢断臂,那是面再正常不过的镜子,黄铜材质的背面,四周以细小精致的花纹包裹干净平整的镜面,沈殊拿着掂了掂又转着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唐瑜本来被沈殊拽了就窝在沙发里,此时一跃而起,够着头看了半天,嫌弃我道:

“鱼糕你也老年痴呆了?...这是你买的镜子吧?”

我摇头坚定道:“不可能!我平常又不出门,房间一大面镜子呢,要这玩意儿干嘛?”

“应该不是她买的。”沈殊道。

我和唐瑜闻言一起看过去,见沈殊手一翻,镜子背面朝上,有极细小的纹路盘桓在凹凸的花纹中,沈殊把它对着阳台有光的地方慢慢转动,我和唐瑜这才看清了那些纹路:

一眼看上去只是雕花的镜托,背面由细小的纹路构成另一幅图案,从左往右看是一尊佛像,从右往左看又成了一两条鱼围成的一个圆,仔细辨认下是副太极八卦图。

“...这是怎么做到的?”

才发现镜子的独特之处,我虽然还在忌日惆怅之中,一时也有些因为这样的巧思感到惊叹。

夹杂在能一眼看出的凸起花纹之间,又用刀刻出细线绘出另一副向内的图来,再利用浮雕的起伏不平,让细线从左和从右线段相接呈现不一样的画面——这镜子显然是手工制作的,且制作者匠心独秒。

唐瑜也跟着惊讶了几秒,连珠炮似的念叨:

“哇流批了..这是什么构造?沈殊你懂嘛?哎这个是佛像吧?我看着不像是个..厄黑恶势力那边的东西啊?有没有个什么说明书之类的...鱼糕你真不知道这哪来的?”

沈殊道:“大致上应该不是个不能留的东西。”

“怎么说?”我道。

“你还真懂啊!?你是小百科吗小沈殊??”唐瑜惊讶道。

沈殊不愧是我们当中心最细的人,他说句还没完,接着又把镜子转到正面,指着四周的花纹给我们看:“这个环,看得出是什么吗?”

我先前一直站的远,这时候才慢悠悠凑上去,眯着眼睛认了半天,总觉得这样的纹路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是个不常见,但是有价值的....

我脑海里为数不多的民间文化库存转了又转,用自己仅能回想起的一点精怪传说类知识懵道:

“六道轮回?”

“嗯,”沈殊点头,沉思道:

“镜面周围刻六道轮回环,不管你沾惹上的是什么鬼怪,要么脱离这个环之外,要么就在这里。”

他说着手指向镜面周围六格中的两格:

“地狱道,或者恶鬼道。”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道,于它们而言本身都是煎熬,身处道内的精怪鬼魂受轮回限制,多半会在需要绘制六道轮回图的时候本能的抹去所在一道,表示的是厌恶和祈求脱离的心情。”

我看着沈殊的样子莫名震撼的点点头,接着求知道:

“那不在环内的又怎么说?”

“不在环内,脱离六道轮回之外的就是所谓不生不死,那样的东西会本能规避轮回环这种东西,轮回对它们来说是重回苦难的大忌,不会有这种绘制轮回环的镜子。”

“就是说不是坏人寄过来的嘛!”唐瑜下结论道。

末了他一拍沈殊,欣慰道:

“看不出来啊小沈,这你他妈都知道!?你真是小百科啊!?早知道社科老变态的作业我让你帮忙了嘛!”

我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沈殊道:“我有个妹妹,她高中选修课选的宗教文化研究,结课论文是我帮她写的。”

唐瑜突然僵硬插道:“噢,噢..这样啊。”

“那这是谁送的,你有点数了吗?”

我听沈殊说起六道轮回的时候就在想,此时心里大致有了个人,又有些拿捏不准,于是先问道:

“就只有镜子了?”

“是嘛!万一是什么好心人,也不给个说明书什么的...”

唐瑜正嚷嚷,沈殊提着袋子一抖,一张纸片轻飘飘的落在桌面上。

“我曹,还真有说明书!??”唐瑜震惊。

我伸手拿过说明..不,纸片,展开四折是一封信,字体舒展带着些微狂放,一眼看上去感觉是个习惯了写草书的人,又生怕别人看不懂硬生生压着草书体努力把字写正,以至于有的地方还有些滑稽的歪扭。

开头是一个文言文表述的故事:

某书生,赶考日暮,投止人家。临静夜,主人色异,谓之曰:\"郡不安,夜则不出,若闻屋外声,毋窥毋应,客且安睡之,若为哀求声或见殊色女子,切不可邀约之!吾使鉴悬于扉顶,若心性难定,既出,见神色有异,则抬首观之,望客谨慎,吾将盥以作羹汤,愿与客于明日晨时共食。\"

书生既应,安睡于榻,夜至,疏林筛影,掩映窗扉,道士未眠,闻一女子声于院,其声哀怨,呜咽凄怆久久不散,半晌,书生感念不忍,遂离榻至窗以窥之,见一疏色女子立于庭院,窈窕孱弱,哀怨可怜,不禁启扉以探,女子涕下沾襟,闻书生邀约稍止,娉娉婷婷至扉前,得见其神色怪异,十甲暴长,方念及主人语,再视顶上,鉴中全无窈窕女子,一尸立于眼前,长发破衣,相貌凶暴,书生栗栗危惧,当即奔逃至屋内,再欲阖扉,却已做邀约之言,见尸桀桀而笑,随至屋内,当夜户闻嚎叫。

至晨曦探之,见书生浑身血污,抱一女子头呆坐于床榻,见主人至,厉声大笑,笑止不动,以手拍之则应声而倒,身首分离,已死半日矣!

我照着信上的念上一遍,一边念一边想象故事里的画面,到念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再看朝沈殊和唐瑜,他们脸色也不算好看。

我们几个古文都不差,平常玩游戏又经常“毒兄,大战否?”,“瑜兄,待吾食毕。”,“噫吁嚱对面情缘也,撸之!”一类的说,我念完基本都理解了这个故事的内容,唐瑜看向沈殊道:

“这说明书怎么那么凶残!?是我理解的那么回事儿吧...?”

沈殊道:“应该是..”

他接着和我们对道:

“这个书生来到这个地方暂住,主人告诉他半夜别出门安心睡觉,特别是听见女人的声音不要回应。如果没忍住出门了,一定不能对别人说出邀请的话,以防万一他会把镜子挂在屋门的上面,说书生如果没忍住出门了,发现什么不对的就去看镜子。”

唐瑜复杂道:

“然后这瓜兮兮的背时鬼半夜听见声音就出门了,要不怎么说作死一定会死呢...”

不仅出门了,书生见那女子哭的凄惨,一时间不忍心,便邀请她进屋内坐,那女人应了声,跟着书生娉娉婷婷走到门前,书生这才开始觉得,眼前的女人神色有些诡异,十个手指甲异于常人的长,他想起主人对自己的叮嘱,再抬头像镜子看去,镜子里哪里还有什么美貌女子——跟在他身后的,分明是具僵硬扭曲,长发狞目的尸体。

可邀约已经说出口了,书生当下肝胆俱裂,转身奔逃进屋,简单的木门却已经没有办法挡住那个诡异的“东西”...只听见尸体喉咙里桀桀的笑起来,直接跟着他进了屋内。

当天晚上,那户人家内惨叫哀嚎经久不断,其他房间的每个人都听见那渗人的声音,不得安睡。

我脑中想象着画面,书生走在前面笑容温和,说着夜露深寒,不知小姐作何伤感却也不妨进屋坐坐一类的关切话,全然没察觉身后跟着的人有些扭曲的姿势,更没看见在听见这话后,那“女人”面上露出的惊悚笑意,

等发现哪里不对时,再抬头看像镜子,哪有没有什么女人,自己身后一步的地方,一个长发披散,桀桀发笑的青紫尸体正抬着头,透过镜子与自己对视......

我开口接话道:

“等到早晨再去看的时候,就见书生浑身是血,抱着一个女人的头呆坐在房间里,看见主人走进来突然厉声大笑,笑了很久停下来,又开始一动不动,”

“主人伸手去拍他,他顺着力道倒在地上,头滚出去和身子分开,看样子已经死了大半天了......”

唐瑜打了个寒颤嫌弃的摆摆手:“抱着头笑个铲铲..怪渗人的...”

“所以这是哪个镜子的用法?把它挂在门口?”他接着又道。

“从故事里看应该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想表达的东西。”沈殊道。

“那么长一个故事,就只是说挂镜子...?”我疑惑道。

“非要说的话,”唐瑜接着道:

“不是还有吗?那个好像规定一样的东西,\"切不可邀约之\",主人说这个应该也是个重要的嘱咐,后面还有一句啥..再欲阖扉,却已做邀约之言就是说如果这瓜娃子没说邀请一类的话,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不就是希望的曙光吗?”

我还没惊喜完,唐瑜就又打击的补充道:“至于那个抱一女人头厉声而笑什么什么的,就不知道会不会是触犯了规则最后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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