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谢昭和宋砚白很快办完了出院手续。
两人从医院走出来,正是临近中午时分,头顶的太阳高悬,肆意倾洒着炽热的光芒,将地面烤得滚烫。
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行人们往来匆匆,脸上带着忙碌和疲惫。
宋砚白来医院的时候乘坐的是医院的救护车,现在回去只能自己去坐公交车。
这个时间点,夏春燕应该还在那边小公园摆摊,他得先去那边帮他妈给韭菜饼卖完,然后再一起收拾东西回家。
心里做好打算,宋砚白微微侧头,视线落到身旁从出院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的谢昭身上。
少年长了一副让omega心动,让alpha欣赏的好相貌。弯弯的杏眼弧度圆润,双眸里犹如闪着细碎的光亮。
身形清瘦,肩背挺直,穿着一件看似简约却难掩奢华质感的白色卫衣,少年感十足。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能娇养出来的小少爷。
“同学。”宋砚白的声音清朗而干净,轻轻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
他从兜里拿出谢凛离开之前留下的现金,交完医药费用后,还剩下三分之二左右。
宋砚白顿了一下,又从里面取出两块钱当路费,剩下的则全部递给了旁边的谢昭。
“这些钱是交完医药费剩下的,你收好。”
宋砚白虽然家里穷,但是骨子里却不是那种贪心占小便宜的人。
这钱本就是谢凛给谢昭的医药费,于情于理都该物归原主。
至于自己拿的那两块钱,宋砚白觉得那是他应得的。
毕竟是谢凛要求他陪同来医院的,这路费自然也要由他报销才对。
再说了,他又没多拿。
宋砚白心里想着,面上神色未变。
他看着谢昭,嗓音平和的又道:“等会我还有事处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也早点回家。”
什么?谢昭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他本来还在沉思自己穿越这件事,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宋砚白。
只见面前的少年,清隽干净,面容平静,丝毫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味。
谢昭:“ T^T”
宋砚白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就看到眼前的谢昭在他面前上演林黛玉附身术。
一秒变脸,两秒落泪,三秒泣如雨下。
宋砚白:“……”
谢眼尾泛红,委屈巴巴:“……这些钱我不要!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
谢昭今天出门的时候心情低落,只拿了车钥匙,其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带。
如今突然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他除了身上这套略显单薄的衣服,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谢昭不是接受自己穿越了,而是因为一醒来就看见宋砚白和谢凛,让他没有身居异地的感觉。
直到现在宋砚白要跟他分道扬镳,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所在的那个时空了。
自己对于宋砚白和谢凛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谢昭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脑袋,像一只被全世界无情抛弃的委屈小狗。
宋砚白在旁边看着,不知怎的心底竟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但是想到家里的情况……他很快又清醒过来。
善良是有钱人才配拥有的奢侈品,对于他们这种穷人来说,自己都身在泥沼,更谈什么帮助别人?
宋砚白心中轻嗤,似乎在嘲笑自己居然还会有同情心。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声音却带上了距离感:“同学,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病了还是在恶作剧,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去派出所找警察,而不是缠着我。”
说完,将手里的钱塞到谢昭怀里,也不等他反应,就往前面的公交车站走了过去。
谢昭尔还没来得及伸出尔康手,就看到他家小爸上了一个公交车,直接消失在视线里。
谢昭:“......”
小爸,我不能没有你啊,小爸!
——
宋砚白上了公交车,在后排的一个空位坐下,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出谢昭那张可怜巴巴的脸。
这个人他可以确定是第一次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宋砚白皱了一下眉,也没有多想,毕竟只是一个举止奇怪的陌生人罢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单词本记忆起来。
市医院距离夏春燕摆摊的小公园只有七个站,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宋砚白收好小本子,从公交车下来,就看到他妈穿着围裙,带着手套在一个稍微阴凉的槐树下面摆摊,周围还有两三个路人带着小孩在买她做的韭菜饼。
夏春燕是个长相秀美的女beta,年轻的时候没受过什么苦,现在人到中年却开始为家庭操劳,四处奔波。
宋砚白心里刺痛了一下,很快将情绪掩饰下去。
他朝着夏春燕的位置走过去,等走近一些,发现买烧饼的其中一个男生他还认识。
男生五官艳丽夺目,天生一双桃花眼,眼睫纤长,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神温柔而深情。
只是脸上的表情总是带着一种稍显淡漠的散漫,冲淡了那双桃花眼带来的亲切感。
身形清瘦,脊背挺直,个子也高,不是谢凛的那个学渣发小沈知野又是谁?
宋砚白没和沈知野接触过,但是对这家伙也算是耳熟能详。
沈知野说起来,也算是他们年级的风云人物。
宋砚白现在就读的学校云栖七中,是淮安市最好的中学之一,属于国家省重点高中。
这所学校师资底蕴丰厚,教学成果斐然,升学率更是在全国名列前茅。
最重要的是这所学校不分abo性别,只以成绩说话。
只要成绩好,无论是穷人还是有钱人,无论是柔弱的omega还是中庸的beta都能在最好的班级上课学习。
当然也有例外,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和权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给的不够多,权利不够大。
宋砚白是前者,而沈知野毫无疑问是后者。
这家伙和谢凛一样家世显赫,有权有势。
不过不同于谢凛在学习上的天赋异禀,降维打击,这家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
次次考试年级倒数第一,科科分数不超过二十分。就连蒙选择题,都能全部蒙错那种。
可以说除了那张妖孽脸,一无是处。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老子我都长得这么帅了,如果学习成绩还好,还让普通人怎么活?
宋砚白认识沈知野除了因为他是他们这一届唯一一个光明正大走后门的大帅哥,还因为这家伙隔三差五就来A班找谢凛,想不眼熟都难。
宋砚白记得刚开学那会儿,听到他同桌李乐之八卦说沈知野和谢凛从小青梅竹马,父母辈甚至小时候还给他们说了娃娃亲。
只是没想到后面两个人都分化成了alpha。
于是这个娃娃亲也就作罢了。
宋砚白回忆完,他也已经走到了夏春燕的烧饼摊跟前。
沈知野伸手接过夏春燕做好的韭菜烧饼,正准备离开,一转头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宋砚白。
他稍微有些惊讶:“宋砚白,你也在这里买烧饼啊?”
沈知野是知道宋砚白的,谢凛的前桌,一个挺好看的男beta。
每次他去A班教室找谢凛,这家伙都在埋头写作业,妥妥的书呆子。
沈知野还跟谢凛问过宋砚白的情况,对方显然对班上的人不感兴趣,只是冷淡说了一句“不熟”。
宋砚白没奇怪沈知野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
他手搭在旁边脸颊因为操劳而布满褐斑的卖饼女人肩膀上,然后冲沈知野摇摇头,回答道:“不是,这是我妈的烧饼摊。”
夏春燕本来正在收拾烧饼残渣,听到这话赶紧摘了塑料手套,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抹了抹,对着沈知野露出一个局促的笑来。
“你是小白的同学啊,早知道你们认识,阿姨我就不收你钱了。”
十几岁正是少年心思敏感,自尊心好强的时候,贫穷的家境被曝光于人前,有时候是压死少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春燕也是经历过那个阶段的,自然懂得那个感受。
她看着面前一身名牌,气质矜贵的沈知野,显然对方家境很不错,再看着旁边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的自家儿子,脸上的笑容也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沈知野其实也只是顺嘴一问打个招呼,对于宋砚白家里是何情况并不在意。
他对着夏春燕笑了一下,桃花眼微弯:“不是,我们只是一个年级的。但还是谢谢宋阿姨的好意了。”
沈知野等会还要去医院看他外公,大老远来这里买烧饼,也只是因为老爷子喜欢吃这个韭菜肉饼。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冲宋砚白点点头,然后就转身朝着路边停着的卡宴走去。
沈知野一走,夏春燕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不搭理身旁的站着的人,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掏出塑料口袋里的韭菜就开始在带来的水桶里洗,准备下午做烧饼的食材。
夏春燕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热衷打扮的漂亮女人,这几年被丈夫的病痛和生活的苦难折磨的日渐疲惫,那眼尾不知何时已经长满了皱纹。
宋砚白知道他妈这是生气了。
他蹲下来在旁边帮忙洗菜,一边洗,一边将上午跟谢凛去医院的事情跟夏春燕说了一遍。
虽然他妈没应声,但是他知道他妈在听。
终于,等他给事情经过说完,夏春燕也消气了。
夏春燕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絮叨:“你刚才就不应该说我是你妈的,你才刚上高中,七中的学生家里条件又好,要是刚才那个男生跟别人说了,以后在学校同学们还怎么看你.....”
宋砚白打断她后面要说出口的话:“怎么看我?”
他将洗好的韭菜放在一个干净的盆子里,侧头目光投向夏春燕,语气平静的问道:“妈,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
夏春燕与儿子目光交汇不过两秒,气势瞬间矮了几分,默默低下头,继续闷声洗菜。
其实她哪是想让孩子不认自己,不过是心疼宋砚白,生怕自己给孩子丢人,让他心里不好受罢了。
宋砚白微微垂眸,凝视着夏春燕,轻声说道:“我从来不觉得我们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妈,你不要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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