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稚应该是以为我还没起床,一直试图用消息把我叫醒。可是到十二点的时候她总算发现我并不是因为还在睡觉才没回她的消息,事情便逐渐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消息愈发没有逻辑。到后面不知是因为好玩还是别的什么,竟发起了寻人启事。
下面还配了张动图,GIF里的熊猫人从口袋里缓缓摸出张纸币,然后邪魅一笑,眼中含着三分薄凉、三分讥笑,还有四分漫不经心。镜头缓缓拉近,是张五毛。
还是张闪闪发光的五毛。
我有些胃疼,想着难道我就值五毛。
更为可气的是下面还有更欠的。顾稚又发了一张表情包,还是那熊猫人,上面出现一排字幕“拿错了”,然后那熊猫人把五毛又重新收了回去,摸了半天口袋,拿出一个一分硬币。
一分硬币。
上面的光更闪亮了。
熊猫人眼中没有漫不经心了,赤.裸.裸全是讥笑。
这下我更胃疼了。
消息往下我才发现顾稚居然还发了张我的照片,配字“走失人照片”。我纳闷她怎么会有我照片,便放大了图片细看,同时顺手按了保存。
凭衣着和背景我分辨出这是今年过年时我们去图书馆时拍的。照片中我微低了头,有些懒散地靠在书架上,手上捧了本书在看。
我记得我当时看的好像是东野圭吾的《祈祷落幕时》,顾稚当时似乎是收到了一条消息,她拿手机时我便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眼神继续看书,没想到她竟然趁我不注意拍我,偏生我还没发现。
看来偷拍这一方面,我得多向顾稚学习。
将信息看了个差不离,我开始给顾稚发消息解释。
[那个……今天我没看手机,刚刚才看到消息。]
[手机放在卧室,你电话我也没听到。]
[我的错~]
[跪地.JPG]
我下一句话刚打出两个字母,突地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铃声响起的时候手机跟随着震动,吓得我差点儿把手机丢出去。
我没想到顾稚会在这时给我打电话,愣了愣才按下了接听键。顾稚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背景音有些空旷。
她开口叫我:“陈洲。”
话语间含着笑意。
“嗯,我在。”
“你不是说你有错吗,我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啊?”我有些发懵。
“下来,请我去吃饭。”
她话音刚落我脑袋“嗡”了一声,穿了鞋拿上鞋柜上的钥匙就关上门冲下了楼。我家住在五楼,到楼外的时候我不免喘着粗气。弯下腰左手撑着膝盖缓了缓,右手中的手机还在通话状态。
直起身发现顾稚就在离我不远的树下,手上还保持着拿手机通话的的动作。她着了件白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宽松牛仔裤,有些百无聊赖地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估计是听到扬声器中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她朝着我的方向抬起了头。
天边是几近下山的残阳,透着点儿余温,周遭空气中是令人心浮气躁的闷热。有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到顾稚身侧,阴影与光芒交错,在她身侧笼罩出一圈淡淡的橘色光晕。
我就这么和她对上了视线。
顾稚眼神仿佛也是微怔,随即垂下了手,朝我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只在那一瞬太阳便变了颜色,渗出血一般的红来。
落日的余光太长,竟然久久不散,顾稚的影子忽地被夕阳拉长,脸一半被霞光照亮一半匿于阴影之中。我看到她的白衬衫被夕阳照得都泛起了淡淡的红,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晚梦中她的模样,便站在原地发起了怔,脑袋有种锈蚀的钝感。
顾稚抬脚我走来,有微风拂过她宽大的白衬衫,带动着她衣角轻动,我敛了神垂下手看着她。
顾稚走到我身侧轻歪了下头,有些许薄汗从她额角沁出,她也并不去拭,兀自开口道:“陈洲,我真差点儿就去登寻人启事了。”
我垂下眸,看着她衣领领口:“我真忘去看手机了。”
“那我不管,我要赔礼。”她顿了顿,又道,“你还没吃饭吧?”
不说我还没甚感觉,一说我才想起我从早上起来还什么都没吃,此时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响了一声。
顾稚声音染上了无法掩盖的笑意:“看来没吃。正好,请我吃饭作为赔礼。”
我“嗯”了声,跟着她的脚步往小吃街走,小孩儿心性地边走边踩着她的影子。
她走着走着突然转身面朝着我,开始在人行道上倒着走,也不管身后是不是有障碍物,步伐丝毫没有减慢。
她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而有节奏地轻扬,她开口:“我要吃火锅。”
我眼底染了笑,回她:“你吃水锅都行。”
“滚吧你。”她笑。
点锅底的时候顾稚毫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一般,毅然决然地点了特辣红锅。服务员将要勾下红锅时,我出声打断:“换成鸳鸯锅。”
余光里顾稚眉毛轻挑了下,点完菜后她问我:“为啥要点鸳鸯锅?”
我喝了口这里提供的银耳粥,抬眸看她一眼:“你猜。”
“你怕辣啊?”顾稚用上了调侃的语气。
我面无表情:“对,我好怕辣的。”
顾稚的表情一言难尽。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所以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一天都没看手机。”
这我怎么可能说,便伸出左手食指朝她晃了晃:“秘密,这可不能说。”收回手,“不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那我拭目以待。”顾稚勾起嘴角。
吃了没多久,顾稚再次成功被辣得泪眼朦胧,加上满面通红。我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一情况,便把先前要的另一碗银耳粥递给她,又往红锅里加了一些汤。
她喝了粥后脸色倒是好了些,我从白锅里夹了根笋尖放到她碗里,她抬头看我一眼,突然无厘头地来了句:“你蘸料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啊?”
“你的蘸料拿来给我尝尝。”
我犹豫了下,还是把面前的油碟放到了她面前,看着她夹了片土豆蘸了我的油碟后送入口中,莫名有些脸红。
顾稚吃了一片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又继续去夹菜,边吃边和我搭话:“这蘸料好吃诶。”
“四川油碟秘方,要不要我去给你调一份?”我一直相信油碟才是火锅的精髓。
“你都主动说了我怎么可能不要?”顾稚吃得起劲儿,头都没抬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调。”我起身,“有什么不吃的佐料吗?”
“不要姜蒜。”
“姜是肯定没有的,那我就不给你放蒜了。”
顾稚含糊地“嗯”了一声,我失笑,认命地去调料区拿了新的碗。
顾稚和我一样不吃姜蒜,我便按照我调油碟的习惯又调了一份,只是将我放两勺小米辣的量改成了只放半勺。
回到座位后将蘸料递给顾稚,她才把我的蘸料递回给我,又埋头风风火火地继续吃了起来。
我夹了片土豆,看到顾稚没注意我这边,犹豫了片刻才蘸了油碟小心翼翼地将唇贴上了顾稚唇贴过的位置。
脑海中却响起,快乐和悲伤一同崩弦的声音。
牛肉片上桌后我就立马夹了片慢条斯理地在红锅里涮,一面微抬了眼去看对面的顾稚。
然后一不留神,牛肉片就脱开了筷子的束缚,坠入锅底不见了踪影。
我连忙起了身用筷子往锅里捞。可能越急越无法成功,怎么也找不到那薄薄的牛肉片的身影。
我估摸着时间,开始哭丧起脸。
牛肉要烫老了!!
顾稚直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脸着急的样子,然后拿起筷子往锅里一夹。
就夹到了我的牛肉片。
我目瞪口呆。
我非常不爽。
很好,现在连牛肉都和我过不去了。
我下意识张了嘴。
顾稚抬眸看了我一眼,然后朝我挑了挑眉,筷子向我递了过来。
我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我没理解错吧?顾稚这是要……喂我?
看到我的表情后她绽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回手将牛肉又放进了我刚给她调的油碟中蘸了两下送进口中,眼中始终含着调侃的笑意。
顾稚咽下口中的牛肉,可能锅底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辣了,她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调侃我,开口便是她一贯的上扬语气:“陈洲。”她手中筷子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下地向上挑着,“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喂你呀??”
我看看她眼睛:“那,你不是没喂吗?”
她表情一怔,垂了垂眼:“你还挺委屈。”
“我辛辛苦苦烫的牛肉,我捞不到,被你吃了,你还逗我,你说我委不委屈?”我嘟囔。
顾稚显然不知道做何反应,几度张口却没吐出一个字。而后她默默又夹了一片牛肉,烫好后放进了我碗里,声音闷闷的:“补给你的。”
表情也是闷闷的。
这时候我突然觉得先前那片牛肉掉得好,真的很好,非常好。
顾稚虽然说是让我请她吃饭,但最后结帐的时候却是AA制的。出门后我问她不是让我请她吃饭作为赔礼吗,顾稚却回我:“我记性不好,只记得‘吃饭’了,赔礼不是让你陪我吃饭吗?”
说这话时的她眉眼弯弯,路灯的光栖在她身上,似是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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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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