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清醒，这些人的目光都被高台上的笼子吸引了过去。

宁芙只睁开了眼睛，黏糊的透明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看见了不远处的笼子里，反着光的机械手臂探入笼子缝隙，钳制住大黑蛇的颈口，另一只机械臂伸出精细的握爪，硬生生地从蛇的身体上扣下一块带着血肉的黑色鳞片。

暴力和血腥会让这些改造过肢体的人类兴奋，他们盯着笼子被钳制住的生物，像是在看自己失去的鲜血和躯体。

那些久违的痛感神经发生虚拟反射，好像通过视觉传达到他们的大脑里。这让他们产生了自己还有鲜活□□的错觉。

“再剥一片！再剥一片！”

这些机器改造人，拥有灵活而稳定的控制能力。机械手臂继续运作起来。

宁芙艰难地从生物缸里坐起，混着黏稠液体的手臂攀上缸壁，也多亏了这些液体隔绝了摩擦，产生不了一点声音。

她都已经从缸沿翻出来了，这些人还在盯着高台上的笼子。只有一个站在角落里的男人看见了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男人转过了身体。

宁芙觉得那人的身形有点熟悉，那人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去通知还是怎样，她抬头看。

生物缸的正上方横悬着一只机械臂，底部是一只针管，有一滴残余的透明液体垂挂在针头上。

她伸手把针头取下，握在手里，翻出缸沿，缓缓下滑，朝着某个驻员走去，身上的生物液往下流，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察觉到人影靠近的驻员转过头，瞬间就被宁芙手里的针头刺入太阳穴。果然，这些人的躯体和大脑是完全仿照人类的躯体打造的。

几乎是瞬间，所有的目光转向了她。

“这个女人怎么出来了？”

宁芙这才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来自天花板。

她把针头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领导者，我知道你想跟我谈判。那么，是不是应该友好一点呢？请放了我的蛇。”

大黑蛇在听到她声音的那刻，扭动着身躯挣脱了机械手臂的钳制。

“把这个女人抓住！”天花板的机械男声回荡在整个空间的上方。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和武力都对准了大黑蛇，甚至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匀给宁芙。

以至于宁芙需要自己走到驻员身边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大黑蛇身上的流光开始变成红色，它在笼子内盘旋了一圈，蛇身上的红光迸发，高压玻璃和钢柱架构应声而裂。

“启动光能武器。”

机械口的光朝着他们发射过来的时候，大黑蛇一个扫尾，拉起一道光屏把光抵挡了回去。

柳仙最不怕的就是光，最引以为傲的附加能力就是驾驭光。

它朝着宁芙穿梭而来，委屈地呲呲了两声，缠住了宁芙的腰身。红光将宁芙整个笼罩住，竖起一层铜墙铁壁。

蛇身上失去鳞片的那个伤口还在冒血。宁芙想，这些红光如果有味道，应该血腥味。

但她的五官被生物缸里的液体灌满，此刻正在往外滴，她仍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大黑蛇也察觉出这个问题，光溜的黑脑袋在她的脖颈间贴着，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脉搏跳动的迹象。

大黑蛇仰头长啸一声，周围氤氲起的红光开始发散，像是射线那样往四周扩散，颜色越来越鲜红。

柳仙在用他的血给光赋能。

“柳仙，不可以冲动。你已经受伤了。”

在他完全发育前，曾经透支过能力劈开了山基，若是想要把地下基地毁掉，估计会反噬。

所有的光能武器已经在大黑蛇的光屏下失效。

宁芙拢着这团光，走到正中心，抬头看向天花板，“如果不想地下基地被夷为平地，请把我的身体恢复原来的样子。”

天花板的机械男声沉吟片刻，“抱歉，机械改造不可逆。你也知道，人类的身体很脆弱，你现在只有大脑还是原装的，如果在十二小时内不进行肢体改造安装，你的躯体就会开始融化。哪怕你的蛇把地下基地毁掉，你也恢复不了。你现在只能接受我的提议，请安装上机械肢体，然后加入我们。”

“这是协议，你看过会满意的。”

宁芙正对面的墙上投射出一面光幕，上面显现出一整面协议内容。

她匆匆扫了一眼，已然看清上面的描述。

那机械声继续响起：“我很喜欢你的脑袋，希望你把脑袋献给基地。从此，你可以获得制定规则的权利，地上的求生者只能按照你的规则进行交易和行动。”

“我明白，你们玩的这招是我来这里之前的那个世界玩剩下的。”宁芙面色平静地点破机械男声口中的好处，“无非就是人吃人那套，你们制造危难让求生者恐慌，再控制危难让他们感激，最后行驶规则压榨他们的血肉。你们从他们之间筛选出合格的大脑，让其加入你们，成为下一任剥夺者。”

“世上所有的领导者都会走向剥夺的道路。但我不愿意，自然就不会去制定规则。

“但人类的社会运行机制总要有人出头，要有人引领，那个人便会成为领导者。

“所以，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毁坏掉基地。我会和你签订协议，但不是加入你们的协议。

“世上没有什么末日，对于普通的人来说，他们一直都是求生者，我也是其中之一。”

宁芙周围的红光愈发猛烈，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且，你们既然从求生者里招募，却不肯给被招募者相应的体面和利益。一个失去了感官和鲜活身体的人是不完整的。”

宁芙的目光往远处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之前有人问我如何定义人？我对当时的想法给予纠正。”

机械男声有些困扰道：“可是，我已无法帮你恢复身体。”

“所以，我要实行报复。”宁芙说完后退开两步，喊一声，“柳仙。”

大黑蛇憋着一股劲，正等着主人放话，好把方才所受的委屈都讨回来。

红光烈焰熊熊燃起，如同一头猛烈的狮子直冲天花板，顶部立即被冲撞出一个巨大的洞。

领导者失去了发声的通道，大厅只剩下不明状态的驻员们，没有武器的驻员躲在了手持武器的驻员身后。

而这些武器也都成了摆设。

宁芙扫视一圈众人，问：“领导者在哪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人开口回话。

“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们都烧成灰烬。”

这些被改造过的机器人的面部出现了相同的程序化的恐惧表情，看着挺诡异的。

宁芙抬起手，正要放话让柳仙行动时，有个男人站了出来，他的胸牌上面写着之十九。

这人说：“我带你去。”

宁芙放下手道：“报上名来。”

“张恩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