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姜二宝从院门墙后跑出来,“她找你干啥啊?”
姜二宝生怕自己马上到手的工作泡了汤,他今天去供销社找大嫂拿了瑕疵布,足足有三尺呢。
小凤收到的时候可开心了,还说过两天带他回家。
自己现在有了工作才有底气登门求亲,要是工作没了,那小凤可咋办啊。
“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让我以后在学校注意点。”
姜德胜听到姜二宝的转述,再看看闺女那通红的眼睛,心里不断下沉。
“孙主任那女儿说什么你照办就是,等你嫁进姜主任家就不会受这委屈了,以后也没人敢欺负你。”
姜沅默不作声点头,红着眼进了屋子。
直到门关上,她才彻底放松下来,弯腰抽出垫桌角的一本书。
书里有她攒的钱,大部分都是毛票,也有几分钱的。
有些是压岁钱,有些是二姐和大嫂回来的时候给的。
她数了一下,加起来有十二块八毛四。
宣城到首都火车站的票价是两元,够了。
看到这些钱,姜沅心里稍微安稳了些,又重新把钱放回去,抬起桌子,破旧的书本垫在桌角。
这本书是姜二宝小学的,里面涂涂画画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字了,姜母后来拿来垫桌角。
只有这本书她懒得翻,比较安全。
“爸,你说我工作的事不会有变动吧?”姜二宝着急地挠屁股,缠着姜德胜嘴里讲个不停,“我可是指着这份工作娶媳妇儿的呀!”
姜德胜也发愁:“明天看姜主任怎么说,我这是被孙主任记恨上了,不然他女儿也不会特意找过来。”
孙小麦让姜沅在学校注意点,不就是孙主任想让他在厂里老实点吗。
本来和姜主任搭上关系是天大的好事,怎么现在反而成这样了呢?
姜德胜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个不停。
真要和姜主任成了亲家,那他别说横着走了,以后在厂里怕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孙主任什么时候气不顺就会给他穿小鞋。
-
首都。
虞必先收到赵静敏的电报后就去了华大,可他老师不在学校,只能明天再去。
脚刚踏进家属院,就听他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都凉了,我再去给你热热。”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虞母有点不忍心说他。
“帮别人点忙,耽误了一下。”虞必先在研究所工作,平时住宿舍,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以前都是六点就能到家。
他抬头一看墙上的时间,得,八点半了。
“男的女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天天就想着科研,也得想想自己的终生大事。”虞母动作很快,冷掉的菜回下锅就行了,饭一直在灶上热着。
虞必先自己盛饭,听到他妈的话心里有些无奈,打着马虎眼:“……就是个朋友,您别操心这么多了行不行,真爱抱孙子等我姐生了孩子您就去带外孙,正好帮她减轻负担。”
虞母就知道这个木头疙瘩说不动,啰嗦两句也没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爸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你别惹他。”
“他又怎么了?”虞必先慢条斯理吃着饭,实在不知道这老头又闹什么古怪。
他这段时间都在研究所,没工夫关心家里这堆闲事。
“还不是你表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在家晕过去了,到现在也没醒。”虞母也忍不住叹气,“可惜了,宥川这孩子从小心气就高,自从战场负伤后就被抽走了精气神……”
虞母喉间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宥川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和亲生的没区别,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外甥。
虞必先皱眉,放下筷子,瞬间没了胃口:“我待会儿去姑姑家一趟。”
这么大的事他现在才知道,姑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指不定多伤心呢。
“去吧,把家里那些补品都带过去。”虞母也替小姑子难受,心里堵得慌。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坚持让你表弟去研究所……”
虞必先的父亲是搞科研的,姑姑也是搞科研的,到他这一代也是搞科研的。
后来姑姑嫁给了一个军官,生了个儿子。
表弟谢宥川从小就聪慧,父亲和姑姑有意培养他搞科研,可姑父非让他去部队锻炼。
“你表弟在部队从来没有靠过关系,谁都不知道他爸是军长,爷爷是司令。拿命拼来的军功章家里有一抽屉,好不容易当上了团参谋长,谁能想到……”
说到最后,虞母有些哽咽。
这孩子是真的让她心疼。
虞必先心里也难受的不行,沉默地把碗里的饭吃完,洗了碗筷拎着他妈准备好的东西骑着自行车去了军属院。
晚上的风跟冷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虞必先到了军属院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岗哨又给谢家打了个电话确认,才敬了个礼,放他进去。
“必先,你来了。”看到他,虞黎华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都是自家人,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干嘛,拿回去吧。”
虞必先没听她的,自顾自放下补品:“我妈惦记您呢,这些您每天让徐姨炖两盅,补补身子。”
徐姨是谢家的远房亲戚,前些年时期特殊,她就以寄住的名义在这里帮忙,这一年以来谢宥川的饮食起居都是她和她的儿子负责照顾的。
“难为你妈时刻想着我。”虞黎华知道他的来意,“医生说宥川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甚至比以前还好了不少,如果醒过来,腿有希望能恢复。”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醒过一次。”
原本听到儿子逐渐好转的消息时,虞黎华是十分欣喜的,可恢复的再好,醒不过来又有什么用?
虞必先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状况,他点点头,脚步沉稳上楼,径直去了谢宥川的房间。
站在房门前,虞必先抬起的手悬停在半空中,过了半分钟,才推开门。
屋子里,谢宥川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半分生气。
年轻的男人五官深邃,下颚硬朗瘦削,哪怕是闭着眼,给人的感觉依旧冷峻刚毅。
虞必先迟疑片刻,上前一步,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直到感受到有力的跳动,虞必先才敢相信眼前的人只是昏死过去了。
坐在床边看了许久,虞必先觉得自己得想办法让他醒过来。
正好明天要去华大找老师,老师认识不少医学领域的人,肯定能看出症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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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虞必先趁着这一天假去了华大,先把他表弟的情况和老师说了,才问起赵静敏打听的事。
“宣城招生名单?你等着,我问问校长。”
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看在他是自己得意门生的份上,张望津还是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
过了五分钟,他拿了张纸回来。
“正好他们在核实学生名单,这是你要的东西。”张望津把纸条给他,又去给他倒了杯热茶。
“姜沅……还真有她。”虞必先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赵静敏反复提起的名字。
“老师,您知道这个叫姜沅的同学考了多少分吗?”虞必先抬头问。
张望津随手把搪瓷杯递给他,瞄了一眼,收回目光:“这次高考的成绩都是保密的,在校长办公室封存,没有人知道考生的分数。”
“这个姜沅你认识?刚才还听招生办的老师提到,说她还没来报到,你要是认识就催催她,别到时候拖到要和扩招的同学一起来上课,那也太晚了。”
这次高考总录取人数是定在二十万,因为报名的人太多,又扩招了四万。
扩招的这批同学的入学日期是在五月,还有两个多月呢。
“好,我知道了。老师,宥川的事请您帮忙问问,拜托您了。”虞必先将纸条折好揣进兜里,朝张望津鞠躬道。
张望津点点头:“放心吧,你表弟一家人都为国家立下过战功,我跟他爸也有点交情,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虞必先面露感激,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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